慕婉盈回到王府,换轻便衣裙的时候,仍然在消化谢听渊在马车里和她说的那些话。
可她心里的疑惑没有消失,反而更多了。
寿春县主为什么要演这样一场戏,目的是什么?
同为女人,慕婉盈更能共情寿春县主,她幼时生母早逝,在父亲续弦时,也曾讨厌过继母马氏,可她又是幸运的,有爷爷宠爱,继母怜惜,无条件包容她童年的不知事。
如果她是寿春县主,恐怕做得更疯,诸如大闹金銮殿,选个九族消消乐。
正想着,荷香捧着换下来的襦裙外裳走了进来。
“王妃,刚换下来的外袍内侧,被粘了张字条。”
慕婉盈示意荷香将卷曲的字条拿过来,她用小拇指的指甲盖轻轻挑开卷纸,纸上的讯息叫她渐渐睁大了眼睛。
此时的谢听渊还坐在主院里喝茶等慕婉盈换完衣服,他在想晚上吃些什么,要不就吃个简单的锅子,再来两碗冰镇过的牛乳甜酪羹。
想得出神时,就见慕婉盈抓着什么东西,面露一点慌张的跑进来。
边把手里的东西塞进他手心,边将屋内的下人屏退,还不忘左右张望观察四周,倒有点像是在做贼。
谢听渊觉得慕婉盈这样有点可爱,他轻笑着调侃:“阿婉这样慌张,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宝藏?”
谁知刚拿着杯子准备喝茶的慕婉盈,满脸惊奇的看向他。
“王爷,你没看就知道?”
谢听渊:?
他敏锐的察觉到慕婉盈的样子不像是在说笑,立刻将掌心里的东西摊到桌面上,草草看了两眼,谢听渊的脸上也带出一点震惊。
“阿婉,这东西哪来的?”
应该不会是定国公府送来的,否则这东西应该放在景和帝的桌案上。
“寿春县主给的。”慕婉盈也不含糊,快速解释了一番,“那图画是拜帖里藏的,好像不太完整,另外的字条是后来到了县主府,寿春县主靠近的时候,拍在妾身的外裳内侧,估计寿春县主不太方便直说”
当时她的外裳不透色,所以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如此费尽心思、还要演戏才将东西传递过来,估计寿春县主的身边全是眼线。
慕婉盈忍不住问了句:“字条上说的,是真的?”
“十有八九。”谢听渊笃定道,他虽然想第一时间将这消息传到景和帝手里,却也知道刚从寿春那里出来又马上进宫,难免会被人看出点什么。
于是他将东西收好后,反而冲外头的福安喊了句,晚上吃羊肉锅子。
时令的蔬菜搭配切片和事先卤过的羊肉,烫着白萝卜和羊骨头熬的底锅,那叫个满口留香。
慕婉盈捧着只留一点冰意的甜乳酪,狠狠挖了几勺放进嘴里,才长舒一口。
“妾身曾在游记上看过,焉都那的锅子汤料丰富,还会搭配各色甜点诸如桂花杏仁豆腐之类的,与我们雍州是不同风味。”
慕婉盈说到游记时,脸上对于焉都的憧憬快溢出实质。
谢听渊想到慕婉盈虽然是名门贵女,定国公府从文,她便也出口成章才思敏捷,可同样喜欢听志怪奇闻,看话本游记。
“等寿春的事了结,我们不如就去游历一番吧。”
“王爷又在说笑了。”慕婉盈没将这话放在心上,谢听渊身为亲王,若不能留在雍州,那便只能去往江南封地不得离开。
谢听渊见慕婉盈没信,干脆将这事记在了心里,等事情办完,从景和帝那里讨来路引,就能带着慕婉盈去她想去的地方,尝她想吃的美食,看她想看的风景。
第二日,谢听渊和慕婉盈带上绿绮红萝姐妹,一同进宫去看太后。
太后不喜欢什么志怪故事,却逃不开一些情爱故事,尤其绿绮扮相活脱脱就一个俊俏小生,一张口就是‘寒窗萤火二十年’,与红萝扮演的闺阁小姐,那叫个有情人难成眷属。
慕婉盈也听得津津有味,反而是谢听渊有些无聊的歪靠在贵妃榻上。
恰逢这个时候,景和帝带着皇后和才六岁的太子来给太后请安。
看见谢听渊这坐没坐相的纨绔样就来气,考虑是在太后宫里,在场还有外人,就只瞪了两眼,没开口训斥。
皇后则是请安后坐到了慕婉盈身旁。
谢听渊挥退两姐妹,见屋里只剩下自家人,才站起身挤到太后旁边坐下:“母后,你看皇兄,之前我病了就揪我耳朵,今天一看到我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太后安抚性的拍了拍他手背,却什么也没说。
兄弟俩吵吵闹闹,她向来是不会插手的,帮谁都觉得她偏心,反倒对兄弟感情不好。
景和帝忍住想要拍谢听渊后脑勺的冲动,目光在扫过慕婉盈时,冷笑道:“某人可真是个只吃不吐的貔貅,刚得了好处就忘本。”
忘本的谢听渊一脸莫名的指了指自己,无辜的脸上写满了‘是在说我吗’的表情。
景和帝直觉谢听渊又在整幺蛾子。
上一次敢这样装傻充愣好像就在传回蚩国一事,现在装的比当时还过分。
他打量起谢听渊,问出一句:“阿渊,是有什么事情?”
谢听渊骄傲的仰起头,走到景和帝面前,从胸口拿出将贴着字条与图画的奏本,打开来在就这么在景和帝面前晃了几下。
“别动了,晃地朕眼睛疼。”景和帝伸手一把抢过奏本,脸上的神色逐渐幽深。
他合上奏本,一把扯过谢听渊朝御书房走去。
屋内三个女人面面相觑,只能听到谢听渊渐行渐远的声音。
“皇兄你干嘛,我还没吃饭呢……”
“哥你放手,我保证不跑,行了吧!”
“啊啊啊啊!哥你赔老子在阿婉面前的颜面!!!”
景和帝倒不是不放心自己家里人,而是有些东西得比照御书房里留的卷宗,才能真正下定论。
奏本的字条写着“陇原旱灾是假,冒赈贪财为真”,而那图画慕婉盈不清楚,景和帝和谢听渊只看模样,就知道是王墓。
来到御书房,景和帝从桌上翻找出永昌侯呈上来的题本,上面明确写着陇原旱灾,又从后面的架子上翻找出前几年关于陇原的题本。
谢听渊则在一旁找王墓修缮的工匠图纸,兄弟二人将东西往桌上一摊,比对过后,景和帝本就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低低笑了起来,眼里的冷意如霜,少见的显出一点戾色。
“父皇晚年至朕登基两年,一共四年间,陇原共报旱灾两次,水灾一次,雪灾一次,减免四年赋税约五十万两白银,朝廷赈灾四十万两,这钱,恐怕是都进了硕鼠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