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旗殿选结束。
此次大选,入选的名单如下:
蒙军旗博尔济吉特穆云珠封贵人,住景阳宫正殿。
满军旗富察仪欣封贵人,住延禧宫正殿。
满军旗方佳淳意封常在,住碎玉轩东偏殿。主殿住着芳贵人。
汉军旗沈眉庄封贵人,住延禧宫东偏殿。原本皇帝因为她选秀时犯的蠢,想封她为常在。转瞬想到,还要用她爹,又给改成了贵人。
汉军旗夏冬春封常在,住延禧宫西偏殿。
汉军旗傅佩芸封答应,住储秀宫西偏殿。原本住在西偏殿的欣常在,则搬去东偏殿。
大选轰轰烈烈,最后却只选了六个人。可以想见,皇帝的眼光挺挑剔。
长春宫。
“娘娘,包衣佐领夏家、济州协领沈家送来礼物。沈家给华妃也送了,说是赔罪。夏家只给您送了礼。”
李静言正在用早膳,她咽下口中的奶饽饽,
“哼,沈眉庄有这样出息的父亲和家世,怎么就把她养得这么蠢呢?或许不是蠢,是不知所谓的高傲。”
若当真有傲骨,怎会在宫里通奸?还是和一个太医,捡自己姐妹看不上的男人。进宫之前不知道皇帝有三宫六院吗?
李静言放下筷子,接过晴云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
“既然想求本宫庇护他们家的女儿,那么……夏常在不是和那个安陵容,在体元殿外发生了冲突吗?记得让她赔衣裳钱。她没有银子,就派人追到她家去。本宫不希望安氏后半辈子过得安稳。”
“是,娘娘。您愿意让夏家效力,是他们家的荣幸。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想必夏大人定会办好此事的。”
这话没有夸大,多少人想巴结皇后和实际上的嫡长子都找不到机会。
“嗯,教导嬷嬷都到达各府了吗?”
“是的,娘娘。咱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李静言轻轻摇头,
“不必了,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有些人也会自己作死。”
一月后,晴云向李静言汇报了宫外的情况,
“启禀娘娘,宫外传来消息,您之前吩咐的那件事,有结果了。”
李静言放下正要送到嘴边的冰镇龙井清茶,
“说说吧。”
“夏家派人去向安陵容要衣裳钱,安陵容哭哭啼啼,只一味地说自己没钱,显然是想直接赖掉。不过夏家的奴才说,可以跟着她回松阳,向她父亲要。安陵容没法子,夏家人多势众,夏冬春又入选了,一群人便一起去了松阳县。”
晴云一气儿说了这么多,停下来喝了口桌上放着的酸梅汤,润了润喉咙,才继续道,
“到了松阳后,安陵容的县丞父亲安比槐,听到夏家是京城的四品官,可以直达天听的天子近臣,吓得连夜找到了之前的六十岁富商。说只要三千两,就可以娶安陵容。毕竟她如今是参加过殿选的,身价涨了。
后面的事情就如预料那般,夏家的人拿了银子回京,安陵容给六十岁富商做第二十八房小妾,生不如死。”
李静言沉默了半晌,
“这件事,只有夏家能名正言顺的去索赔。派个咱们的人暗中盯着安陵容,有什么情况及时回禀。”
晴云点点头,
“娘娘放心,奴婢一直让人看着呢。”
七月孟秋,兰花初开,白露为霜。
新晋秀女学完了规矩,准备入宫。
第一天,是三位满蒙军旗的小主。
第二天,则是三位汉军旗的小主。
第三天,皇后和华妃的赏赐分别送到了六个小主手里。
延禧宫里的夏冬春,看见长春宫小安子送去的赏赐,
“华妃娘娘赏的东西再好,也不如皇后娘娘的。去,把皇后娘娘赏的料子做身新衣裳,阖宫觐见那日本小主要穿上,好向皇后娘娘谢恩!”
她身后不远处,颂芝还没走,此刻她正站在长廊里,把夏冬春的这番话听得一清二楚。
颂芝阴恻恻的从背后瞪了她一眼,对着一旁随行而来的丫鬟嘀咕,
“哼,我们走。我要把这件事告诉娘娘。”
长春宫里,小安子办完外头的差事,恭敬地走进内殿,和李静言说了一堆打听来的消息。
“那个夏冬春,真这么说的?那年世兰可要被她气死了,哈哈哈。”
“回娘娘,千真万确呀,颂芝也听到了,奴才怎敢撒谎?”
李静言随手从桌上托盘里抓起一把金瓜子,递给小安子,
“嗯,你做得不错,继续盯着各宫。赏你的,下去吧。”
“嗻。”
两天后,新人第一次阖宫觐见。
皇后凤座下面,黄花梨木椅分列两侧。
左边首位是华妃年世兰,右边首位是端嫔齐月宾。
后面依次是谨贵人曹琴默,丽贵人费云烟,芳贵人方茵琪,欣常在吕盈风。
沈眉庄自从殿选闹出事端后,沈家趁着她学规矩的那一个月,不顾她已经成为后妃的地位,重新又找了个嬷嬷,和宫里派去的嬷嬷一起,紧急帮她改掉那身臭毛病。
但是一个人脑子有病,智商堪忧,显然是没法轻易改变的,不过至少明面上,能看得过去。
就如现在。
堂下六人站成两列,第一排是博尔济吉特贵人和富察贵人,第二排是沈贵人和方佳常在,最后一排是夏常在和傅答应。
见人都到齐,李静言轻咳两声。站在一旁的小安子会意,朗声开口,
“众位新入宫的小主,拜见皇后娘娘。”
“一跪,叩首。
再跪,叩首。
三跪,叩首。”
“礼毕。”
李静言端庄威仪的声音从上方高座上响起,
“平身,和宫里的老人认识一下。”
众人又转向华妃,没等小安子说话,颂芝主动介绍道,
“这是华妃娘娘,协助皇后娘娘管理六宫事宜。”
“嫔妾等参见华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华妃没有立即让她们起来,而是和李静言告起了状,
“皇后娘娘宫里的东西样样都好,让这些人啊,都看不上臣妾赏的了。”
李静言听闻此言,发出一声轻笑,
“呵呵,满宫里哪个不知道,翊坤宫的东西是顶好的。要是谁说了这话,以后逢年过节,你不给她赏赐就是,还省下一笔花费。就算皇上问起来,你也有交代。”
年世兰的语气里有些不情不愿,
“皇后娘娘说的是。”
“好了,让妹妹们起来吧。”
夏冬春听到她们的对话,缩着脑袋努力不冒出头,生怕华妃注意到她。
可惜事与愿违。
众人站起身后,年世兰第一个就点名了她,
“有位夏常在,听说很能干。”
夏冬春只好又蹲下,做了个不伦不类的动作,
“嫔妾就是夏常在。”
年世兰还没反应,李静言就皱了皱眉,
“夏常在的规矩,是怎么回事?晴云,你亲自去教她一遍。”
“是,娘娘。”
“奴婢示范一遍,该如何向高位嫔妃行礼,请夏常在看好了。”
晴云走到华妃面前,蹲下身子,行了一个标准的嫔妃礼仪,
“嫔妾延禧宫常在夏氏,见过华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夏冬春不敢违逆,乖乖照做了一遍。
年世兰这才满意,幽幽道,
“起来吧。”
然而这还没完,李静言脸色这会儿已经冷下来,
“夏常在,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稍后派一个嬷嬷去你那里,重新教你规矩。本宫希望你学会尊卑有序,以后莫要在宫里肆意妄为。否则触犯了宫规,本宫绝不容情。听明白了吗?”
夏冬春已经吓得跪在地上,浑身都有些颤抖,她不知道为什么慈和的皇后突然疾言厉色,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赶紧听话,
“嫔妾明白了,一定好好向嬷嬷学习,不敢再犯。”
“很好,为你之前的行径向华妃致歉。”
夏冬春不理解因为什么道歉,但照做了。她转向年世兰,
“嫔妾无意中冒犯了娘娘。嫔妾知错,请华妃娘娘恕罪。”
年世兰知道,皇后这是要保她一回,关于赏赐那茬,就算过去了,她撇撇嘴,
“既然皇后娘娘这么说,那本宫就不跟你计较了。以后再敢犯到本宫手里,定让你尝尝挨板子的滋味。起来吧。”
夏冬春连连点头,
“是,是。嫔妾多谢皇后娘娘,多谢华妃娘娘宽宏大量。”
李静言既然收了夏家的好处,夏家还替她处理安陵容,那自然要护夏冬春一回。否则跟只收礼不办事的乌拉那拉宜修,有什么区别?
众人看了一出好戏,请安还得继续。
李静言看了一眼小安子,小安子继续介绍,
“请众小主见过端嫔娘娘。”
提到齐月宾,年世兰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
“端嫔身子不好,你们平日里不要去延庆殿打扰她。”
后面就是几个贵人常在了,一一见礼后,第一次阖宫觐见就此落下帷幕。
夏冬春回宫之后,老老实实的跟着嬷嬷学规矩,没有造次。她想好好活着的心到达了顶峰。
当天晚上,皇帝为了让新人意识到皇后的地位,在新人可以侍寝的第一天,哪都没去,反而来了长春宫。
。。。
次日,长春宫,晴云怀里揣着一沓银票,步履匆匆的走进内室。
李静言在看账本。
“娘娘,夏家送来了一沓银票。奴婢点过了,正好五千两。”
李静言有些微的讶异,转瞬又明白过来,她冷着脸,语气漠然,听不出喜怒,
“夏家的消息,很灵通啊。昨日宫里发生的事,今天他们就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看来宫内的包衣势力,依旧不可小觑。
可惜皇上刚登基大半年,朝政上太忙了,一切还是要以稳为主。”
晴云没多大反应,她又不是包衣。她可是李家的家生子,从小跟娘娘一块长大的。
想到这里,她微微扬起头,面上一片骄傲。
“对了,娘娘,今天新小主就可以侍寝了。您说皇上还会来咱们这吗?”
李静言对此不甚在意,低头继续看账本,
“应该不会。来了就精心伺候着,不来就不来。”
当天晚上,皇帝第一个翻的是富察贵人的牌子。第二天是博尔济吉特贵人,赐了封号恭。后面依次是沈贵人、夏常在,最后则是傅答应。
皇帝把六位新晋嫔妃挨个宠幸了一遍,私心里觉得,这一批秀女没一个中用的。他打算这两三年把朝政捋顺,大权在握之后,再次选秀,下回一定要选些合心意的。
长春宫,李静言如今将近三十岁,她今天穿的是一身粉色旗装。
皇帝从门口大跨步的走进来,看见罗汉床边背对着他的李静言,有些微的愣神。
她听见动静,转过身来,看见是皇帝,姿态从容的起身行礼,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
皇帝伸手拉起她,
“你今日穿的倒是与往日不同,怎么好好的想起换粉色了?”
李静言松开皇帝的手,坐回床上,语气平静,
“臣妾不能穿吗?还是说,皇上觉得臣妾老了,不配穿粉色了。”
皇帝尴尬的摸摸鼻子,低垂下眼帘,没有和李静言对视,这是心虚的表现,
“朕哪有这样说,你莫要胡思乱想。多年来,卿卿容颜依旧,更多了一丝成熟的韵味。人长得貌美,自然穿什么颜色都好看。只是进宫后,甚少见你穿明黄以外的颜色。”
李静言轻哼一声,
“呵呵,这还差不多。臣妾还以为皇上要说,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了?哼~”
皇帝抬头,他是来吐槽的,
“好了,不说这个。这批新进宫的,你回头看看,有没有能担事的。朕挨个去接触了一次,她们不是胆气不足,就是脑子不够灵活。
富察氏,胆子太小,白瞎了她那个姓。沈氏,看着挺聪明的,实际上……夏氏,朕都懒得说她。傅答应,身份太低。
唉,头疼。”
李静言递给皇帝一杯新茶,“啧啧”两声,
“谁让皇上您选秀的时候太挑了,臣妾想说多选几个世家贵女。反正宫里人少,住的下,您当时还给臣妾甩脸子。臣妾哪敢再多嘴。”
皇帝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朕来找你,是让你想办法的。你倒好,竟还说起朕的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