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现实锚点(1 / 1)

苏醒后的日子,像浸透了药水的纱布,缓慢而持续地擦拭着林澈濒临崩溃的身心。每一天,他都在与这具沉重、痛苦、近乎瘫痪的肉身作斗争。物理治疗师的辅助下,从试图活动手指,到勉强抬起手臂,再到被搀扶着尝试坐起……每一个微小的进步,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和耗尽全力的虚脱。

现实规则的压制感无处不在。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强行塞进低配置硬件的顶级程序,每一步运行都卡顿异常,散热不良。神念几乎无法离体,仅能维持最基础的“内视”,监控着自身那糟糕透顶的状态。金丹(或者说那块破损的晶体)旋转依旧迟滞,裂纹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只是依靠与胸口古玉融合处传来的、微弱到几乎忽略不计的脉动能量,勉强维持着不彻底碎裂。

“生命方舟”的深度休眠,切断了他快速恢复精神力的最大依仗。他只能像普通人一样,依靠睡眠、食物和药物来积累最基础的生物能量,效率低得令人绝望。

李然成了他最重要的“现实锚点”。她辞去了工作,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细致地照顾着他的起居,耐心地引导他进行康复训练,用她的温柔和坚韧,一点点抚平他灵魂从第七区带回来的焦灼与创伤。

她的存在,是这片充满不确定的迷雾中,唯一坚实可靠的坐标。看着她为自己忙碌的背影,感受着她握着自己手时传来的温度,林澈那颗在数字废墟和意识囚笼中变得冰冷坚硬的核心,才仿佛重新找到了一点属于“人”的柔软和牵绊。

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烛龙生物基金会”的存在,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他的心头。他们支付了高昂的医疗费用,提供了几种效果显着但成分不明的特效药,却再未露面,联系方式也如同人间蒸发。这种“施恩不图报”的姿态,在林澈看来,反而更加可疑。他们像是在进行一项长期投资,耐心等待着“标的物”恢复价值。

他尝试过通过李然,旁敲侧击地了解更多关于“烛龙”的信息,但李然所知有限,只知道对方行事专业、低调,且似乎与院方高层打过招呼,让他们对林澈的“特殊伤势”不要过多探究。

这天下午,李然回家去取换洗衣物,病房里只剩下林澈一人。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病床边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

他靠在床头,闭目凝神,再次尝试引导那微弱的“内视”。金色的破损晶体,黯淡的铭文,与胸口血肉交织的古玉纹路……一切依旧,恢复进度微乎其微。

难道只能这样被动地等待吗?等待肉身缓慢愈合,等待“烛龙”下一次接触,或者等待其他未知的麻烦找上门?

一股熟悉的、属于工程师的不甘和探索欲,在他心底涌动。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将注意力集中到胸口与古玉融合的区域。那里的脉动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停止。他尝试着,不再是被动感受,而是主动地、用自身那残存的一丝意志力,去“呼唤”它,去“沟通”它。

没有反应。古玉如同沉睡的磐石。

他没有放弃。他想起了在第七区最后时刻,那种将自身意识与古玉、与神经网络彻底融为一体的决绝。虽然现在做不到那种程度,但他可以尝试模拟那种“连接”的状态。

他不再试图去“命令”或“驱动”古玉,而是将自己的意识,想象成一段极其温和、友好的“请求访问”信号,一遍又一遍地,向着那沉睡的融合点发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他精神疲惫,准备放弃时——

那沉睡的融合点,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能量涌动,也不是意识回应,更像是一种……物理层面的微不可查的收缩!仿佛他胸口的那一小片肌肉和骨骼,随着他的意念,产生了某种极其细微的应激反应!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插在他手臂静脉里的输液针管,似乎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吸力?仿佛有某种力量,正试图通过针管,从输液的葡萄糖盐水中,汲取着什么!

林澈猛地睁开眼,看向输液管。

一切正常。液体匀速滴落。

是错觉吗?

他再次集中精神,重复刚才的“呼唤”与“连接”状态。

这一次,感觉更加清晰!胸口融合点确实传来了微弱的物理收缩感!而手臂输液针管处,也再次传来了那丝诡异的、针对液体中能量(如果葡萄糖和电解质也算能量的话)的微弱“吸力”!

不是错觉!

“生命方舟”并非完全沉寂!它在以一种他从未察觉的、极其隐蔽的方式,与他的肉身深度融合,并且……似乎在尝试从外界汲取最基础的生物能量来维持自身,甚至可能……反哺他这具残破的身体?!

这个发现让林澈心跳加速!

他立刻开始更系统地测试。他尝试调整“呼唤”的频率和强度,观察胸口收缩感和输液管吸力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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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现,当他的意念更加集中,带着一种“修复自身”的强烈需求时,那种吸力会稍微增强一丝。而当意念放松时,吸力也随之减弱。

这像是一种……被动的、无意识的能量汲取机制!是古玉与肉身融合后,产生的一种基于生物本能的“共生”效应!

虽然效率低得可怜,远远比不上直接汲取信息熵,但这无疑是一个全新的、在现实规则下可行的恢复途径!

他如同发现了新大陆,开始有意识地引导这种“共生汲取”。他将意念集中在受伤最重的腿部,想象着古玉的力量流淌过去进行修复。

起初毫无变化。但他持之以恒。

几天后,在一次物理治疗时,治疗师惊讶地发现,他腿部肌肉的萎缩程度,似乎比预期要轻一些,恢复速度也略快于常规预估。治疗师将其归功于他年轻和意志力顽强。

只有林澈知道,那微弱的、持续的“共生汲取”,正在潜移默化地发挥作用。

希望,如同石缝中挣扎出的嫩芽,虽然渺小,却真实存在。

他找到了一条在现实规则压制下,缓慢但稳定恢复的路径。

然而,就在他刚刚看到一丝曙光时,李然带回了一个消息。

“阿澈,”她神色有些不安,“今天有个陌生人来看你,说是……星云科技总部派来的慰问代表。”

林澈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星云科技……他们果然,还是找来了。

现实的风暴,从未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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