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外头的雪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积雪上映出细碎的光点。
屋里烧着炕,暖烘烘的让人有些懒洋洋的。
为了打发时间,萧知栋摸出扑克牌,提议大家打扑克。
“来来来,玩几把‘争上游’,输了的贴纸条!”白杨兴致勃勃地附和。
于是,几个人围坐在炕桌旁,萧知念、白微微、萧知栋和白杨四人上场,梁广和白松在一旁看着。
一时间,屋里充满了出牌声和笑语声。
萧知念对这种古老的扑克玩法并不熟练,
一开始就输了好几把,光洁的额头上被贴了几张纸条,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飘动,惹得大家发笑。
白微微倒是玩得不错,眉宇间的郁气也散了不少,偶尔和梁广对视时,还能带上一丝笑意。
梁广看着妻子开心的模样,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到了半下午,日头开始西斜,梁广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提出要回去了。
“再坐会儿呗,天还早呢。”萧母客气地挽留。
“不了妈,路滑,得早点走,不然天黑了不好走。”梁广站起身。
萧母见状,也不再强留,只说了句“等等”,便转身进了里屋。
白微微也跟了进去。
一进里屋,萧母就从炕柜里拿出一个早就收拾好的、鼓鼓囊囊的布兜。
她打开给白微微看,里面竟放着一只油光发亮的腊鸭、三条硕大的鱼干、半只风干羊腿,
最下面还稳稳当当地放着一罐麦乳精、三瓶水果罐头以及一些早上买的精细糕点。
“妈,这……这也太贵重了!您怎么给这么多?”
这年景,一只腊鸭、半只羊腿,加上鱼干和稀罕的麦乳精、罐头,这份礼厚得让她心惊。
萧母利索地把布兜系好,塞到白微微手里,压低声音道:“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念念带回来的,这些吃的你自己收好。
那腊鸭和鱼干,你看着交到公中,你们毕竟一大家子一块吃饭,带这些回去也算体面,堵堵他们的嘴。
至于这麦乳精、罐头和糕点,你给我藏好了,自己偷偷吃!”
“你看看你,才大半年,瘦了多少?我和你爸看着都心疼。
你这样可不行,不是说准备要孩子吗?
你这身子骨不养好了,将来怀上了有得你受罪的!
听妈的话,这些东西别省,紧着自己身体要紧。”
白微微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布兜,听着萧母一句句全是掏心窝子为她打算的话,眼眶瞬间就红了,鼻尖发酸。
她硬生生仰起头,逼回即将掉下来的眼泪,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只能重重地点头。
其实她心里后悔了,翻江倒海般地后悔。
如果早知道嫁人是过这样的日子,要看公婆小姑子的脸色,连口好吃的都要争抢,
她当初宁愿报名下乡,也好过在所谓的“自己家”里受这种憋屈。
可这世界上哪里有后悔药?
路是自己选的,她只能咬着牙,一步步往下走。
萧母又细细嘱咐了几句,两人才从里屋出来。
回去的路上,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
白微微抱着那个沉甸甸的布兜,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思绪还沉浸在萧母的关怀和现实的无奈里。
倒是梁广,眼神时不时瞟向她手里的布兜,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
“咱妈都给带了些什么回去啊?看着鼓鼓囊囊的。”
他这一问,正好戳到了白微微的痛处。
她想起梁母给她准备带回娘家的东西——几把品相不好的干枣,一小包红糖。
寒酸得她自己在路上都觉得丢人,最后还是用自己的私房钱去供销社买了两个水果罐头和一瓶给父亲的白酒充门面。
想到这儿,一股无名火就窜了上来。
“自然不是你妈给准备的那些寒酸玩意儿!”
白微微语气冲得很,带着明显的怨气,
“哼,怎么,你还想把我妈给的这些好东西都交出去不成?
你也不想想你妈给准备的是什么东西当年礼!
我妈说了,这里面的东西是看我瘦了,怕我吃苦,特意给我补身体用的!”
梁广被噎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嘟囔道,
“你看你,说的什么话……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交不交出去的……不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吗?
况且,他们吃点怎么了……”
“你大方!就你大方!”
“那你拿你自己的东西大方去啊!
你可以自己花钱买来孝敬你们全家!
别打我妈给我的东西的主意!”
抱着布兜,加快脚步走到前面,只留给梁广一个气呼呼的背影。
梁广看着妻子倔强的身影,张了张嘴,
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跟了上去。
暮色渐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中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