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二的清晨,天刚蒙蒙亮,萧母和白父就已经窸窸窣窣地起床了。
窗外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是昨夜刚下的,将灰扑扑的院落装点得银装素裹。
萧知念从温暖的被窝里醒来,听着院子里传来的轻微动静,也赶紧穿衣起身。
“念念,怎么不再多睡会儿?”萧母见女儿出来,轻声问道。
“睡不着了,妈这是要去供销社吗?”萧知念看着母亲正在整理布兜和票证。
“去割点肉,再买些白面,今天微微回来,咱们包饺子。”萧母说着,又往兜里塞了几张粮票,就往外走去。
萧知念转身回屋,外面还真的是怪冷的。
萧母从供销社回来时,手里拎着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和一小袋白面,另外还有一包用油纸包着的糕点,难得的大方。
“今天咱们也奢侈一回,包纯白面的饺子!”萧母脸上带着笑意。
快到十点时,白微微和她的丈夫梁广才姗姗来迟。
白微微气冲冲地走在前面,但一进院子,脸上立刻扬起了笑容,高声喊道:“爸,妈,哥,小弟小妹,我们回来了!”
跟在后面的梁广脸色却不怎么好看,手里拎着的布兜也显得有气无力。
“哎哟,可算来了!快进屋暖和暖和!”萧母热情地迎上去,接过白微微手里的布兜,又招呼梁广进屋。
白微微虽然在心里觉得后妈终究比不上亲妈,
但这些年来,萧母对她确实尽心尽力,甚至比对亲生女儿萧知念还要宽容
——她以前比较懒,家里的活多是萧知念在干,但萧母也从没说过什么,也没有那些偏心后妈的做派。
因此,她喊萧母一声“妈”也是心甘情愿。
堂屋里,白父、白松、白杨正和梁广闲聊,萧母把瓜子点心都摆在桌上,笑着说:“早上去割肉了,中午咱们吃饺子!”
白微微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梁家条件本就不怎么样,一大家子挤在一起,过年那点肉,
除夕夜一大家子吃饭时,她筷子还没碰到肉,就被婆婆敲了一下筷子,说是要让老人和孩子先吃。
结果一轮下来,肉就没剩几块了。
这些天她可是馋肉馋得紧。
聊了一会儿,白微微就跟着萧母进了灶房,萧知念自然也跟了进去,
不然留在堂屋里跟几个男人在一起,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还不如跟着一起进灶房呢。
萧母一边起火准备烧水,一边轻声问白微微:“怎么了,刚才进来那会儿,你们吵架了?脸色都不太好。”
白微微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他傻呗!
就住梁家隔壁的那个黄婶子,前几天下雪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脚骨裂了,医生说至少要静养三个月。
她的工作就想找人顶班,因为之前我跟她来往还行,可能我帮过她一些小事,她就想到了我,
这好事,我自然答应了,怎么样也比在家伺候那一家老小,还没有钱强百倍。
我年后就顶班,去食品厂的车间打包装。”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不满:“后来梁广妹妹知道了,就在家吵着闹着说她要去。
反正他们是一家人,自然都帮着她说话。
但我说什么都不可能让出去的!
说是没分家,钱交公中,但哪一家是全上交的?
而且去顶班也是个机会,没准之后有机会弄到一份正式工呢……”
萧母连连点头:“工作自然是不能让的,但你也别闹得太难看,毕竟你还是他们家的儿媳妇。”
萧知念在一旁听着,心里觉得憋屈,但又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但受气,她是绝对不可能受气的,如果是她,估计会先教教那个梁广的妹妹怎么做人,
——这年头,一个工作机会多么难得,哪有这样强抢的道理?
“姐,这工作你一定得把握住。”不住开口,
“食品厂的工作多难得啊,而且,以后都事谁说得准,反正这就是个机会。
就算现在是顶班,工资少点,但是怎么说,你也是挣工资的人了,在梁家腰杆子也硬气许多。”
白微微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知音:“可不是嘛!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梁广就觉得我应该让给他妹妹,说妹妹年纪小,我们是一家人,别太计较。
你说这不是糊涂吗?
而且,我把她当妹妹,她把我当嫂子了吗?我又不是个傻的!”
萧母擀面皮,白微微跟萧知念就包饺子……馅料都是早上就已经调好的,所以现在直接包,下锅就可以煮了。
萧母开口,“广子这是顾着自家人,但也得讲道理。念念说得对,这工作不能让。
不过微微啊,你也得注意方式方法,别为这事伤了和气。”
“妈,我知道。”点头,随即又愁眉苦脸,
“可是现在梁家上下都给我脸色看,连吃饭都不给我好脸色。”
“姐,我倒是有个主意。你就说黄婶子点名要你去顶班,是因为你之前帮她做过几次零活,觉得你靠谱。
要是换个人,黄婶子还不一定同意呢。这样他们也没话说。”
白微微一听,顿时眉开眼笑:“这主意好!还是念念脑子灵活。”
水烧开了,萧母开始下饺子,白茫茫的蒸汽腾空而起,弥漫在整个灶房里。
一个个白胖的饺子在滚水里翻腾,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吃饺子啦!”萧母朝外屋喊了一声。
男人们陆续走进来,梁广的脸色也缓和了些。
大家围坐在桌前,看着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来,都不禁咽了咽口水。
“来,广子,多吃点。”萧母特意给梁广盛了满满一碗,“听说你最近在厂里表现不错,都当上小组长了?”
梁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临时带个班,不算什么。”
一家人看着这白胖都饺子,也顾不上再说话,都埋头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