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天幕还未撕开一道缝,萧知念已经踩着自行车碾过了村口那座石桥。
鹅毛大雪漫天卷落,落在睫毛上瞬间化成冰凉的水,她抬手抹了把脸,指尖冻得发僵,却还是死死攥着车把。
车辙在积雪里留下两道深沟,很快又被新雪填平,就像她要走的路,每一步都得自己踩出痕迹。
“吱呀——”自行车在结冰的路面上打滑,萧知念猛地拧动车把,险之又险地稳住身形。
一个多小时后,城市的轮廓在风雪中隐约浮现。
高耸的烟囱冒着黑烟,国营厂的红砖墙在灰蒙蒙的天色里格外醒目。
萧知念捏了捏口袋里皱巴巴的地图,那是她之前来市里踩点时偷偷画的,虽然简陋,却标注好了医院、纺织厂家属院、皮革厂等重要地点的位置。
她先找了个安全无人的角落,在空间里完成了必要步骤——变装后,就打算开始她的生意。
她没有直接进去医院,而是绕到医院后门的小巷里。
这里僻静,往来的多是求医的病人家属,正是需要粮食的地方。
萧知念把自行车停在墙角,见四下无人,她从空间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粮食,还特意掀开蓝布的一角,露出里面雪白的面粉,故意让路过的人瞥见。
“同志,这面怎么卖?”果然,没等多久,一个穿着打补丁棉袄的妇人就凑了过来,眼神里满是渴望。
萧知念面无表情,声音平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玉米面跟红薯粉都是五毛一斤,白面七毛一斤、大米一块一斤,这花生油跟大豆油都是一块二一斤,另外还有鸡卖,一只四块钱,任选。”
妇人犹豫了一下,咬咬牙:“给我来两斤白面,再要一斤大米。票我有,就是……能不能再便宜点?”
“不能。”萧知念拒绝得干脆,“我这面是新磨的,没有掺麸子,外面黑市贵的都卖到一块了。”
妇人看着那袋雪白的面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交易很顺利,钱票到手的那一刻,萧知念高兴,开门红第一单。
后面陆陆续续地又卖出不少,萧知念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打算转场。
从医院后门离开时,天已经大亮。
雪还在下,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赶着上班的工人,穿着统一的蓝色工装,脚步匆匆。
萧知念骑着自行车,朝着纺织厂家属院的方向而去。
远远望去,纺织厂家属院像一座独立的小镇,一排排红砖楼房整齐排列,晾衣绳上挂着的衣服在风雪中摇晃,烟囱里冒出的炊烟袅袅升起。
萧知念心里暗叹,这家属院,果然比镇上的大得多,万人大厂,名不虚传。
她把自行车停在家属院门口的大树下锁好。
然后,她背着背篓,把帽子跟围巾都拉了拉,围巾遮住半张脸,她开始挨家挨户地敲门。
“咚咚咚——”
门开了,一个围着围裙的大婶探出头来,看到萧知念,警惕地问:“你找谁?”
萧知念脸上没什么表情,重复着已经说过无数遍的话:“大姐,我这儿有白面、大米、花生油,还有鸡蛋和苹果,您要不要看看?价格公道的。”
大婶眼睛一亮,连忙让她进来:“快进来,外面雪大。”
萧知念跟着大婶进屋,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墙上挂着一张伟人的画像。
大婶拉着她的手,热情地问:“白面多少钱一斤?要票吗?”
“白面七毛一斤、大米一块一斤,不要票。花生油跟豆油都是一块一斤,鸡蛋五分钱一个,苹果五毛一斤,这苹果大的很,一个两毛。有票可以抵,这些是不要票的价格”
萧知念依旧是那副麻木的样子,仿佛只是在念一串数字。
大婶算了算,说:“给我来三斤白面,两斤大米,再要一斤花生油,苹果给我挑四个。票我有,你等着,我去拿。”
很快,大婶拿着钱和票回来,萧知念麻利地称好粮食苹果,装好油,递给大婶。
大婶接过东西,笑得合不拢嘴:“姑娘,你这粮食真好,比供销社的还强。什么时候再来?”
萧知念:“还不一定,这货现在紧俏,不一定能抢到呢。有货我就来。”
就这样,萧知念一家挨着一家地敲门,重复着同样的话,回答着同样的问题。
她的脸已经冻得有些僵硬,嘴角也扯不出一丝笑容,整个人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吐字机器。
不过,这年头,有粮食的就是大爷。
就算她态度冷淡,大家也不在意,反而都围着她套近乎,生怕她下次不来了。
而且,她给的价格虽然和黑市差不多,但货物的品质却是实打实的好。
那白面,雪白细腻,没有一点杂质;那大米,颗粒饱满,晶莹剔透;那花生油,香气浓郁,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还有那苹果,每个都水灵灵的,又大又红,让人欢喜;还有那鸡毛色发量,又肥又有劲………
到了中午的时候,萧知念已经补了几次货。
出了家属院,她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闪身进了空间。
空间里温暖如春,和外面的冰天雪地判若两个世界。
她从电饭锅里盛出一碗米饭,又端出一盘土豆焖鸡,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土豆软糯,鸡肉鲜嫩,汤汁浓郁,一口下去,满满的幸福感。
吃饱喝足,萧知念又从空间里拿出一些粮食和油,补充到自行车后座的背篓和麻袋里。
她知道,下午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下午,萧知念依旧在纺织厂家属院里挨家挨户地推销。
就在她敲开一户人家的门时,遇到了一个热心的大婶。
大婶姓于,看到萧知念的粮食,眼睛都直了,连忙拉着她说:“妹子,你这粮食不错啊。这样,我帮你喊些街坊邻居来买,你给我们便宜点怎么样?”
萧知念心里一动,这不是送上门了嘛,这样她就不用挨家挨户地敲门了,也不用磨嘴皮子讲价格,省时又省力。
她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嘴上却不情不愿地说:“行吧,每样便宜两分钱。”
于大婶一听,高兴得跳了起来,那兴奋劲给萧知念一种她省下了一个亿的错觉,:“妹子,你等着,我这就去喊人!”
说完她一溜烟地跑了出去,活像她跑慢了一步,萧知念就会反悔似的。
没一会儿,一群大娘婶子就呼啦啦地进门来了,有说有笑地挑选着粮食和油。萧知念站在一旁,麻木地称着重量,收着钱票。
人群散去后,萧知念看着空荡荡的帆布,心里却满是欢喜。
钱票一张张地塞进贴身的口袋里,沉甸甸的,让她觉得无比踏实。
“妹子,下次还来啊!来这里直接找我于大姐,保准给你拉更多人来!”于大婶站在门口,热情地送别。
萧知念点点头,木着脸走出了于大婶的家。
走出家属院时,天已经有些擦黑了。
雪还在下,不过比早上小了些。萧知念看了眼手表,已经下午五点多了。
她这一天,才逛了家属院的三分之一不到,这里实在是太大了。
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换装回来后,她骑上自行车,朝着城外的方向而去。
路上,萧知念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纺织厂家属院,烟囱已经开始冒出袅袅炊烟,有些甚至已经亮起了灯,一派宁静美好。
寒风呼啸,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
但萧知念却一点也不觉得冷,想到赚到的钱票,反而浑身充满了干劲。
她踩着自行车,在积雪的路面上缓缓前行,身后留下两道长长的车辙,朝着胜利村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