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被封为“官大夫”的消息，像一阵风，迅速传遍了咸阳的朝堂。
第二天早朝，当顾明穿着一身崭新的、代表着七级爵位的黑色官服，站在朝堂末尾的时候，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就是顾明？”
“太年轻了看着也就二十出头吧？”
“听说他就是个商人，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官大夫？”
“你消息也太不灵通了。人家可是扳倒赵高的大功臣，廷尉大人亲自为他请的功！”
“嘶官大夫啊，我打了十年仗，才混到个五级不更，人比人，气死人！”
官员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投向顾明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好奇，有惊讶，有嫉妒，更有深深的忌惮。
一个商人，靠着投献一个方子，办了一个案子，就一步登天，位列朝堂。
这在大秦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年轻人，绝非池中之物。他的背后，站着廷尉李斯，更站着那位高高在上的王。
顾明对周围的目光视若无睹。
他昂首挺胸，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虽然只是朝堂的末尾，连嬴政的脸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到十二道珠帘的轮廓。
但这里，是章台宫。
是大秦帝国的权力中枢。
能站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无上的荣光。
他能感觉到，无数道或明或暗的视线，像针一样扎在自己身上。
他心里有点小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
这就是权力场吗？
果然刺激。
早朝的过程，枯燥而乏味。
无非是些官员奏报各地的政务，嬴政偶尔说几句话，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
顾明像个木桩子一样，站了足足一个时机，腿都快麻了。
他心里暗自吐槽，这上朝，比后世的公司开早会还折磨人。
好不容易等到嬴政宣布“退朝”，顾明长长舒了口气。
官员们如蒙大赦，纷纷转身离去。
顾明刚准备跟着人流往外走，一个内侍却悄悄走到他身边。
“顾大人，廷尉大人请您去偏殿一叙。”
“有劳公公引路。”顾明点了点头。
在内侍的带领下，顾明来到了章台宫的一处偏殿。
李斯已经等在那里了。
“感觉如何？”李斯看着他，笑问道。
“腿麻。”顾明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实话实说。
李斯哈哈大笑起来：“习惯就好。以后你站在这里的日子，还长着呢。”
他笑完，脸色一正。
“我把你的条陈，呈上去了。”
顾明精神一振。
“王上看过了？”
“看过了。”李斯点了点头，“王上对你的想法，很感兴趣。”
“他说，你的眼光，比朝中许多只知争权夺利的蠢货，要长远得多。”
“不过，”李斯话锋一转，“王上也有疑虑。”
“疑虑什么？”顾明心头一紧。
“王上担心两件事。”李斯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是产量。伐楚大军，王上准备动用六十万。如此庞大的军队，每日消耗的红糖，将是一个天文数字。你的工坊，能否保证足额的供应？”
“第二，是忠诚。将如此重要的军需物资，交由一个商人来负责，王上不放心。”
李斯看着顾明，一字一顿地说道：“王上需要你给他一个保证。一个能让他绝对放心的保证。”
顾明沉默了。
他知道，这是嬴政对他最后的考验。
产量问题，他有信心解决。只要钱到位，他可以把工坊开遍整个关中。
但忠诚问题，却不是那么好证明的。
这是一个信任问题。
空口白牙的保证，毫无意义。
他需要拿出实际的行动，来打消嬴政的疑虑。
该怎么做？
把红糖的配方，完全献给国家？
不行。
这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一旦交出去，他就从一个无可替代的合作伙伴，变成了一个随时可以被抛弃的工具人。
那该怎么办？
顾明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他想到了后世的股份制公司，想到了公私合营。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中慢慢成形。
“义父，”顾明抬起头，眼神坚定，“关于这两个问题，孩儿心中，已有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说来听听。”
“关于产量，孩儿可以立下军令状。只要朝廷能保证原料的供应，孩儿保证，红糖的产量，绝不会拖大军的后腿。”
“至于忠诚”
顾明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方案。
“孩儿愿将红糖生意，三成的利润，上缴国库！”
“不仅如此，孩儿还恳请王上，指派一名宗室重臣，入驻我的工坊，担任‘监造’之职，全程监督红糖的生产、运输和交付。”
“工坊所有的账目，对这位监造，完全公开。”
“如此一来，红糖生意，便不再是孩儿一人的私产，而是与我大秦，与王室，深度绑定的‘国之利器’！”
李斯听完，彻底呆住了。
他张著嘴，看着顾明，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个方案，太太狠了！
直接让出三成的利润！
还要让王室派人来监督！
这相当于，把自己的钱袋子，和自己的脖子，一起交到了嬴政的手里。
这已经不是在表忠心了。
这是在用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来换取嬴政的绝对信任。
“你你可想清楚了？”李斯的声音都有些干涩，“三成利润，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孩儿想清楚了。”顾明斩钉截铁地说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舍不得利润，绑不住王。”
“孩儿要的，不是眼前的这点钱财，而是长远的富贵，是与大秦共存亡的资格！”
他的这番话，掷地有声。
李斯看着他，久久无言。
最后，他重重地拍了拍顾明的肩膀。
“好！好一个‘与大秦共存亡’！”
“你的这份魄力，连我都自愧不如！”
“你放心，你的这番话，我会一字不漏地，转达给王上。”
“我相信，王上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李斯转身，匆匆离去。
他要趁热打铁，立刻去向嬴政复命。
顾明站在偏殿里，看着李斯远去的背影，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又赌对了一次。
用三成的利润，换取嬴-政的信任，以及“皇商”的地位，这笔买卖，血赚！
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的财富和权力，正在向他招手。
当天下午，王上的诏令就下来了。
嬴政不仅完全同意了顾明的方案，而且，做出的决定，比顾明想象的还要激进。
嬴政下令，成立一个全新的机构——“军需督造司”。
这个机构，不归少府，不归治粟内史，而是直接对秦王负责。
它的唯一职责，就是与顾明的工坊对接，负责监督和保障红糖的生产与供应。
而担任第一任“军需督造司”主官的，不是别人，正是秦王嬴政的亲弟弟，长安君，成??。
这个任命一出来，整个咸阳都震动了。
所有人都明白，嬴政这是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向天下宣告。
顾明的红糖生意，从今天起，就是大秦的“国营企业”，是王室的产业！
谁敢动顾明，就是动长安君，就是动秦王！
而顾明，也因此一跃成为咸阳城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他的府邸门前，前来拜访送礼的官员，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他真正地，一步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