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满意地点了点头。
“行吧,那需要搞什么仪式吗?”
“回巨子。”
墨林从随身的布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墨”字。
“往昔巨子交接,仪式繁复。如今我墨家势微,一切从简。”
“只需巨子手持墨玉巨子令,在墨子牌位前,点三柱清香,三叩首,言明志向即可。”
说罢,墨林再次单膝下跪,双手捧著一个用粗布层层包裹的物件。
他一层层解开。
一块通体漆黑,却温润如玉的令牌,出现在顾明面前。
那是一种极品的软墨玉,入手温润冰凉,上面用阳刻的古篆,雕著一个“巨”字。
“请巨子,接令!”
顾明接过这块象征着墨家最高权力的令牌。
仪式,正式开始。
后院里,墨林将墨子的木牌位供奉在石桌上。
三炷清香点燃,青烟袅袅。
墨林,墨刚,墨文,墨武四人,双膝跪地,俯首而拜,动作虔诚而肃穆。
顾明手持墨玉巨子令,跪在了牌位之前。
他朗声开口,声音回荡在小小的院落里。
“墨家亲传弟子顾明,承云林大师遗命,今日,接任墨家第十五代巨子之位!”
“墨家传承二百余年,曾为当世显学,如今却传承衰弱,几近倾颓,天下墨者不足二十人。”
“兼爱非攻之思想,亦早已在乱世之中,销声匿迹。”
顾明说到这里,话锋陡然一转。看书屋 芜错内容
“然,我认为,墨家之根本,并非兼爱非攻!”
“而是那股敢于探索自然,利用工具,钻研器械,为天下苍生谋求福祉的创新精神!”
“这股精神,永不磨灭!”
他高举手中的墨玉巨子令,对着墨子的牌位,一字一顿地立下誓言。
“自今日起,我顾明,将带领墨家,秉承先辈探索之志,穷尽天下万物之理,格物致知,利用自然,改造自然!”
“为己所用!为天下所用!”
“重铸我墨门荣光,就在今日!”
墨林、墨刚、墨文、墨武四人,浑身都在发抖。
那不是恐惧,是压抑了太久的激动。
“噗通!”
墨刚第一个反应过来,双膝重重砸在地上,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辈,义不容辞!”
他抬起头,满面涨红,声音嘶哑地吼道:“巨子在上,请受墨刚一拜!”
墨林三人也如梦初醒,齐刷刷跪倒在地,学着墨刚的样子,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
“愿为巨子,马首是瞻!”
“愿为巨子,死而后已!”
声音里,带着哭腔。
这几个在世间流浪,几乎要被饿死的汉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主心骨。
顾明被这阵仗搞得有点手足无措,但心底里,一股从未有过的豪情油然而生。
他清了清嗓子:“行了行了,都起来吧。”
四人闻言,这才互相搀扶著站起身,但依旧垂着手,不敢抬头。
“以后没外人的时候,别搞这套。
顾明摆摆手,“大家还是兄弟相称,自在点,我这人没那么多规矩。”
墨刚却是个直肠子,他猛地一摇头:“不行!规矩就是规矩!巨子就是巨子!”
他说著,转身从墙角拎过一个他一直背着的,长条形的木匣。
“咔哒”一声,木匣打开。
里面是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静静地躺在破旧的麻布上,剑身不反光,仿佛能将周围的光线都吸进去。
“巨子!”
墨刚双手捧著木匣,高高举过头顶。
“此乃我墨家祖师墨翟,用天外陨铁亲手所铸,‘非攻’剑!”
“祖师冶炼之术,不输欧冶子,此剑内藏机巧,对敌之时,可出奇制胜。”
“只是此剑有个特性。”
墨刚继续道:“每隔三年,需由冶炼大师为其锤炼一次,否则灵性尽失,与凡铁无异。若能持之以恒地锤炼,它的锋锐与机巧便会不断提升,永无上限!”
他挺起胸膛,带着一股自豪:“我已为它锤炼过三次。”
“此剑,唯有巨子方可佩戴,它象征着我墨门的最高权柄。”
墨刚的声音变得无比郑重。
“执此剑,可斩杀门中任何一个违令之人!”
顾明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伸出手,接过了那柄非攻剑。
剑身入手微沉,却有种奇异的平衡感,手柄处似乎有细微的凹槽和机括,手感极佳。
他将那块墨玉巨子令揣入怀中,然后把非攻剑挂在了腰间。
一个开糖铺的小老板,在这一刻,有了那么一丝掌门人的味道。
“既然如此。”
顾明扫视著面前的四人。
“我以墨家第十五代巨子之名,下达第一道命令。”
四人神情一肃,齐齐躬身:“请巨子示下!”
“我这红糖生意,眼下最大的问题,是产量太低,供不应求。”
“墨刚,墨文,墨武。”
顾明点名。
“你们三人即刻动身,去咸阳城外寻一处合适的地方,设计并建造一座大型红糖工坊。”
“原材料的配比和所有的制作工艺,我会全部教给你们。”
“你们的任务,就是让这红糖,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
三人闻言,眼中放出光来。
这正是他们擅长的领域。
“遵命!”
顾明又看向墨林:“墨林,你留下。”
“你暂时留在店里,当我的助理,帮我统筹内外事务。我给你介绍个人,钟生,店里的伙计,是个销售的好手。”
他拍了拍墨林的肩膀。
“别小看这铺子。红糖是一本万利,能风靡天下的摇钱树。你多跟他学学经营之道,将来,你要独当一面的。”
墨林重重地点头,郑重承诺:“墨林,谨遵巨子教诲。”
“好。”
顾明话锋一转。
“第二件事。”
“等安顿下来,你们去联系一下咸阳城内外的其他墨者。”
“我听说,当年相里子一脉入秦,留下了不少人手,参与了秦国的城墙铸造,兵器制作,守城工事,是我墨门硕果仅存的一支力量,人称‘秦墨’。”
“找到他们,告诉他们墨门如今的状况,问他们愿不愿意归队。”
顾明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愿意承认我这个巨子,听从号令的,便纳入麾下。”
“不愿意的,剥夺其墨者身份,逐出墨门。从今往后,他们只是普通的工匠,不得再以‘墨’自居。”
此话一出,院内一片死寂。
墨林四人全都愣住了。
墨家讲究“兼爱”,从没听说过要把自己的同门往外赶的道理。
顾明看出了他们的疑虑。
“我墨家如今人丁稀薄,经不起任何内耗。”
“人不在多,而在精。我需要的,是一支能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只听一个号令的队伍。”
“那些心有旁骛,不愿服从的,留着也是祸害。”
“争取不来的,就直接踢出去,免得日后成为掣肘。”
墨林心头巨震,他这才明白,眼前这位年轻的巨子,绝非一个普通的商贾。
这种雷厉风行的铁腕手段,这种不容置喙的强势姿态,分明是一位天生的掌权者。
他非但没有觉得不妥,反而胸中燃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热血。
或许,只有这样一位巨子,才能真正带领早已分崩离析的墨家,走出泥潭。
或许,追随他,真的能重铸墨门荣光,名垂青史。
墨林再次深深一揖,声音里充满了干劲。
“我等,遵巨子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