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悲愤冲头,杨志下意识地“锵”一声,将手中家传宝刀抽出半截,寒光凛冽!
“安敢放肆!”武松见状大怒,霍然起身,腰间朴刀已出鞘半尺,眼中杀气大盛,“敢在我家哥哥面前动刀兵?我武松的刀也未尝不利!”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赵佖却抬起手,向下按了按:“兄弟,且住。兰兰闻学 已发布醉欣彰劫”
武松这才瞪了眼杨志,但刀还是不入鞘。像是在警告杨志,休要再对赵佖无礼。
赵佖又转向杨志,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杨志兄弟,可是遇到了难处?”
杨志看了赵佖一眼,见对方虽蒙着眼,却气度沉静,对自己又无讥诮之色。他这才深吸一口气,将宝刀缓缓推回鞘中,哑声道:“确有难处。但不说也罢,免得连累了各位好汉。”
高俅势大,在此公然诉苦,恐为自己和眼前这些人招祸。
鲁智深却是个不怕事的,瞪眼道:“你这人好不爽利!天大的事,说出来便是!洒家行走江湖,还没怕过谁!更不怕被谁连累!”
杨志苦笑摇头,只是不语。
赵佖也不追问,转而道:“此刀既是祖传,想必非凡品。不知兄弟使欲售几何?”
杨志沉吟片刻,似在权衡,终于道:“若遇识货英雄,三千贯亦不算多。今日见官人气度非凡,杨志愿以两千贯相让。”
他想着,若能得两千贯,或许还能设法再谋个出路,总好过山穷水尽。
一直闷头吃酒的卞祥闻言,忍不住抬头瓮声道:“两千贯?俺在老家种地,十年也挣不下这许多!你这刀是金子打的不成?莫不是欺我等不识数?”
杨志本就心气不顺,闻言怒气又起:“某只问这位大官人!此刀价值,识者自知!”
眼看气氛又要僵,赵佖抬手制止卞祥,对史进道:“史进兄弟,取一千贯出来。”
史进应声而去,很快提来一个沉甸甸的包袱。
赵佖对杨志道:“杨志兄弟,我等客旅之人,随身未曾携带如许巨资。这一千贯,你先拿去应急。”
不等杨志反应,他又道:“这刀,仍请你随身保管。他日你若方便,可携此刀来山东阳谷县寻我。到时,我再将剩余一千贯付清,你将刀留下。如此,可好?”
说著,赵佖从史进手中拿过那柄宝刀,竟又递还给了杨志。
杨志此时彻底愣住了,下意识接住刀,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行走江湖,见惯世态炎凉,何曾见过如此行事?
预付半数巨款,宝刀却仍归卖主?
这不是傻子,便是真正轻财重义、磊落坦荡的豪杰!
观此人气度言行,绝非前者。
“大官人。”杨志声音有些干涩,“难道你就不怕杨某携银带刀,一去不返?届时,你岂非刀财两空?”
赵佖笑着沉声道:“杨令公满门忠烈,天下敬仰。你是杨家后人,我信得过你的家风与傲骨。”
顿了顿,赵佖语气依旧平和,却透出一股自信:“再者,我赵佖的钱,也不是那么好黑的。”
杨志胸中热血奔涌,一股久违的豪情。他猛地抱拳,沉声道:“大官人豪义,杨志铭感五内!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必赴阳谷之约!”
“好!是条汉子!来,坐下同饮几碗!”鲁智深见事已了,怒气顿消,反而欣赏起杨志的骨气,大声招呼。
杨志略一迟疑,见赵佖也微笑颔首,便不再推辞,落座共饮。
几碗烈酒下肚,在众人关切询问下,杨志终究还是没忍住,将失陷花石纲、被高俅斥逐、盘缠用尽、走投无路的遭遇,低声述说了一遍。
“高俅老贼,专权跋扈,妒贤嫉能,害得林教头家破人亡,如今又断我杨志前程!可恨!可叹!”杨志咬牙切齿,眼中尽是愤懑与不甘。
鲁智深听得怒发冲冠,又是一掌拍下:“又是高俅这杀才!专一陷害忠良!”
“林教头被他害得险些命丧野猪林,如今杨制使这般好汉也被他逼得卖刀求生!此等国贼,若是撞在洒家手里,定一禅杖打杀!”
一旁静听的庞万春,心中却是暗喜。
眼见赵佖这群人武艺高强,豪侠仗义,又与当朝权奸势同水火,岂不正是圣公方腊所需的人才?
拉拢他们的理由,愈发充足了。
他正琢磨著如何开口试探招揽之意,酒馆门口,猛地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厉喝。
“大胆反贼!光天化日,竟敢公然诋毁辱骂高太尉!来人!与我将这狂徒拿下!”
话音未落,十余个身穿皂色窄袖公服、腰佩制式腰刀、神情精悍的汉子如狼似虎般冲进酒馆,瞬间将赵佖这一桌半围起来。
看其服饰与做派,正是专司侦缉、直属皇帝管辖的皇城司亲从官!
鲁智深怒骂高俅之言,竟被恰好路过的皇城司这些人听了个真切!
武松、鲁智深、史进、卞祥几乎同时起身,兵器在手,横眉冷对。
武松朴刀寒光闪闪,鲁智深水磨禅杖重重顿地,史进棍棒斜指,卞祥则眯起眼睛,寻找著这群不速之客为首之人。
一时间,酒馆内空气凝固,剑拔弩张,杀气弥漫。
桌上众人,神情各异。
鲁智深如怒目金刚,死死盯着皇城司众人,仿佛下一刻便要暴起发难。
武松面色冷峻,浑身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卞祥最为冷静,目光锐利地扫视,估算著对方人数与站位。
喜欢打架的史进则是满脸兴奋,跃跃欲试。
花小妹紧张地抓住了庞秋霞的手,手心都是汗,既害怕又隐隐有种置身江湖风波的刺激。
庞万春面色阴沉下来,心中连叫晦气。被皇城司盯上,他北上打探消息的任务恐怕要横生枝节。但事已至此,说不得,只好杀出去了,能宰几个那昏君的鹰犬,也算不亏。
庞秋霞则是第一次直面官府缉拿,心中紧张,但手已按上了腰间软剑。
唯有赵佖,依旧安坐,面上毫无波澜,只是轻轻放下了手中的酒碗。
卦象早有显示,此行大名府,必有遇到皇城司。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