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白狐(1 / 1)

青狐缠宅

民国二十三年,冀北深山里的赵家坳不太平,自打赵老栓从后山抬回那只受伤的白狐,村里就没断过怪事。

赵老栓是个独居的老猎户,这天进山套野猪,没成想在乱石坡撞见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后腿被兽夹咬得血肉模糊,眼里淌着泪,竟像人似的望着他哀鸣。老栓心软,这辈子打猎只取吃食,从不伤幼崽和通灵性的活物,当下就撬开兽夹,用布条裹了伤口,背回了自己那间靠山的土坯房。

土坯房老旧,墙根都裂了缝,老栓找了些草药捣烂,细细敷在白狐腿上,又倒了碗温热的米汤喂它。白狐乖顺得很,不闹不挣,喝米汤时舌头舔着碗沿,眼睛直勾勾盯着老栓,那眼神清亮,带着股说不出的黏腻。老栓没多想,只当是狐狸受了伤怕人,找了个木箱子铺了干草,让它在里头养伤。

头三天倒安生,白狐伤口见好,能慢慢挪着走路,老栓每次打猎回来,都能看见它趴在门槛上等着,见他进门就摇着尾巴凑过来,蹭他的裤腿。可到了第四天夜里,怪事就来了。

老栓睡得沉,后半夜忽然被一阵女人的哭声吵醒,那哭声细细软软,带着说不尽的委屈,就在院子里飘着,风一吹,还往窗缝里钻。他披了衣裳起身,抄起墙角的猎枪,推开房门往外看,院里黑漆漆的,只有月光洒在磨盘上,亮得发寒,哪有什么女人的影子?哭声也停了,静得能听见后山的虫鸣。老栓在院里转了一圈,没发现异样,只当是山里的风声,骂了句自己疑神疑鬼,便回屋接着睡。

可打这天起,女人的哭声每晚都来,有时在院子,有时在窗下,甚至有回,老栓听得真切,哭声就贴在他床头,吓得他一激灵坐起来,开灯一看,还是啥都没有。更怪的是,他屋里的东西总被挪动,早上摆好的碗筷,晚上回来就歪歪扭扭;晒在院里的腊肉,隔天准少一块,地上连个脚印都没有;那只白狐的伤口早就好了,却赖着不走,白天躲在箱子里不出来,夜里就不见踪影,天快亮时才悄悄回来,身上总带着股淡淡的香,不是花香,也不是草木香,闻着让人心里发慌。

村里有人看出不对劲,劝老栓把白狐送走,说深山里的狐狸活久了都通灵性,有的还会缠人,别是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了。老栓起初不肯,毕竟救了人家一命,哪能说赶就赶?可没过几天,他就自己慌了神。

那天他进山打猎,走了大半天才套着一只野兔,往回走时,忽然看见前面山道上站着个穿青衣裳的姑娘,梳着两条长辫子,脸蛋白净,眉眼弯弯,正对着他笑。姑娘长得极美,可眼神却和那只白狐一模一样,清亮又黏腻,老栓愣了愣,山里偏僻,除了赵家坳的人,从没见过外乡姑娘,他刚要开口问,姑娘转身就往树林里走,走得极快,裙摆飘起来,像狐狸尾巴似的。

老栓心里犯嘀咕,跟了上去,想问问姑娘是哪来的,可追着追着,姑娘就不见了,树林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他低头一看,地上落着一根青绿色的狐毛,和他屋里白狐身上的毛不一样,白狐毛是雪白的,这根狐毛泛着青,摸起来软软的,还带着那股淡淡的香。老栓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村里人的话,后背瞬间冒了冷汗,拎着野兔一路狂奔回了家。

回到家,白狐正趴在门槛上,见他回来,依旧摇着尾巴凑过来。老栓看着它,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狐狸的眼睛,和山道上的姑娘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咬了咬牙,抄起扫帚就往白狐身上打,吼道:“你这妖精,别缠着我了,赶紧走!”白狐被打得吱叫一声,往后退了几步,眼里淌出泪来,还是那副委屈的模样,却不肯走,就蹲在地上看着老栓,眼神里满是怨怼。

老栓没留情,把扫帚都打断了,白狐才夹着尾巴,一瘸一拐地跑出了院子,往后山的方向去了。看着白狐跑远,老栓松了口气,以为这下能安生了,可他没想到,这一赶,竟惹来了更大的祸。

白狐走后的当晚,女人的哭声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诡异的笑声,笑得尖锐又刺耳,在屋里屋外绕着转,听得老栓头皮发麻。他不敢关灯,抱着猎枪坐在床上,一夜没合眼。天亮后,他起身一看,屋里乱得不成样子,箱子被翻倒,干草撒了一地,墙上竟多了几道抓痕,深深深深,像是用爪子抓出来的,黑红色的印子,看着像血。

更吓人的是,他的脸肿了起来,半边脸又红又烫,摸起来硬邦邦的,疼得钻心。他找了村里的郎中来看,郎中搭了脉,又看了看他的脸,皱着眉说:“你这不是普通的肿,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邪气入体,我治不了,你还是找个懂行的先生来看看吧。”

赵家坳附近有个道观,观里住着个老道长,据说能驱邪避祸。老栓忍着疼,托村里人去请老道长。傍晚时分,老道长来了,穿着道袍,手里拿着桃木剑,身后跟着个小徒弟。一进老栓的屋,老道长就皱起了眉,掐着手指算了算,又看了看墙上的抓痕,沉声道:“你屋里有狐祟,还是只修行多年的青狐,它缠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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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栓赶紧把救白狐、赶白狐的事说了,老道长听完,叹了口气:“那白狐是它的崽子,你救了崽子,本是积德,可后来赶了崽子,惹恼了这青狐,它是来寻仇,也是来缠你的。这青狐修行百年,已有了人形,夜里哭夜里笑,都是它作祟,你脸上的肿,是它吐的邪气,再拖几天,邪气入了五脏,就没命了。”

老栓吓得腿都软了,跪在地上求老道长救他。老道长扶起他,说:“它修行不易,我也不想伤它性命,只能先困住它,劝它离开。”说着,让小徒弟拿出黄符、朱砂、桃木钉,在屋里摆了阵,又在门窗上都贴了黄符,用桃木剑蘸了朱砂,在墙上画了符,嘴里念念有词。

到了夜里,青狐果然来了,刚到院门口,就被门上的黄符弹了回去,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化作一道青影,在院里打转,嘴里骂道:“赵老栓,你救了我的崽子,又赶它走,我本想报恩,你却不识好歹,今日我定要缠死你!”

老道长听见声音,推门出去,桃木剑指着青影,沉声道:“青狐,你修行百年,应知因果报应,他救你崽子是恩,赶你崽子是无意,你何必赶尽杀绝?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

青影停下打转,化作那个穿青衣裳的姑娘,站在院子里,脸上满是怒容,眼神怨毒:“他赶我的崽子,让它受了寒,受了惊,这仇我记着,今日要么他给我崽子赔罪,要么我就吸他的阳气,让他不得好死!”

老道长摇了摇头:“你若伤了他,损了道行,日后必遭天谴,得不偿失。我知道你舍不得崽子,你若答应离开,不再缠他,我便让他给你和你的崽子赔罪,再烧些纸钱香火,保你们往后修行顺遂,如何?”

青狐沉默了片刻,看着屋里的老栓,眼里的怒容渐渐淡了,多了些不舍和犹豫。它修行百年,好不容易有了崽子,那日崽子受伤,它急得团团转,却不敢靠近猎户,只能远远跟着,见老栓救了崽子,本想化作人形报恩,留在他身边照顾他,可没成想,老栓竟把崽子赶了出去,它又气又怨,才起了缠他的心思。

老栓在屋里听得真切,赶紧跑出来,对着青狐深深鞠了一躬,说:“姑娘,是我糊涂,不该赶你的崽子,我给你赔罪,你别缠我了,我这就去后山找它,好好照顾它。”

青狐看着老栓,又看了看老道长,终究是点了点头,声音软了下来:“我信你一次,若你再负我崽子,我定不饶你。”说完,化作一道青影,往后山飘去,很快就没了踪影。

青狐走后,老道长又给老栓画了张符,让他烧成灰兑水喝了,说是能驱体内的邪气。老栓喝了符水,没过两天,脸上的肿就消了,身上也舒服了,夜里再也没有哭声和笑声,屋里的东西也不再被挪动。

他记着自己的承诺,隔天就往后山去,找了大半天,终于在乱石坡找到了那只白狐,白狐正趴在草丛里,见他来,起初还躲,后来见他手里拿着米汤,就慢慢凑了过来。老栓把米汤喂给它,摸了摸它的头,说:“之前是我不好,不该赶你走,你要是愿意,就跟我回去,我好好照顾你。”

白狐蹭了蹭他的手,摇着尾巴,跟着他回了家。打这天起,老栓依旧养着白狐,只是夜里,他总能看见一道青影在院外徘徊,不进来,也不闹,就远远看着,月光洒在青影上,像一团淡淡的雾。他知道是青狐来看崽子,也不驱赶,只是每次都会多准备一碗米汤,放在门槛上,天快亮时,米汤总会被喝光,门槛上,偶尔会落下一根青绿色的狐毛。

村里的人再也没说过闲话,只是偶尔会看见老栓院里,除了那只白狐,还有一道青影一闪而过,风一吹,带着淡淡的香。有人问老栓,那青影是不是就是缠他的青狐,老栓只是笑,不说话。他知道,青狐没害他的心,只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崽子,往后,只要他好好待白狐,青狐就不会再来缠他,只会远远守着,守着它的崽子,也守着这份没说出口的恩情。

可没人知道,后山的山洞里,青狐看着远处老栓的土坯房,眼里满是复杂。它修行百年,早已断了太多执念,却唯独放不下自己的崽子,也忘不掉那个救了崽子的老猎户。它不敢靠近,怕自己的妖气再扰了他,只能夜里来看看,见崽子安好,见他平安,便心满意足地回山洞继续修行。

日子一天天过,老栓老了,打猎也越来越吃力,白狐却越长越壮,毛色愈发雪白,眼里的灵性也更足了。后来,老栓走不动路了,就坐在院里晒太阳,白狐趴在他身边,陪着他。夜里,青影依旧会来,只是不再徘徊,就站在磨盘旁,静静地看着屋里的老栓,那眼神里,没了怨怼,只剩温柔。

直到老栓临终那天,他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白狐趴在他床头,舔着他的手,眼里淌着泪。夜里,青狐来了,第一次走进了屋里,化作青衣裳的姑娘,坐在老栓床边,轻轻握着他的手,低声说:“谢谢你照顾我的崽子,这份恩,我记一辈子。”

老栓睁开眼,看着姑娘,笑了笑,说了句“好好照顾它”,便闭上了眼睛,没了气息。

老栓走后,白狐守在他的坟前,守了三天三夜,青狐也来了,陪着白狐一起。后来,村里人再也没见过那只白狐,也没再见过那道青影,有人说,它们回了深山深处,继续修行;也有人说,青狐带着白狐去了别的地方,过着安稳的日子。

只是老栓那间土坯房,一直空着,墙根的裂缝还在,门槛上,偶尔会落下一根雪白的狐毛,或是一根青绿色的狐毛,风一吹,飘向后山,像是在诉说着一段跨越人与狐的恩怨与恩情,藏在深山里,藏在岁月里,慢慢沉淀,成了赵家坳流传多年的一段怪谈,也成了一段温柔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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