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三年,豫西伏牛山深处,一场百年不遇的大旱烤得土地龟裂,饿殍遍野。逃荒的人群里,有三个身影格外扎眼——领头的是瘦得像竹竿的陈老三,早年在军阀队伍里当过兵,手里有杆汉阳造,腰间别着祖传的洛阳铲;旁边是满脸横肉的黑虎,力大无穷,是陈老三的同乡;最后是个二十出头的后生,名叫狗蛋,眼神里带着几分怯懦,却攥着一把磨得发亮的工兵铲,是陈老三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孤儿。
“老三,这鬼地方真有古墓?再走下去,咱哥仨就得渴死在这儿了。”黑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望着眼前光秃秃的山梁,语气里满是烦躁。
陈老三眯着眼打量着四周,干枯的野草没过脚踝,远处的山坳里隐约藏着一个破败的村落,连炊烟都没有一丝,透着股死寂的诡异。“错不了,我爷爷当年当摸金校尉,留下的手记里写着,伏牛山深处有个‘封门村’,村后老槐树下埋着明末的一个藩王,棺里的金器够咱哥仨快活一辈子。”他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线装书,书页边缘都被磨得卷了边。
狗蛋缩了缩脖子,声音发颤:“三哥,这村子看着不对劲,连只鸟叫都没有,不会是……闹鬼吧?”
“少他妈废话!”黑虎瞪了他一眼,“这年头,饿死鬼比真鬼更可怕!”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村子,低矮的土房大多已经坍塌,断壁残垣上爬满了枯萎的藤蔓,风一吹,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有人在哭。村口的老槐树枝干扭曲,光秃秃的枝桠伸向天空,像一只只干枯的手,透着说不出的阴森。
“就是这儿了。”陈老三走到老槐树下,仰头望着树干上一道模糊的刻痕,那是一个诡异的人脸图案,眼睛凹陷,嘴角上扬,透着股邪气。他蹲下身,从背包里掏出洛阳铲,猛地插进土里,旋转几圈后拔出来,铲头带着的泥土发黑发黏,还夹杂着几片腐烂的棺木碎片。
“有戏!”陈老三眼睛一亮,“黑虎,开挖!狗蛋,你警戒,有啥动静立马喊!”
黑虎应了一声,抡起工兵铲,几下就刨出一个大坑。泥土里散发出一股刺鼻的霉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让人头晕目眩。狗蛋站在一旁,手里紧握着一把柴刀,警惕地望着四周,总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后背凉飕飕的。
挖了约莫半个时辰,黑虎的铲子突然碰到了硬东西,发出“当”的一声脆响。“挖到了!”他兴奋地大喊。
陈老三连忙凑过去,用手拨开浮土,一块青黑色的石板露了出来,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像是某种符咒。石板边缘有四个凹槽,似乎是用来开启的机关。
“小心点,这藩王生前残暴,怕是设了不少机关。”陈老三从背包里掏出一盏煤油灯,点燃后放进坑里,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石板上的纹路,那些符咒扭曲缠绕,看着让人心里发慌。
黑虎和狗蛋合力撬动石板,石板沉重无比,两人憋得满脸通红,才慢慢将石板挪开。一股浓烈的寒气从坑里涌了上来,煤油灯的火苗瞬间变小,摇曳不定,照亮了下方漆黑的墓道。
墓道狭窄陡峭,墙壁上刻满了壁画,画的都是些宫女侍卫,一个个面色惨白,眼神空洞,像是活人被封在了墙里。陈老三举着煤油灯走在最前面,汉阳造端在手里,随时准备射击。黑虎紧随其后,手里拿着工兵铲,狗蛋走在最后,双腿不停地打颤,手心全是冷汗。
走了约莫十几米,墓道突然变得宽敞起来,眼前出现一座石门,门上雕刻着一个巨大的人脸,和老槐树上的刻痕一模一样,眼睛的位置镶嵌着两颗夜明珠,散发着微弱的绿光。
“好家伙,这两颗夜明珠就值不少钱!”黑虎眼睛放光,伸手就要去抠。
“别碰!”陈老三一把拉住他,“这门不对劲,你看人脸的嘴巴,像是个机关。”
果然,石门上的人脸嘴巴微张,里面黑漆漆的,不知道藏着什么。陈老三从背包里掏出一根绳子,系上一块石头,扔进嘴巴里,绳子瞬间被一股力量拽住,紧接着,从嘴巴里传出“滋滋”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是毒蝎子!”陈老三脸色一变,猛地拽回绳子,石头上已经爬满了黑色的蝎子,尾巴上的毒针闪着寒光,落地后很快就没了动静,显然是见光死。
黑虎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刚才要是伸手进去,现在手都没了。陈老三从怀里掏出一瓶雄黄粉,撒在石门四周,然后仔细观察着人脸的纹路,发现额头处有一个凹槽,形状和他腰间的一块玉佩一模一样。
那玉佩是他爷爷留下的,据说是摸金校尉的信物。陈老三摘下玉佩,塞进凹槽里,“咔哒”一声,石门缓缓打开,一股更浓烈的寒气夹杂着腐朽的气息涌了出来,煤油灯的火苗直接熄灭了。
“妈的,怎么回事?”黑虎骂了一声,掏出火柴点燃,却发现火柴刚点燃就被一股阴风扑灭。
黑暗中,狗蛋突然尖叫起来:“三哥!黑虎哥!你们看……看上面!”
陈老三和黑虎连忙抬头,借着微弱的月光(不知道从哪里透进来的),看到墓室的顶部吊着十几具干枯的尸体,都是宫女打扮,穿着华丽的服饰,皮肤像油纸一样紧绷在骨头上,眼睛圆睁,舌头伸出,像是被活活吊死的。
“是殉葬的宫女。”陈老三咽了口唾沫,心脏砰砰直跳,“这藩王果然够狠。”
三人摸索着走进墓室,墓室中央摆放着一口巨大的金丝楠木棺,棺木上雕刻着龙凤图案,栩栩如生,棺盖边缘镶嵌着一圈珠宝,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棺木两侧摆放着十几个陪葬的木箱,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古玩字画,看得黑虎和狗蛋眼睛都直了。
“发财了!这下真的发财了!”黑虎兴奋地冲到木箱旁,拿起一个金元宝,掂量着重量,满脸的贪婪。
狗蛋也忍不住伸手去拿一串珍珠项链,刚碰到项链,突然觉得手心一凉,像是碰到了冰块,他下意识地缩回手,却发现珍珠项链竟然缠在了他的手腕上,像是有生命一样,越缠越紧。
“啊!救命!”狗蛋惨叫起来,手腕上传来刺骨的疼痛,珍珠项链的珠子像是变成了锋利的牙齿,正在啃咬他的皮肉。
陈老三连忙冲过去,掏出匕首,猛地砍向珍珠项链,“咔嚓”一声,项链断裂,掉落在地上,化作一滩黑水,瞬间消失不见。狗蛋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圈深深的牙印,鲜血直流,疼得他眼泪都掉了下来。
“说了小心点!这些陪葬品都沾着阴气,不能乱碰!”陈老三脸色凝重,刚才的一幕让他心里发毛。
黑虎也收敛了几分贪婪,小心翼翼地将金银珠宝装进背包里。陈老三则走到金丝楠木棺前,棺木上贴着一张黄色的符咒,上面画着复杂的纹路,符咒边缘已经泛黄,显然有些年头了。
“这棺里就是藩王的尸体,里面的宝贝肯定更多。”陈老三深吸一口气,伸手就要去揭符咒。
“三哥,别碰!”狗蛋连忙拉住他,“我总觉得不对劲,这墓室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害怕。”
“怕什么?”陈老三甩开他的手,“咱们都到这儿了,难道要空手回去?”他一把撕下符咒,符咒落地的瞬间,墓室里突然刮起一阵阴风,吹得三人睁不开眼睛。
紧接着,金丝楠木棺发出“咚咚”的声响,像是有人在里面敲门。黑虎和狗蛋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陈老三也握紧了汉阳造,警惕地盯着棺木。
“咚咚咚……”敲门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像是里面的东西迫不及待地要出来。突然,“咔嚓”一声,棺盖缓缓打开,一股浓烈的尸臭味涌了出来,让人作呕。
三人借着微弱的光芒望去,只见棺木里躺着一个身穿龙袍的男子,面色红润,像是睡着了一样,根本不像死了几百年的人。男子的胸口放着一个玉制的盒子,盒子上雕刻着诡异的图案,和老槐树上的人脸刻痕一模一样。
“那盒子里肯定是宝贝!”黑虎的贪婪压过了恐惧,举起工兵铲,就要冲过去。
“别过去!他不对劲!”陈老三拉住他,刚说完,棺木里的男子突然睁开眼睛,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男子缓缓坐起身,龙袍滑落,露出干枯的身体,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指甲又长又尖,闪着寒光。他张开嘴巴,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拉动。
“诈尸了!快跑!”陈老三大喊一声,转身就往墓道跑。
黑虎和狗蛋也反应过来,紧随其后。男子从棺木里跳出来,速度快得惊人,瞬间就追上了落在最后的狗蛋,干枯的手一把抓住狗蛋的后颈,指甲深深嵌入皮肉里。
“啊!救命啊!”狗蛋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被男子高高举起,鲜血顺着脖子流下来,滴落在地上。
陈老三回头一看,眼睛都红了,举起汉阳造,对着男子的胸口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打在男子身上,竟然被弹了回来,只留下一个淡淡的白印。
“是粽子!刀枪不入!”陈老三头皮发麻,他爷爷的手记里记载过,这种尸体叫粽子,是积怨太深的死人所化,普通的刀枪根本伤不了。
男子将狗蛋狠狠摔在地上,狗蛋的脑袋撞在石壁上,当场气绝身亡,眼睛圆睁,满是恐惧。男子低头啃咬着狗蛋的尸体,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听得人毛骨悚然。
黑虎吓得魂飞魄散,跑得更快了,慌乱中撞到了一根石柱,石柱轰然倒塌,挡住了墓道的大半部分。陈老三趁机钻进缝隙,回头一看,男子正趴在狗蛋的尸体上啃食,黑虎却被石柱卡住,动弹不得,满脸的绝望。
“老三!救我!救我啊!”黑虎大喊着,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
陈老三看着男子缓缓转过身,漆黑的眼睛盯着黑虎,心里一阵发寒,他知道自己救不了黑虎,只能咬着牙,拼命地往墓道外跑。身后传来黑虎凄厉的惨叫,还有骨头断裂的声响,那声音像是一把尖刀,插在陈老三的心上。
他一口气跑出墓道,爬出大坑,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封门村。身后的村子里传来诡异的笑声,像是女子的笑声,又像是男子的狞笑,听得他头皮发麻,不敢回头。
陈老三一路狂奔,直到跑出伏牛山,才敢停下来喘口气。他的背包里装满了金银珠宝,却失去了两个兄弟,手腕上的玉佩也不见了,不知道掉在了哪里。
后来,陈老三拿着这些珠宝,在城里买了房子,娶了媳妇,过上了富裕的生活。但他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见封门村的老槐树,梦见墓室里的粽子,梦见狗蛋和黑虎满脸是血地向他索命。
没过多久,陈老三就变得疯疯癫癫,整天抱着头,大喊大叫,说有女鬼在追他。有人说,他是被墓里的脏东西缠上了;也有人说,是他贪图富贵,害死了兄弟,遭了报应。
又过了几年,陈老三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突然从家里跑了出去,朝着伏牛山的方向狂奔,从此再也没有回来。有人说,他是回到了封门村,给那些死去的人陪葬;也有人说,他被那个藩王粽子抓了回去,变成了墓室里的一具干尸。
而封门村,依旧静静地躺在伏牛山深处,老槐树下的大坑早已被泥土填平,像是从来没有人来过。只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村子里总会传来诡异的哭声和笑声,提醒着人们,这里是生人勿近的禁地,贪婪的人,终将付出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