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画皮(1 / 1)

民国二十三年,深秋,北风卷着枯叶,把官道上的尘土刮得漫天都是。李砚缩在骡车的草垛里,裹紧了单薄的棉袄,心里只剩一个念头:赶紧到青州府,找个活计安身。

他本是北平城里的画匠,跟着师傅学了十年工笔,最擅画人像,一笔下去,眉眼如生。可去年师傅病逝,铺子被地痞霸占,他走投无路,听闻青州府大户多,缺个像样的画师,便揣着仅剩的半块银锭,雇了辆骡车往南赶。

谁知天不遂人愿,行至半路,骡车的轮子陷进泥坑,赶车的老汉骂骂咧咧地修了半晌,眼看天色擦黑,只能就近找个村子落脚。

“前面是黑风村,”老汉指着远处隐在雾气里的村落,脸色有些发白,“后生,不是老汉吓唬你,这村子邪性得很,夜里别出门,更别招惹村里的女人。”

李砚只当是乡下人的迷信,笑了笑没放在心上。跟着老汉进了村,才发现这村子出奇的安静,家家户户闭着门,门缝里偶尔透出点昏黄的灯光,却听不到半点人声,连狗吠都没有。

老汉领着他到了村头的一间破屋,说是以前的客栈,如今只剩个空架子。“你凑活一晚,明早我来接你。”老汉放下行李,逃似的离开了,临走前还反复叮嘱:“夜里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开门。”

李砚将信将疑地推开屋门,里面蛛网密布,墙角堆着腐烂的稻草,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他点亮随身带的油灯,勉强打扫出一块能坐的地方,靠着墙,想着白天的遭遇,渐渐有些犯困。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轻的叩门声响起,“咚咚,咚咚”,声音柔得像羽毛,却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李砚猛地惊醒,想起老汉的叮嘱,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叩门声又响了起来,伴着一个女子的声音,轻柔婉转,像浸了蜜的水:“公子,外面风大,可否容小女子避一晚风寒?”

那声音太过好听,李砚的心不由得动了动。他犹豫了片刻,终究是怜香惜玉的心思占了上风,起身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门外站着一个女子,一身素白的衣裙,披着一件淡青色的披风,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际,借着朦胧的月光,能看到她眉眼如画,肌肤白皙得像上好的羊脂玉,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姑娘,这村子偏僻,夜里不安全,你怎么会在这里?”李砚打开门,语气里带着几分警惕。

女子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声音越发温柔:“小女子名叫翠娘,家住邻村,探亲归来,不料错过了宿头,又遇上大风,实在无处可去,还望公子行个方便。”

她说话时,眼神盈盈,带着几分怯意,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李砚彻底放下了戒心,侧身让她进来:“姑娘请进,只是这屋子简陋,委屈你了。”

翠娘走进屋,目光扫过屋内的狼藉,却没有半分嫌弃,反而笑着说:“公子客气了,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已是万幸。”

李砚点燃了桌上的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翠娘的脸,更显得娘的脸,更显得她容颜绝世。他看着翠娘,忽然想起自己的手艺,忍不住说:“姑娘容貌出众,若是能画下来,定是幅佳作。”

翠娘眼睛一亮,笑着点头:“公子是画师?那太好了,小女子从未有人为我画像,若是公子不嫌弃,愿为公子当一回模特。”

李砚大喜过望,连忙从行李里翻出纸笔和颜料。他铺开宣纸,握着画笔,凝神观察着翠娘。翠娘坐在稻草堆上,姿态优雅,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月光从破窗棂照进来,洒在她身上,宛如仙子。

李砚下笔如飞,笔尖在宣纸上游走,勾勒出她的轮廓,再细细晕染。他画得太过投入,竟忘了时间,直到窗外泛起鱼肚白,才终于停笔。

“姑娘请看。”李砚将画递过去,眼里满是得意。

翠娘接过画,细细端详着,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公子画得真好,比小女子本人还要好看。”她抬起头,看着李砚,眼神里带着几分异样的光彩,“公子这般才华,埋没在此实在可惜。不如……随我回住处,我愿供养公子,让公子安心作画。”

李砚心中一动,他如今漂泊无依,若是能有个安稳的住处,自然是好。更何况,翠娘容貌绝美,性情温柔,能与她相伴,也是一桩美事。他沉吟片刻,便点头答应了。

翠娘的住处离黑风村不远,是一座孤零零的宅院,青砖黛瓦,院子里种着几棵梧桐树,落叶铺满了地面,透着几分清幽。

“这是我家祖传的宅子,平日里只有我一个人住。”翠娘领着李砚进屋,屋内布置得精致典雅,与昨日的破屋判若两人。

自此,李砚便在翠娘的宅院里住了下来。翠娘对他极好,每日锦衣玉食伺候着,不让他做半点粗活,只让他安心作画。李砚感念她的恩情,越发用心地为她画像,有时画她抚琴,有时画她赏花,每一幅都栩栩如生。

可日子久了,李砚渐渐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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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娘从不肯在白天出门,也从不许他在夜里点灯时靠近她的梳妆台;她的皮肤虽然白皙,却总是透着一股凉意,哪怕是炎热的午后,也不见她出汗;更奇怪的是,她从不吃饭,每次李砚劝她,她都笑着说自己胃口小,喝点茶水就够了。

这些疑点像一根刺,扎在李砚的心里,让他渐渐不安起来。

这天夜里,李砚画完一幅翠娘的肖像,觉得有些口渴,便起身去厨房找水喝。路过翠娘的房门时,他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簌簌”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翻动什么东西。

他心中好奇,便停下脚步,轻轻推开一条门缝往里看。

这一看,吓得他魂飞魄散,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昏暗的光线下,他看到翠娘正背对着他,坐在梳妆台前。她的头发散落在肩上,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东西,正在小心翼翼地往脸上贴。

那东西像是一张人皮,薄如蝉翼,上面带着淡淡的血色,贴在翠娘的脸上,严丝合缝。而翠娘原本的脸,竟像是融化了一般,变得模糊不清,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肤,狰狞可怖。

李砚吓得捂住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他终于明白,翠娘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鬼怪!

他想起往日里翠娘的温柔体贴,只觉得毛骨悚然,转身就想跑。

就在这时,翠娘忽然转过脸来,那双原本温柔的眼睛,此刻变得漆黑一片,没有丝毫神采,声音也变得沙哑难听,像是用砂纸磨过一般:“公子,你都看到了?”

李砚吓得魂不附体,转身就往门外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救命!”

可这宅院偏僻,周围没有半户人家,他的呼救声在夜里显得格外凄厉,却没有人回应。

翠娘的身影如鬼魅般飘了过来,挡在他的面前,那张贴着人皮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形,人皮的边缘卷起,露出底下腐烂的肌肉,散发着一股腥臭的气息。

“既然看到了,就别想走了!”翠娘的声音充满了怨毒,“我本想留你一命,让你为我画一辈子的像,可你偏偏不知好歹!”

李砚吓得连连后退,后背撞到了院墙上,退无可退。他看着翠娘一步步逼近,那张狰狞的脸越来越近,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几欲作呕。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李砚颤抖着问道。

翠娘冷笑一声,伸手撕下脸上的人皮,露出了真面目。那是一张青灰色的脸,五官扭曲,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尖利的獠牙,模样恐怖至极。

“我本是这黑风村的女子,百年前被恶人害死,怨气不散,便取活人的皮,贴在身上,以维持人形。”翠娘的声音怨毒,“那些路过的男子,见我貌美,无不心生歹念,我便取他们的皮,吸他们的精血,唯有你,对我一片真心,只想着作画,我才对你手下留情。可你终究还是发现了我的秘密!”

李砚看着她的真面目,吓得浑身发抖,忽然想起自己画的那些肖像,每一幅都栩栩如生,原来那些画,画的都是一张张人皮!

“你……你不要过来!”李砚抓起身边的一根木棍,紧紧握在手里,试图反抗。

翠娘嗤笑一声,身影一闪,就到了他的面前,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朝着他的脸抓来。那指甲又尖又长,闪着寒光,眼看就要碰到他的皮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院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大喝:“妖孽,休得伤人!”

紧接着,一道金光闪过,翠娘惨叫一声,被金光击中,连连后退,身上的人皮瞬间燃烧起来,露出底下青灰色的躯体。

李砚抬头一看,只见院门口站着一个老道,身穿道袍,手持桃木剑,腰间挂着一个八卦镜,眼神凌厉。

“道长,救命!”李砚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喊道。

老道没有理会他,手持桃木剑,一步步朝着翠娘逼近,口中念念有词。翠娘被金光所伤,气息萎靡,却依旧不甘地嘶吼着,朝着老道扑来。

老道冷哼一声,桃木剑一挥,一道剑气射出,正中翠娘的胸口。翠娘惨叫一声,身体瞬间化为一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张残破的人皮,落在地上。

危机解除,李砚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

老道走到他身边,叹了口气:“后生,你可知这妖孽的厉害?若不是我路过此地,感受到妖气,你今日必死无疑。”

李砚连忙起身,对着老道深深一揖:“多谢道长救命之恩,敢问道长高姓大名?”

“贫道法号清虚,”老道说道,“这黑风村百年前便是个凶地,那妖孽在此盘踞多年,害死了不少人。你年纪轻轻,怎会招惹上她?”

李砚便将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清虚道长,想起翠娘往日的温柔,心中五味杂陈。

清虚道长听完,摇了摇头:“世间万物,皆有因果。那妖孽本是受害者,怨气不散才化为厉鬼,可她害人无数,终究是造了杀孽,今日被我降服,也是她的宿命。”

他指着地上的人皮,说道:“这张人皮,乃是她取的第一个活人的皮,蕴含着她的怨气,留着也是祸害,我今日便将它焚毁。”

说罢,清虚道长掏出一张符纸,点燃后扔在人皮上。符纸燃烧起来,带着人皮一起化为灰烬,空气中的腥臭气息也随之消散。

“后生,你虽遇凶险,却也是因祸得福。”清虚道长看着李砚,“你画的那些肖像,沾染了妖气,却也蕴含着你的灵气,日后你的画技,定会更上一层楼。只是你要记住,人心叵测,妖鬼亦有善恶,不可仅凭表象判断。”

李砚点了点头,将道长的话铭记在心。

次日一早,赶车的老汉如约而至,见李砚安然无恙,不由得大吃一惊。李砚没有多说,只是付了车钱,跟着老汉继续往青州府赶去。

到了青州府,李砚凭借着精湛的画技,很快就得到了大户人家的赏识,名声渐起。他画的人像,不仅形似,更有神韵,仿佛画中人随时都会从纸上走下来一般。

有人问他画技为何突飞猛进,他只是笑着摇头,不愿多提那段恐怖的经历。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他想起黑风村的那个夜晚,想起翠娘那张狰狞的脸,依旧会浑身发冷。他也常常拿出自己画的那些翠娘的肖像,看着画上的绝世容颜,心中感慨万千。

那张画皮,既是恐怖的梦魇,也是他画技精进的契机。而那段经历,也让他明白,世间最可怕的,从来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人心的贪婪与欲望。

多年以后,李砚成为了青州府最有名的画师,他的画作千金难求。但他始终记得清虚道长的话,为人谦逊,乐善好施,从不为名利所惑。

而黑风村的故事,也随着他的画笔,渐渐流传开来,成为了当地一个恐怖的民间传说,警示着世人:莫被表象迷惑,人心隔肚皮,画皮难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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