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养棺(1 / 1)

老木匠陈十三凿下最后一斧时,棺材板上的木纹突然渗出暗红,像极了凝固的血。

“十三爷,这口‘喜棺’真要给张大户家的傻儿子用?”徒弟狗子攥着刨子,指节泛白。

陈十三用布擦了擦凿子上的红痕,布瞬间被染透:“他家给了三倍价钱,说要冲喜。”

喜棺是本地的邪俗。若有未娶妻的男子暴毙,家人会定做一口红漆棺材,让未婚女子披红盖头,跪在棺前拜三拜,叫“阴亲”。张大户的独子上周在河里淹死,捞上来时肚子鼓得像皮球,嘴里还衔着半截水草。

“可这棺木……”狗子指着棺材底板,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张人脸,眉眼模糊,正随着木纹慢慢蠕动。

陈十三踹了棺材一脚,人脸隐了下去:“少多嘴,明早送过去。”

夜里,陈十三躺在炕上翻来覆去。他总听见院子里有“沙沙”声,像有人在用砂纸打磨木头。披衣出去看,月光下,那口红漆棺材竟自己敞开着,棺底积着层湿漉漉的河泥,泥里还埋着几根水草。

“谁在那儿?”他抄起墙角的斧头。

棺材里突然传出孩童的笑声,细听又像哭声。陈十三壮着胆子探头,看见棺壁上的红漆正顺着木纹往下流,露出底下的白木,白木上竟用墨笔写满了字——全是“张栓柱”三个字,正是张大户儿子的名字。

“邪门了。”他刚要盖棺,手腕突然被什么抓住,冰凉滑腻,像被水草缠上。低头一看,棺底的河泥里伸出只手,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正死死攥着他的腕子。

“救我……”一个气泡从泥里冒出来,裹着半截话。

陈十三吓得挥斧砍去,斧头劈在棺底,发出“咚”的闷响,像敲在人骨头上。那只手缩了回去,河泥里泛起血丝。他连滚带爬逃回屋,插上门,听见院子里传来刨木头的声音,一下,又一下,节奏均匀,像在给自己刨棺材。

第二天送棺到张大户家时,陈十三的手还在抖。

张家院子里搭着灵棚,红布和白布缠在一起,像办喜事又像办丧事。张大户的傻儿子就躺在灵床上,脸色青黑,嘴角挂着笑,像是死前看见了什么高兴事。

“十三爷,这棺可真亮堂。”张大户递过烟袋,眼里的红血丝比棺上的红漆还艳,“昨儿请了神婆,说卯时三刻拜堂最好。”

陈十三没接烟,盯着那口棺材。红漆亮得能照见人影,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后面,还站着个模糊的影子,穿着湿透的蓝布衫,脖子上缠着水草。

“张老爷,这棺……”

“咋了?”张大户脸一沉,“嫌钱少?”

“不是。”陈十三咽了口唾沫,“这棺得接地气,不能放高桌,得直接搁地上。”他昨晚想了半宿,棺底的河泥说明这东西沾了水煞,离土近或许能压一压。

张大户虽不情愿,但还是让人把棺材抬到院里的青石板上。刚放稳,石板缝里突然冒出青苔,沿着棺底疯长,转眼就爬满了棺身,像给棺材披了层绿衣。

“这……这是啥?”狗子吓得躲到陈十三身后。

陈十三心里咯噔一下。他认得这种青苔,只有乱葬岗的积水潭里才有,沾着尸气。

拜堂开始时,被强抓来的姑娘哭得浑身发抖。她叫春桃,是邻村的孤女,张大户给了她远房舅舅五块大洋,就把她捆来了。

“一拜天地!”神婆尖着嗓子喊。

春桃刚跪下,棺材突然“咔哒”响了一声,像有人在里面翻了个身。

“二拜高堂!”

红漆棺盖自己掀开条缝,里面冒出白雾,裹着股河腥气。张大户的傻儿子突然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春桃,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夫妻对拜!”

春桃抬头的瞬间,棺材里猛地伸出只手,抓住了她的盖头。那只手惨白浮肿,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正是陈十三昨晚在棺材里看见的那只!

“啊——”春桃尖叫着往后倒,盖头被扯进棺材,瞬间没了踪影。

神婆掏出桃木剑劈向棺材,剑刚碰到棺木就断了,断口处渗着血珠。“不好!是养棺!”她瘫坐在地,“这棺里养着东西!”

养棺是最阴毒的邪术。把活人钉进棺材,埋在阴地七七四十九天,再挖出来当喜棺,能把死者的怨气转到拜堂的活人身上,保家族富贵。陈十三后背的冷汗瞬间湿透了褂子——张大户哪是冲喜,是想让春桃当替死鬼!

“把她给我扔进棺材!”张大户突然翻脸,指挥家丁去抓春桃,“神婆说了,只要她进去,我儿就能托生!”

春桃躲到陈十三身后,浑身抖得像筛糠:“十三爷救我!”

陈十三把春桃护在身后,抄起墙角的扁担:“张大户,你不怕遭报应?”

“报应?”张大户冷笑,“我儿死了,她替死是福气!”他突然指向棺材,“你看!我儿都急了!”

棺材里的白雾越来越浓,里面传出抓挠声,“沙沙沙”,像有人在用指甲刮木头。张大户的傻儿子从灵床上坐了起来,青黑的脸上淌下绿水,喉咙里“咕噜咕噜”响,像是在说话。

“快!钉棺!”神婆掏出七根三寸长的铁钉,“再晚就来不及了!”

家丁们扑上来抓春桃,陈十三用扁担打翻两个,拉着春桃就往外跑。刚跑到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砰砰”的钉棺声,神婆一边钉一边念咒,声音尖得像指甲刮玻璃。

“十三爷,我冷……”春桃突然抓住陈十三的胳膊,她的手冰凉刺骨,指甲不知何时变得乌黑。

陈十三回头,看见春桃的脖子上缠着圈水草,和张大户傻儿子脖子上的一模一样。她的眼睛慢慢翻白,嘴角勾起和那死人一样的笑:“他说……缺个伴儿……”

陈十三把春桃锁进柴房,用桃木枝在门口画了个圈。他知道,春桃被那东西缠上了,不解决棺材里的邪物,谁都活不成。

“师父,咋办啊?”狗子端来一碗符水,手还在抖。

陈十三看着符水在碗里打转,突然想起爹生前说的话:养棺怕原主。当年爹就是因为撞见地主家做养棺,被活活打死的,临死前只说“找原主,破邪术”。

“狗子,去乱葬岗,找三十年前被打死的那个老木匠的坟,取一捧坟土来。”陈十三磨着斧头,“记住,要坟头东边的土。”

狗子刚走,柴房里就传来撞门声,春桃在里面哭喊:“放我出去!我要进去!他在等我!”声音忽男忽女,像是两个人在抢着说话。

陈十三往门上贴了张黄符,符纸瞬间变黑。他听见棺材的抓挠声从柴房里传出来,原来那邪物已经附在了春桃身上。

子时,狗子背着坟土跑回来,脸色惨白:“师父,乱葬岗……有口棺材自己立着,上面还刻着您爹的名字!”

陈十三心里一沉,爹果然和养棺有关。他抓起坟土,往柴房走去,刚推开门,就看见春桃穿着红嫁衣,坐在柴草上,手里拿着半截盖头,正对着空气笑。

“你来了。”春桃抬起头,眼睛变成了青黑色,“他说,要你爹的木匠凿子当贺礼。”

陈十三掏出爹留下的凿子,凿头寒光闪闪:“张栓柱,你死在河里,怨气不散,为何要害人?”

春桃(或者说张栓柱)突然站起来,指着门外:“不是我要害人……是他们把我钉进棺材的!我只是想找个伴儿……”

陈十三这才明白,张大户根本不是为了给儿子冲喜,是怕儿子的怨气反噬家族,才用养棺术找替死鬼。而这口棺材,用的木料竟是三十年前陈十三爹做的——当年爹发现地主做养棺,想毁掉棺材,反被杀害,尸体就埋在乱葬岗,棺材木料吸收了他的怨气,才变得如此邪门。

“我帮你报仇,但你得放了这姑娘。”陈十三举起凿子,“张大户在哪?”

“在祠堂……他想亲自钉棺盖……”

祠堂里,张大户正举着锤子钉最后一根铁钉。棺材里传出春桃的哭声,越来越弱。神婆在一旁烧纸,纸灰飘进棺材,竟燃起了绿火。

“张大户,你看谁来了?”陈十三踹开祠堂门,春桃跟在他身后,眼神已经恢复清明,只是脸色依旧惨白。

张大户回头看见春桃,吓得锤子掉在地上:“你……你没死?”

“要死人的是你。”陈十三把爹的坟土撒在棺材上,红漆瞬间剥落,露出底下的白木,上面刻着的“张栓柱”三个字开始渗血,“你用养棺术害人性命,就不怕遭天谴?”

棺材突然剧烈晃动,棺盖“砰”地弹开,里面冒出的白雾里,站着个浑身湿透的少年,正是张栓柱。他的肚子依旧鼓胀,手里攥着春桃的盖头,眼睛死死盯着张大户。

“爹……你为什么要钉死我……”张栓柱的声音像水泡破裂,“我只是想告诉你,是管家把我推下河的……”

张大户瘫坐在地,这才明白儿子是被人所害,自己却为了家族脸面,用邪术害了无辜的人。

神婆想跑,被张栓柱伸出的水草缠住脖子,拖进棺材。“你帮凶,也留下吧。”

祠堂里的棺材开始收缩,最后缩成了一口小棺材,像个玩具。张栓柱的身影渐渐淡去,临走前看了春桃一眼,把盖头放在她脚边,算是最后的告别。

陈十三烧掉了那口小棺材,火光里飘出股松木清香,像是多年的怨气终于散去。春桃捡起盖头,上面绣着的并蒂莲不知何时开了一朵,娇艳欲滴。

后来,张大户疯了,整天抱着块木头喊儿子的名字。春桃认了陈十三做干爹,跟着他学木匠活,她刨的木板总带着股河腥气,却再也没闹过邪事。

只有陈十三知道,每个月圆夜,他爹留下的那把凿子都会自己颤动,棺木的木纹里,似乎总藏着双眼睛,安静地看着这个不再有养棺术的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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