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寂静尖塔(1 / 1)

“锻炉之心”最后的脉动如同葬礼的钟声,在身后空洞中沉沉回荡。齐夏和零一头扎进那条锈蚀管道半掩的维护通道,将不断加速的、不祥的“滴答”声和越来越剧烈的震动甩在身后。

这条通道比之前的更加狭窄、陡峭,几乎是垂直向上,内壁布满了湿滑的冷凝水和某种粘稠的、类似生物分泌物的残留。他们必须手脚并用,依靠着管道内壁凸起的、锈蚀的铆钉和残存的线缆艰难攀爬。

齐夏体内那丝由“锻炉残火”重新点燃的“余烬之火”缓慢燃烧着,驱散着刺骨的寒意,也提供着微弱但持续的力量。那“终结”权柄造成的虚无创伤被暂时压制,但并未根除,如同潜藏在冰面下的裂痕。零的状态也稍好,手臂上的淡绿色刻痕稳定了许多,但她不敢再轻易深度“倾听”,只是维持着最基本的警戒。

攀爬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下方传来的震动和异响变得微不可闻,通道才开始变得平缓,并最终连接到一个相对宽阔的横向管道。

从管道出口钻出,眼前的景象再次一变。

他们似乎来到了金属林海的“树冠”层。脚下是交错纵横的、粗大的金属枝干和平台,构成了复杂而危险的路径。抬头望去,不再是压抑的穹顶或管道壁,而是一片昏暗的、泛着暗红色调的“天空”——那似乎是笼罩这片区域的、厚重的能量屏障或污染云层。

而在这片诡异的天幕下,远方,一座“塔”矗立在视线的尽头。

那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建筑。它更像是由无数尖锐的、扭曲的金属棱柱和断裂的信号塔堆叠、穿刺而成的、违反重力般向上(或者说,向着那暗红色天幕)延伸的巨型结构。塔身通体呈现出一种哑光的暗灰色,与周围锈蚀的林海形成鲜明对比,表面看不到任何灯光或能量流动的迹象,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不安的“寂静”。

它就是“寂静尖塔”。

即使相隔甚远,零也能感觉到,从那座塔的方向传来的“回响”,是一片彻底的“空无”。不是死寂,不是静默,而是一种连“回响”本身都被剥夺、被吞噬的异常状态。仿佛那里是“声音”的坟墓,“信息”的黑洞。

“就是那里”零的声音带着一丝本能地畏惧,“‘锻炉之心’说的‘寂静尖塔’那里的‘回响’好奇怪,什么都‘听’不到。”

齐夏凝视着那座尖塔,他的“余烬之火”对能量流动的感知在这里也受到了极大的干扰,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直觉告诉他,那座塔非同寻常。它不仅与周围的林海格格不入,甚至可能与“锻星者”的衰亡,与“观测站”试图掩盖的真相密切相关。

“走。”齐夏言简意赅。无论前方是什么,他们已无退路。

两人在危险的金属枝干和平台上跳跃、攀爬,向着尖塔的方向前进。越靠近尖塔,周围的环境变得越发诡异。锈蚀的痕迹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光滑、冰冷、毫无生气的金属表面。那些原本充斥耳边的、低沉的机械嗡鸣和林海风声,也如同被无形的屏障过滤,变得越来越微弱。

最终,他们抵达了尖塔的基座。

那是一片巨大的、由同样暗灰色金属构成的平台,平台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暗红色的天幕,仿佛一片凝固的血池。尖塔的基座庞大无比,向上望去,塔身直插红黑色的云层,看不到顶端。

在基座靠近塔身的位置,他们找到了一扇门。

一扇没有任何把手、没有任何缝隙、与塔身浑然一体的、光滑的暗灰色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中心位置,有一个浅浅的、手掌形状的凹痕。

又是权限认证?

齐夏尝试推动,金属门纹丝不动。他调动“余烬之火”感知,却发现自己的感知力在接触到门的瞬间,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这门,或者说这座塔,能吸收、湮灭一切探查的能量。

零也尝试用“倾听”去感知门后的情况,结果更加糟糕——她的意识仿佛撞上了一堵绝对的“静音墙”,不仅什么信息都得不到,反而有一种意识要被那“空无”吸走、同化的眩晕感。

“不行这扇门拒绝一切‘回响’。”零脸色发白地后退一步。

难道要无功而返?

齐夏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手掌形状的凹痕上。他回想起“锻炉之心”最后的意念——“携带‘源初’印记与‘镜面’之躯”。

他犹豫了一下,看向零。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齐夏深吸一口气,将自己那只融合了“源初灰烬”、蕴含着“余烬之火”的手,缓缓按向了凹痕。同时,零也将她的手,叠在了齐夏的手背上,敞开了自己那“镜面”的本质。

当两人的手同时接触凹痕的瞬间——

异变发生!

没有光芒大作,没有能量爆发。

那扇光滑的暗灰色金属门,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从他们手掌接触的点开始,泛起了一圈圈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涟漪!涟漪迅速扩散至整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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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后面一片深邃的、连光线似乎都被吞噬的黑暗。

一种冰冷、干燥、带着陈腐金属和尘埃味道的空气,从门内涌出。

门开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门后的“寂静”,比门外更加浓郁,更加令人心悸。

齐夏指尖燃起“余烬之火”,迈步踏入。零紧随其后。

就在他们完全进入塔内,身后的金属门悄无声息地重新闭合的刹那——

塔内的景象,让即便是齐夏,也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塔内的空间远比从外部看起来更加庞大、扭曲。没有楼梯,没有楼层,只有一个无比空旷的、向上(下?)无限延伸的垂直通道。通道的壁并非平直,而是由无数巨大、光滑、暗灰色的金属棱面构成,这些棱面以违反几何学的方式不断折射、扭曲着齐夏手中那点微弱的光芒,制造出光怪陆离、方向迷失的视觉效果。

而更令人不安的是,他们脚下的“地面”,以及头顶的“天空”,都是由同样的金属棱面构成,并且在不断缓慢地、无声地移动、重组!根本分不清哪里是上,哪里是下!

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不断变化的、巨大的、多面的菱形晶体内部!

“这里没有重力”零低声说,她发现自己可以轻易地漂浮起来,四周的壁面都可以成为“地面”或“天花板”。

绝对的寂静,扭曲的空间,失重的环境。

这就是“寂静尖塔”的内部。

齐夏尝试感知能量流动,发现这里的能量场同样是一片死寂,连他指尖的“余烬之火”都显得格外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

“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齐夏对零说道,他的声音在绝对寂静的环境中显得异常清晰,却又被扭曲的壁面反弹成无数模糊的回音,更添诡异。

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展开“倾听”。在这里,“倾听”变得极其困难,如同在真空中试图听到声音。但她还是捕捉到了一些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痕迹”——那并非“回响”,而更像是某种巨大结构运转时,在绝对寂静背景下留下的、极其细微的“应力褶皱”或者“信息疤痕”。

她指引着方向,两人如同在巨大万花筒中漂浮的微尘,沿着那些无形的“痕迹”缓慢移动。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几分钟,或许是几个小时,在这失去时空概念的地方,时间失去了意义。

终于,在穿过一个由三面巨大棱镜交汇形成的、特别宽阔的节点时,零猛地停下了。

“看那里”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

齐夏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在其中一个巨大的、向上(或许是向下)延伸的暗灰色棱面上,映照出的并非他们两人的倒影,也不是周围扭曲环境的折射。

那映照出的,是一片浩瀚的、缓慢旋转的星图!

星图的中央,是一个他们从未见过、却本能感到无比熟悉的、由无数光点和线条构成的、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复杂结构——那结构散发着冰冷、秩序、掌控一切的气息,与“观测站”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但却更加完整,更加核心!

而在那庞大结构的侧下方,一个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光点,正在极其缓慢地、一下一下地闪烁着黯淡的光芒。那光芒的频率和特征,让齐夏和零瞬间辨认出来——

那是“静默花园”的“回响之核”!或者说,是那只被“观测站”意志控制的、“核中之眼”!

这面棱镜,映照出的竟然是“观测站”主网络某个层面的拓扑图?!而“静默花园”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节点!

这还不是全部。

随着他们的注视,那星图开始缓缓变化、拉近视角,仿佛塔本身在主动为他们展示着什么。星图逐渐聚焦到“观测站”主体结构内部,一个极其隐蔽的、被层层加密和隔离的区域。

在那里,他们看到了一个“倒悬”的阴影。

那阴影的形态模糊不清,但其存在本身,就散发出一种与整个“观测站”秩序格格不入的、充满了矛盾、悖论与“不应存在”意味的“回响”(尽管零在这里几乎听不到回响,但那感觉直接烙印在意识里)。它像是“观测站”体系中的一个bug,一个肿瘤,一个被强行压制、囚禁起来的“真相”?

“‘锻炉之心’说的‘它们’想要掩盖的”零喃喃道。

难道就是这个“倒悬之影”?它就是“净化”的关键?是“观测站”恐惧的东西?

就在两人全神贯注于这惊人发现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震动,从塔的深处传来!

紧接着,周围所有不断移动、重组的金属棱面,骤然停止了运动!

绝对的寂静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令人窒息的、仿佛被某种庞大意识“注视”着的压迫感!

塔,苏醒了。

或者说,塔的“管理者”,注意到了这两个不速之客。

光滑的棱镜壁面上,开始浮现出无数细密的、流动的、冰冷的代码般的光纹,如同活过来的血管,锁定了漂浮在空中的齐夏和零。

一个冰冷的、非男非女、仿佛由无数个声音叠加而成的合成意念,如同无形的巨网,笼罩了整个空间:

【检测到未授权访问序列:‘源初遗民’及‘镜面变异体’】

【访问区域:禁忌档案库- ‘逆理之镜’】

【行为判定:高危信息窃取】

【执行最高权限清除协议】

【清除单位:‘寂静守卫’激活】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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