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裂缝,如同一个亵渎的伤口,撕开了逃生舱脆弱的庇护,也将外部宇宙最本质的冰冷与死寂,直接灌入齐夏的感官。
但此刻,吸引他全部注意力的,并非这物理上的致命威胁,而是透过裂缝“听”到的那股奇异回响。
冰冷,锐利,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将自身也视为武器的“锋刃”之意。这与“荒古巡天者”核心中那份厚重、悲壮、承载希望的“薪火”回响截然不同。它更古老,更沉默,也更孤独。仿佛一团燃烧了亿万年的寒冰,不寻求传递,只专注于自身的“存在”与“对抗”。
(是谁?什么样的意志会凝结成这样的回响?)
齐夏的意识,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不由自主地投向那股“锋刃”回响的方向。灵魂深处那微弱的“薪火”火苗,在这异质回响的刺激下,竟也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不再仅仅是温暖的坚守,更添了一丝锐利的“指向性”。
他暂时忘却了头顶渗入的死亡气息,忘却了舱内正在缓慢下降的气压,全部的精神都沉浸在这种跨越时空的、回响与回响的无声对话中。
零也察觉到了齐夏的异常,以及他意识焦点突然的、强烈的转移。她顺着齐夏感知的方向“望”去,借助信标碎片的增幅,她也隐约捕捉到了那股与众不同的、冰冷的能量质感。
“那边有什么?”她通过连接传递出疑问,同时双手飞快地在控制台上操作,试图用残留的能量生成临时性的分子膜,封堵那道裂缝,减缓失压速度。但这只是权宜之计。
齐夏的回应迟滞而模糊,充满了不确定与探索的意味:
(同源但不同路古老的碎片或许记录或许武器)
他无法给出确切答案。但这股回响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量。它可能蕴含着关于“观测站”、“清道夫”乃至“源初之地”的更古老、更不为人知的秘密,也可能是一个更加危险的陷阱。
然而,他们没有更多选择。原定航路已被猎杀者封锁,临时坐标只是权宜之计,而眼前这股独特的回响,是黑暗中唯一主动“发声”的、可能与“薪火”相关的存在。
“引导我靠近它”齐夏的意志再次变得清晰而坚定,尽管这坚定建立在摇摇欲坠的肉体与灵魂之上。他需要更近,需要更清晰地“阅读”那段冰冷的回响。
零没有反对。她调整了逃生舱那蹒跚的步伐,不再仅仅追求隐匿,而是开始小心翼翼地、沿着齐夏感知中与那“锋刃”回响共鸣最强的路径,向着那片如同沉默山峦的巨大残骸内部深入。
航行变得异常艰难。内部的失压警报虽然被零暂时屏蔽了声音,但仪表上持续下降的数值和舱内越来越稀薄的空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时间的紧迫。外部的残骸结构也变得更加复杂扭曲,巨大的金属梁柱如同巨兽的肋骨般交错,断裂的管道如同垂死的触手,不时有细小的碎片被逃生舱刮蹭到,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齐夏的意识高度集中,他像是一个在雷区中依靠直觉前进的盲人,不仅要规避物理上的障碍,更要避开那些隐藏在残骸深处、可能被“锋刃”回响掩盖的、不稳定的能量节点和空间褶皱。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锋刃”回响也越来越清晰。齐夏开始能从中分辨出一些更加具体的信息碎片:
并非日志,也非记录,而是一种状态的描述。
一种将自身意志、记忆、乃至存在的核心,极度压缩、凝聚、最终固化为某种“永恒对抗形态”的过程。充满了痛苦、决绝,以及一种对自身存在形式的彻底否定与重构。
(不是为了传承是为了标记?为了警告?还是为了等待某种特定的“触发”?)
齐夏的意识在颤抖。他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绝望或决心,会让一个文明或者一个强大的个体,选择这样一条道路——不再是传递火种,而是将自身化为墓碑,或者一把指向未知敌人的、永不回收的标枪。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那片巨大残骸的核心区域,即将看清那“锋刃”回响的真正源头时——
一直相对稳定、只是冰冷锐利的“锋刃”回响,陡然剧变!
它仿佛被他们的靠近所“激活”,原本内敛的锋芒瞬间爆发开来,化作无数道无形的、锐利的精神尖刺,向着四周无差别地辐射!其中蕴含的不再仅仅是冰冷和对抗,更添了一种被惊扰的狂怒,以及一种仿佛要拉一切靠近者同归于尽的毁灭意志!
“不好!”零率先察觉到这能量的恐怖突变,脸色骤变。
但已经晚了。
那无形的精神尖刺,如同风暴般席卷而过!
“呃啊——!”
齐夏首当其冲, bnk 面具下的面孔瞬间扭曲,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那尖刺并非物理攻击,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与他本就脆弱不堪的灵魂产生了最直接的碰撞!他那刚刚稳定少许的“薪火”回响,如同被重锤击中,瞬间变得明灭不定,几乎要彻底溃散!
更可怕的是,这股狂暴的精神冲击,还引动了周围残骸内部那些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混乱的能量沉淀!
“轰隆隆——!”
巨大的残骸结构开始剧烈震动,无数金属碎屑和尘埃从上方簌簌落下,仿佛这巨兽的尸骸正在苏醒,发出最后的、毁灭性的咆哮!
逃生舱在这突如其来的能量风暴和物理震动中,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彻底失去了控制,警报声凄厉地响成一片!
零拼尽全力想要稳住舱体,但那股精神冲击同样对她造成了影响,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无数把冰刀切割,剧痛难忍,操控变得异常艰难。
而齐夏,在承受了最主要的精神冲击后,意识再次被拖入无尽的黑暗与痛苦漩涡。只是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凭借着最后一丝清明,捕捉到了那爆发的“锋刃”回响核心处,一闪而逝的、一个极其复杂的、如同断裂王冠般的印记虚影。
以及,一段破碎到极致的、充满不甘与诅咒的意念残留:
“觊觎冠冕者皆陪葬”
危机,从未如此接近。他们不仅未能获得线索,反而惊醒了一个沉睡的、充满敌意的古老亡灵,并将自己置于能量风暴和结构崩塌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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