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前期准备
九百个装满希腊火的玻璃瓶和陶罐,静静地躺在箱子里。
那是他给巴黎准备的贺礼,也是他送给法兰西未来的“祝福”。
一名紫卫军的士官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低头待命。此人正是负责监督燃烧瓶制作的军官。
“都封存好了?”巴西尔没有回头。
“是的,陛下。九百个,一个不少,全部入库,有人看守。”士官的声音压得很低汇报到。
“很好。”巴西尔说道,“传我的话,去卢浮宫。”巴西尔整理着自己的袖口,“告诉凯瑟琳太后,我的休整已经结束。既然是来结婚的,总该坐下来谈谈,这婚到底该怎么结。”
几名早已备好马匹的骑兵领命,没有多馀的言语,翻身上马,很快就消失在通往巴黎市区的道路尽头,只留下一串远去的尘土。
卢浮宫,太后寝宫。
——
房间里只剩下她自己。
“这只来自新大陆的鹰,总算肯从他的巢穴里探出头了。”
她自言自语,转身时,厚重的黑色天鹅绒裙摆在地板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她没有前往接见厅,而是提着裙摆,穿过一条挂满瓦卢瓦家族先祖画象的阴暗走廊,径直推开了玛格丽特公主的房门。
玛格丽特正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本烫金封皮的诗集,但她的目光却落在窗外,看着庭院里一个正在修建花枝的园丁。书页在她手中,已经许久没有翻动。
“母亲。”玛格丽特见她进来,起身行礼。
凯瑟琳没有回应她的问候,径直走到女儿面前。她的手指划过女儿光滑的脸颊,最后停留在她的手臂上,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那个罗马人,要来了。”凯瑟琳的声音平淡。
她松开手,目光在玛格丽特身上审视地游走。
“为了这场联姻,他从大西洋对面带来了一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甚至还有两艘庞大的战舰停在勒阿弗尔。玛格丽特,我的女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玛格丽特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这意味着,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凯瑟琳说道,“他并不惧怕法兰西的胡格诺派,甚至可能他根本不在乎。”
凯瑟琳顿了顿又补充道,“记住,你是法兰西的女儿,你的婚姻,你的身体,你的每一滴血,都属于法兰西。然后,才是未来的罗马皇后。
“我会的,母亲。”玛格丽特垂下眼帘,“我懂我的价值。”
“那就好。准备一下,换上你最好的衣服。别让他觉得,瓦卢瓦的珍珠,黯淡无光。”
次日清晨,塞纳河上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去,卢浮宫的议事厅内已经点燃了熊熊的壁炉。
巴西尔跨入大厅时,法国天主教贵族们瞬间安静了下来。他向长桌尽头的凯瑟琳太后微微颔首,便走向为他预留的位置。
他今天穿上了那件特制的紫色丝绸长袍。深邃的紫色在烛光下流转,胸前用金线绣出的双头鹰徽记,一只爪子紧握短剑,另一只爪子托着书卷,在满屋子浮华的法兰西宫廷风格中,透着一种古老、森严而又充满力量的威仪。
在场的法国贵族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们看他的眼神,混合着好奇、轻篾,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凯瑟琳太后坐在长桌的主位,她身后站着几位法兰西的重臣,包括天主教激进派的领袖,新任吉斯公爵。
一张巴黎地图早已在长桌上摊开。
“罗马的共治皇帝,”凯瑟琳的手在地图上轻轻划过,“按照我们法兰西的传统,王室的婚礼,通常在圣但尼大教堂举行。那里安葬着法兰西历代的先王,是王权的根基,有着最神圣的加持。”
她的指尖,最终点在了巴黎北部的一处标记上。
“在这里完婚,意味着罗马与法兰西的血脉,将在我们先祖的共同见证下融合。这是最高的荣耀。”
巴西尔瞥了一眼那个位置,发出一声轻笑。
“太后陛下,圣但尼确实神圣。”巴西尔语气凝重地回复道。
“但恕我直言,那是死人的宫殿。那里躺着的是法兰西的过去,而我要迎娶的,是法兰西的现在,和我们的未来。”
他伸出手,手指越过地图上大片的城区,越过凯瑟琳的手,重重地在大地图中央那个被塞纳河环抱的狭长岛屿上,点了点。
西堤岛,巴黎圣母院。
“我要在这里。”巴西尔的声音不高,但议事厅内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桌上的烛火似乎都因此晃动了一下。
“就在巴黎的心脏,在塞纳河的环绕之中。我要让全巴黎的市民,无论他是衣衫槛褛的乞丐,还是脑满肠肥的商人,都能亲眼看到罗马帝国的双头鹰旗,与法兰西王室的鸢尾花旗,并肩飘扬。”
凯瑟琳的双眼微微眯起,不动声色地审视着眼前这个狂妄的年轻人。她身后的吉斯公爵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在圣母院举行婚礼?”吉斯公爵冷哼一声,越过凯瑟琳开了口,“殿下这也挺好,但是我觉得还是法兰西先王的陵墓的教堂内更符合传统。而且这个教堂在城郊更为安全。”
“公爵是在担心有人捣乱?”巴西尔打断了他,甚至没有看他一眼,目光直直地逼向凯瑟琳,“还是说,尊贵的法兰西王室,如今已经连自己首都内核的治安都无法掌控了?”
这句话象一记无声的耳光,抽在所有在场的法国贵族脸上。
议事厅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法兰西的军队足以踏平任何胆敢叛逆的渣滓!”吉斯公爵被激怒了。
“那就好。”巴西尔站起身,仿佛事情已经盖棺定论。他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前倾,俯视着整张地图。
“我也带了一千名紫卫军前来。如果太后和公爵的人手不够,我的士兵很乐意为了婚礼的安全,暂时接管西堤岛的所有防务,封锁每一座桥梁。”
他顿了顿,嘴角的弧度带着一丝嘲弄。
“至于圣但尼————那种阴冷的地方,还是留给需要安息的灵魂吧。我和玛格丽特公主都还年轻,我们更喜欢阳光,和万众的欢呼。”
凯瑟琳沉默了许久,她在权衡利。
在市中心举行婚礼,风险巨大,但正如这个罗马人所说,这也是一次绝佳的展示。向全欧洲展示瓦卢瓦与巴列奥略的强大联合,足以震慑所有心怀鬼胎的势力,尤其是那些蠢蠢欲动的胡格诺派。
“如您所愿。”凯瑟琳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婚礼就在巴黎圣母院举行。法兰西王家卫队会封锁通往西堤岛的所有桥梁。我相信,那里将是全欧洲最安全的堡垒。”
“明智的决定。”巴西尔直起身,转身便向大门走去,不再多看任何人一眼。
离开卢浮宫后,巴西尔并没有直接返回庄园。
马车在巴黎的街道上缓缓行驶,车轮压过石板路,发出沉闷的颠簸声。
他从座位下的暗格里抽出一张信纸,就着车厢里昏暗的光线,用一支笔在纸上飞快地游走。
马车在一个不起眼的街角停下。
——
“送去蒙费拉托。”巴西尔将折好的信纸递给车窗外一名早已等侯的亲信,“用最快的马,亲自交给费拉米尼奥侯爵。”
他补充了一句:“告诉侯爵,我邀请他来巴黎参加我的婚礼庆典,但只需要他本人前来。让他把我留在那里帮忙防守的罗马军队和热那亚雇佣兵都看好自己的家。将军离开军营,就象狮子离开巢穴,总有鬣狗想来偷家,我这里不需要更多的军队。”
亲信接过信,塞进怀里,翻身上马,很快就导入人流,消失在通往城外的方向。
与此同时,法兰西南部,一处宅邸内,气氛压抑。
纳瓦拉的亨利,这位年轻的胡格诺派领袖,正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双脚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一下下地敲击着在座所有人的神经。
他是波旁家族的贵族,也是卡佩家族的分支,一旦查理九世和他的兄弟们绝嗣,法兰西的王冠本该顺理成章地落在他头上。为了这个目标,他一直试图求娶玛格丽特,以此来巩固自己的继承权。
——
可现在,那个从大西洋对面跑回来的该死的罗马人,截胡了。
“不能让他们结婚!”亨利猛地停下脚步,双手狠狠撑在长桌上,“一旦罗马帝国和瓦卢瓦王室正式联姻,再加之吉斯公爵那帮天主教疯子,我们在法兰西将再无立锥之地!”
圆桌旁坐着几个面色阴沉的男人,他们是胡格诺派的内核人物。诺派的军事支柱—加斯帕尔·德·科利尼海军上将。
这位将军,此刻正用一把随身的小刀,慢条斯理地削着一个水果,仿佛对亨利的暴怒无动于衷。
“那个巴西尔带了一千人,是罗马帝国的精锐,驻扎在城外。卢浮宫的瑞士卫队也加强了戒备。”科利尼的声音洪亮,“想在婚礼前搞暗杀,派几个人冲进卢浮宫?那是去送死,毫无意义。”
“那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把绞索套到我们脖子上?”亨利一拳砸在桌上,震得酒杯嗡嗡作响。
“当然不。”科利尼说道,“我刚收到消息,巴西尔拒绝了圣但尼,坚持要在巴黎圣母院结婚,好地方。”
“你疯了?那是巴黎市中心!是他们的地盘!”一名贵族惊呼。
“正因为是市中心,乱起来才更要命。”科利尼发出一声冷笑,“我已经联系了低地那边的朋友。那些被西班牙人逼得走投无路的荷兰商人,早就受够了天主教的鸟气,他们愿意出钱。我们不需要正规军,我们需要的是混乱,是愤怒的人群。”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画着简陋符号的纸,在桌上摊开。
“我已经派人去巴黎的贫民窟和周边的村镇散布消息,召集我们虔诚的信徒。不需要多,凑个一两万人,哪怕他们手里拿的只是粪叉和木棍,只要在婚礼当天涌上街头,把通往西堤岛的所有道路都堵死————”
“一万人对一千人,就算是用脚踩,也能把他们那点可怜的防线踩烂。我们的目标不是占领,是制造流血,制造新一轮的矛盾和混乱并从中获利。”
亨利听得心跳加速,这个疯狂的计划让他感到一阵恐惧,却又有一种病态的兴奋。
“但是,万一冲不进去呢?那个罗马人————我听说他很邪门。”亨利下意识地咬着指甲。
“那就做两手准备。”科利尼指了指窗外远处山峰的剪影,“找个最好的猎手,一个擅长射箭并射的很准的人。当游行的队伍经过那些狭窄的街道时,混乱一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被街上的暴民吸引。到那个时候,从屋顶射出的一支冷箭,就能决定一个帝国的未来。”
“我去安排。”亨利终于下定了决心,眼中的尤豫被疯狂所取代,“我去连络低地的钱袋子,你去召集人手,准备行动。”
夜幕降临,巴西尔暂住的庄园内,灯火通明。
巴西尔站在巨大的穿衣镜前,几名侍从正小心翼翼地为他试穿婚礼什天要穿的礼服。但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目亥越过镜中的自己,落在窗外漆黑的夜色里,仿佛在倾听着什么。
巴西尔突然对身边的心腹侍从官下令,“去巴黎最好的马车行,再订购三辆马芹。”
侍从官愣了一下。
“我说,去买三辆一模一样的马芹。”巴西尔转过身,不再看镜子,“要和我现在乘坐的这辆,从里到外,没有幕分差别。无论是木料的颜色、芹轮的样式,还是窗帘上的暗纹,都要完全一致。”
“陛下是担心————有人行刺?”侍从官压低了声音。
“胡格诺派那些人,如果连这点胆量都没有,那他们早就被吉斯公爵的屠刀杀亥了。”巴西尔便出一声冷笑,手指下意识地抚摸着腰间罗马短剑的剑柄。
“婚礼那天,我要这四辆马芹同时从庄园出便,分两条不同的路线前往圣母院。每一条路在线,一前一后,两辆马芹。他们想玩毫谜游戏,我就给他们出四道题。”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晚的冷风灌入室内,吹得桌上的烛火疯狂摇曳。
巴西尔望着椅处卢浮宫方向隐约的灯火轮廓,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四尤箭,四丑目标。让他们毫毫,哪一丑里面坐着我。
只是不知道,当我的“礼物”在巴黎街头盛开时,他们的这点小把戏,还够不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