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院正房。
这间平日里只有管事大爷才能端坐喝茶、发号施令的屋子,今儿个连门板都被卸了。
寒风呼呼地往里灌,吹得人心慌。
易中海像滩烂泥一样瘫在台阶下,两个民警架都架不住他往下出溜的身子。他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屋里那个被掀开的床铺位置,嘴唇发青,哆嗦得连个囫囵字都吐不出来。
他现在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挖!”
李卫国站在屋子中间,脚底下踩着全是浮土的青砖,眼神冷峻。
“得得得——”
洋镐砸在青砖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四合院里格外刺耳。
几下之后。
“当!”
一声金属撞击的脆响。
“有了!有东西!”
负责挖掘的老刑警喊了一声,扔下洋镐,顾不上脏,趴在地上徒手刨土。
没几下,一个浑身锈迹斑斑、大概有枕头那么大的铁皮箱子被抱了出来。
这箱子沉得很,落地“咚”的一声,溅起一片烟尘。
“好家伙,这分量不对劲啊。”
老刑警掂量了一下,脸色严肃。
“撬开!”
李卫国一声令下。
“咔嚓!”
锁扣被撬棍强行崩断。
李卫国戴上手套,当着全院邻居的面,甚至是当着易中海那双绝望的眼睛,一把掀开了盖子。
“哗——”
尽管天色还没大亮,但那从箱子里透出来的光芒,还是差点晃瞎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没有丝毫遮掩。
整整齐齐,九根大黄鱼(金条),象是九条趴着的龙,静静地躺在箱底。
在那耀眼的金色旁边,是一捆一捆码得跟砖头似的“大黑十”。
角落里,还滚出来两锭白花花的银元宝,外加那哗啦啦作响的一大堆“袁大头”!
这哪里是箱子?这就是个微型金库!
而在这些金银财宝的最上面,赫然放着一个泛黄的、用油纸包着的本子。
陈宇一直缩在警戒线外面,这会儿突然象是受了巨大的刺激,猛地冲过来,指着箱子里的本子大喊:
“那是日记本!那就是我叔的记帐本!”
“警察叔叔!我认识那个本子!怎么会在易中海的箱子里?!”
李卫国手疾眼快,把那个本子拿出来,翻开一看。
虽然字迹被做了旧,纸张发黄,但依然能看清上面记录的流水帐,以及最后一页那行“存款一千八百七十元”的记录。
这一下,性质彻底定了。
这就是“人赃并获”。
如果不心虚,为什么要把陈大山的日记本,锁在自己藏金条的箱子里?
这说明什么?说明易中海早就拿到了这笔钱,把日记本作为凭证和战利品,跟自己的黑心钱锁在了一起!
“点验!”
会计的声音都在发颤,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堆一块儿,手都不听使唤了。
十分钟后。
“报告所长!”
会计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嗓音尖厉,报出了一个让全场窒息的数字:
“黄金九根!重一斤六两!按黑市价也是天价!”
“银元宝两锭!袁大头八十块!”
“人民币现金……八千四百五十块!!!”
轰!
八千四百五!
在这个一斤猪肉才七毛钱、大家一个月只挣二三十块钱的五九年,这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
如果加之黄金和银元,易中海的身家,破万了!
“噗通!”
街道办王主任直接坐地上了,两眼发直,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他就是个八级工啊……”
八级工工资高?
高个屁!
一个月九十九,一年不吃不喝才一千二。他易中海从解放前干到现在,就算不吃不喝把骨头榨干了,也攒不下这八千多块钱!他才升八级工今年?
更别提那些有钱都买不到了的黄金!
这得是黑了多少人的钱?吃了多少绝户?
“易中海!!!”
李卫国一声怒吼,把手里的本子狠狠摔在易中海脸上:
“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
“这是工人的工资吗?这是劳动所得吗?”
“你通过什么手段,攒了八千块!九根金条!”
易中海彻底跪了。
他那张平时总是板着、显得高深莫测的脸,此刻五官都挪了位,涕泪横流。他想说话,想辩解,却发现自己连个借口都编不出来。
赃物并获,日记本就在箱子里,这就是铁证!
“我的!那都是我的!”
突然,一声凄厉至极的嚎叫,打破了死寂。
是被押在后面的贾张氏。
这老虔婆看着那一箱子钱和金条,眼珠子红得都要滴出血来了。
她不知道易中海犯不犯法,她只觉得心疼,象是有人在拿着钝刀子剜她的肉!
“易中海!你个杀千刀的骗子啊!”
贾张氏疯狂挣扎,手铐哗啦啦响,指着那堆钱骂道:
“你说过东旭是你干儿子!你说过你以后的一针一线都是贾家的!你说你要给我们养老!”
“你藏了这么多钱……你居然每个月只给我们十斤棒子面?你居然看着我们家哭穷还要我们去要饭?”
“这都是你欠我们老贾家的!我是这钱是给我孙子棒梗留的!警察同志!那是我们家的钱啊!他还给我!”
贾东旭也崩溃了,眼泪鼻涕一起流。
看着那八千块钱,再想想自己象个傻子一样,攒了那个一百九十八块钱还当个宝贝。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师父……你有这么多钱……为什么还要我去抢陈家的一针一线?为什么啊!”
“你手指缝里漏一点都够我们吃顿肉啊!你太黑了!”
这种贪婪到极致、无耻到极点的嘴脸,把所有人都恶心坏了。
“闭嘴!”
李卫国一脚踹在那个铁箱子上,震得金条乱颤:
“贾家的人都疯了吗?这赃款!是罪证!你们还想分?想钱想瞎了心了!”
“把他们嘴都堵上!听着闹心!”
易中海的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算是坐实了。
周围那些穿着破棉袄、每天为了三分钱咸菜发愁的邻居们,看着跪在地上的易中海,眼神里不再有半点敬畏。
只有那种被欺骗、被愚弄后的狂怒。
仇富的情绪达到了高潮。
“打死这个老地主!”
“我们天天吃糠咽菜,听他讲大道理,省出钱来捐给贾家……”
“合著最有钱的是他们,最坏的也是他们!”
人群骚动,要不是有警察拦着,易中海早就被撕碎了。
随着易家搜查结束,最后一站到了。
“何雨柱家!”
一帮人呼啦啦冲进了傻柱那间挂着半扇猪肉、充满单身汉馊味的屋子。
傻柱被按在旁边,本来还挺横。
他觉得自己是清白的,是厨子,家里没啥见不得人的,顶多就是几饭盒剩菜。
“搜!床底下!”
民警动作娴熟,从那张油腻腻的床底下,翻出了一个跟贾东旭同款的饼干盒子。
“倒出来!”
“哗啦——”
一堆零零碎碎的票子撒在八仙桌上。
最大面值五块,更多的是一毛两毛,甚至还有几分钱的钢镚儿。
寒酸。
太寒酸了。
会计都不用算盘,上手扒拉了两下,直接报数,声音里都带着一股子不可思议:
“现金一百七十五块三毛六!”
“没了。”
“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谁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就这一声笑,象是传染一样瞬间引爆了全场。
“一百七?”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整个院子爆发出一阵带着嘲讽、荒诞和解气的哄笑声。
一百七十五。
一个干了十几年、全厂只有几个的大厨,工资三十七块五,比贾东旭这个一级工还高一级。
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连贾东旭那个天天喊穷的废物,都攒了一百九十八!
连秦淮茹那个不上班的家庭妇女,都攒了九百多!
更别提那个拥有金库的易中海!
傻柱就象是个被剥光了的小丑,站在院子中央,脸上的肿还没消,但这会儿比肿还难看,红一阵白一阵。
他看着桌上那点可怜兮兮的钱,又转头看了看贾家那边被查抄出来的巨款堆。
周围邻居那玩味、嘲笑的眼神,象是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许大茂虽然被铐着,但笑得最欢,大牙都要笑掉了:
“傻柱啊傻柱,你还真是人如其名啊!”
“你天天给贾家拉帮套,把钱都送人家里去了?结果人家老婆婆存款一千一,媳妇存款九百,你个冤大头就剩一百七?”
“你图什么啊?图人家有钱?图人家把你当猴耍?”
“全院就你最穷,你还天天充大款去接济沃尓沃?你脑子里是不是装的都是卤煮火烧啊!”
这一句句话,诛心啊。
傻柱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然后又变得煞白,嘴唇在那儿不停地哆嗦。
他张着嘴,看向秦怀茹。
秦怀茹被押着,头低得快埋进胸口里,根本不敢看他一眼。
那一刻。
傻柱那个榆木脑袋好象开窍了,心却彻底凉了。
他再傻,这会儿也明白了。
在这个院子里,在易中海和贾家布下的这张大网里。
他何雨柱,就是那个最底层、最可笑、被吃干抹净还没落着好、最后还要替人数钱的肉工!
“我……我……”
傻柱突然象个孩子一样,猛地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肿胀的脸,“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这回是真哭。
不是因为疼,是因为蠢。
因为他那被践踏得一文不值的真心和尊严。
李卫国看着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
“带走吧。”
“这红星四合院,哪怕是傻子,也得为自己的愚蠢买单。”
随着易中海的“金库”被查抄,随着傻柱这最后的“遮羞布”被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