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日头挂在当空,惨白惨白的,没什么温度。
红星四合院的大门口拉起了警戒线。周围几个大杂院的街坊,连班都不上了,端着饭碗围在胡同口看热闹。昨晚那一宿的动静太大了,半个四九城都知道红星派出所端了个“土匪窝”。
两辆大卡车又轰隆
隆地开了回来。
这回车上跳下来的不是抓人的民警,而是分局调来的技术科人员,手里提着勘查箱,甚至还有人扛着铁锹和镐头。
“动手吧。”
李卫国站在大门口,眼圈有点黑,甚至还没来得及洗把脸。他那一身警服上沾满了灰,但精神头极足,眼神凶狠。
那帮禽兽在号子里还咬着牙不肯吐也不肯把钱交出来。
既然嘴硬,那就让铁证说话。
“从前院开始,一家一家过筛子!”
李卫国一挥手,语气森然:
“我就不信,这院子地皮下面,埋的都是干净东西!”
第一站,前院倒座房,阎埠贵家。
门上的封条被这一撕,“吱呀”一声。那扇看着随时要散架的破木门被推开了。
一股子陈旧的酸腐气扑面而来。
那是阎家特有的味道——酸菜缸没盖严实,混着那股子经年累月舍不得扔垃圾的馊味。
屋里挤得很,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到处都是为了省钱攒下来的破烂:窗台上摆着用来兑水的半瓶醋、修了又修打了三个补丁的搪瓷脸盆、孩子们用剩下的半截粉笔头,甚至连用废的牙膏皮都给展平了,码得整整齐齐。
这哪里象个家,简直就是个垃圾回收站。
“搜!”
技术科的老刑警没废话,戴上白手套,手里拿着探针,进了屋。
陈宇缩在军大衣里,跟在李红梅身后,站在门口看着。
看着这满屋子的“穷酸”,他心里冷笑。
这阎老扣在书里就是个只进不出的貔貅。平时装得连饭都吃不饱,恨不得把一粒花生米掰成两半吃,天天喊着家里人口多、开销大。
可真要是穷到这份上,他能养活一大家子?
在这个特殊的关口,一个天天哭穷的小学老师要是翻出巨款,那就不是勤俭持家了。
那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
那就是“分赃所得”。
“报告!柜子夹层有发现!”
仅仅过了十分钟,一个民警就从那个上了两把锁的烂木头柜子里,翻出了厚厚的一大摞东西。
“全是粮票!”
民警把那一摞票证摊在桌子上:“有细粮票,还有不少全国通用的!”
李卫国拿起来看了两眼,脸就沉了下来。
“一个小学老师,全家六口人,按理说每个月的定量还得算计着吃。他哪来这么多结馀?”
“这得是从多少学生嘴里扣出来的?还是倒卖物资换来的?”
但这还只是开胃菜。
真正的大戏,在里屋。
为了搜查彻底,阎埠贵两口子睡的那张老式木架子床,被几个民警合力抬到了院子里。
不仅抬了床,连地面上的浮土都扫了一层。
靠近墙角的几块地砖,颜色明显比周围的深一点,砖缝里的泥也是新的。
“这块砖,最近动过。”
老刑警蹲在地上,那小铁锤敲了两下。
“得得。”
声音发空。
“撬开!”李卫国一声令下。
“咔吧!”
几块看着厚实的青砖被撬棍轻松掀开。下面的土层松软,显然是有人经常挖掘填埋。
民警拿着铁锹,往下挖了不到二十公分。
“当!”
铲子碰到了硬物。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脖子伸得老长。
一个用油毡布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坛子,被挖了出来。这坛子封口用蜡封得死死的,比外面那个腌咸菜的金贵多了。
“打开!”
李卫国走上前,也不管脏不脏,直接上手柄那那一层层油毡布撕开,砸开封蜡。
坛子盖一掀。
即使是在白天,那个视觉冲击力也足够吓人。
满满当当一坛子钱!
不是一毛两毛的零钱,全是一捆一捆扎得整整齐齐的“大黑十”!
“点验!”
旁边的会计立马接过去,手指翻飞开始点钞。
现场静得只剩下数钱的哗哗声。
五分钟后。
会计抬起头,那声音都有点发飘:
“报告所长!一共是两千四百六十元整!”
“嘶——”
门口围观的年轻干警,还有门外的陈宇,都配合地发出了一声抽冷气的声音。
两千四?!
这是什么概念?
这年头一个一级工工资才二十多块。阎埠贵一个小学老师,一个月也就三十多块钱。全家六张嘴,吃喝拉撒都要钱。
他得真的是不吃不喝、把老婆孩子都饿死,攒上个七八年,才能攒下这一笔巨款!
但这显然不可能!
“一个哭穷喊饿、连根葱都要算计的人民教师,家里埋着两千四百块现金?”
李卫国拿着那一沓钱,手背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这钱干净吗?这是他的工资吗?”
“一个普通的老师,哪来这么多钱?除非他是……”
李卫国没往下说,但所有人都懂。
除非他是那个涉黑团伙的骨干,参与了瓜分那五户“消失人家”的财产!
“所长!还有东西!”
负责挖掘的民警喊了一嗓子,他又把手伸进那个坛子底部的暗格里。
摸出了三个沉甸甸、用红布包着的小长条。
打开红布。
金光一闪。
三根小巧却厚重的“小黄鱼”,在阳光下闪铄着诱人而又充满罪恶的光芒。
黄金!
又是黄金!
算上昨晚陈宇报案说的五根,这红星四合院难道开了金库不成?
“好啊,真是好得很。”
李卫国怒极反笑,抓起那就三个金条,狠狠拍在桌子上:
“一个小学教员,前院管事大爷。”
“家里藏着两千多巨款,还有金条!”
“平时装得跟个叫花子似的,连烈士家属的半瓶酱油都要抢?”
李卫国猛地转身,对着身后的记录员吼道:
“记下来!”
“前院阎埠贵家,搜出巨额不明来源财产!”
“结合昨晚的审讯和群众举报,有充分证据怀疑,阎埠贵作为犯罪团伙的骨干成员,长期利用管事大爷的身份,参与了针对五户失踪绝户的财产瓜分!”
“这些钱,全是赃款!是他们吃人血馒头攒下的家底!”
这顶帽子扣下来,阎埠贵这辈子是别想出来了。
哪怕他不死,也得把牢底坐穿。
陈宇站在门口,看着那一桌子的钱和金条。
他也有些意外。书里这阎老扣确实有钱,但没想到这么有钱。
不过这也正好。
在这个年代,拥有和你身份严重不匹配的巨额财富,那就是原罪。
更何况是在这种“涉黑严打”的节骨眼上。
这么多钱,你说是你攒的?谁信?
这就是“分赃”的确凿铁证!
阎埠贵,你算计了一辈子,最后把自己算计进了棺材里。
“这只是前院。”
李卫国把证据装袋,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武装带,目光看向了更深处的中院:
“一个看大门的三大爷都能搜刮这么多。”
“我倒要看看,那个住在中院、号称八级工的‘土皇帝’易中海,家里到底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
“走!去中院!抄易中海的家!”
队伍浩浩荡荡地穿过垂花门。
红星四合院的这层底裤,今天是要彻底没羞没臊地被扒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