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这一哭,那就是冲锋号。
在傻柱眼里,天大地大,秦姐的眼泪最大。
他看着陈宇手里那皱皱巴巴的五块钱,再看秦淮茹那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崩”地一声就断了。
“嘿!孙贼!”
傻柱把手里的瓜子皮狠狠往地上一摔,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那动静挺大,把旁边的板凳都带倒了。
“五块钱?你恶心谁呢?”
傻柱撸起那一层油腻腻的棉袄袖子,那张老脸拉得老长,眼珠子瞪得溜圆:
“秦姐都要揭不开锅了,你这孤家寡人守着两间房,就掏五块钱?我看你不仅是扣,你是坏!你是从骨子里烂透了!”
一边骂,傻柱一边大步流星地往场子中间走。
他是轧钢厂的大厨,颠勺练出来的一身蛮力,再加之那一米八几的大块头,走起路来带着风,压迫感十足。
陈宇“吓”得脸都白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脚蹬着地,拼命往后缩:
“别……柱子哥……我真没钱了……这就五块钱……”
“一大爷!救命啊!傻柱要打人啦!”
陈宇一边喊,一边看向端坐在正中间的易中海。
易中海坐在那儿,屁股连抬都没抬。
他手里捧着茶缸,眼皮子耷拉了一下,不疼不痒地喊了一句:
“柱子,冷静点。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嘴上说着冷静,可他那身子稳得跟泰山似的,就连放在桌子上的那只手都没动窝。
谁都听得出来,这就是句场面话。
易中海心里门儿清:陈宇这小子不老实,就是欠收拾。让傻柱这浑人上去给两拳,打服了,打怕了,钱也就掏出来了,房子也就腾得利索了。
这就是红星四合院的规矩——不听话?那就打到你听话。
坐在旁边的刘海中,腆着个大肚子,一脸看戏的表情。他甚至还端起茶缸喝了一口,心里琢磨着:打吧,打出事来才好呢,易中海管不住人,这位置迟早是我的。
阎埠贵更是缩着脖子装死。打架又不费他的钱,只要别砸坏他的桌子就行。
最兴奋的是贾家。
贾张氏坐在小马扎上,那双三角眼直冒光,嘴角那一抹幸灾乐祸怎么都压不住。她在心里恶狠狠地骂:打!往死里打!打残了这小兔崽子,房子就是我家的了!
就连秦淮茹,也没拦着。她只是用手帕捂着半张脸,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似惊恐,实则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外围看热闹的邻居们,有的皱眉,有的冷漠,有的甚至还往前凑了凑,生怕看不清。
“这小子也是,惹谁不好惹傻柱。”
“挨顿打也好,这就叫杀威棒。不然以后在院里不服管。”
只有许大茂,缩在人群最后面,看着傻柱那凶神恶煞的背影,下意识地捂了捂肚子。
他没少挨傻柱的打,那滋味他最清楚。
“这傻柱疯起来真咬人啊……”许大茂小声嘀咕了一句,身子往后缩了缩,生怕血溅到自己身上。
场子中间。
傻柱已经冲到了陈宇面前。
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陈宇,傻柱那种“四合院战神”的优越感瞬间爆棚。
“叫唤什么?今儿个谁也救不了你!”
“爷爷替你死去的叔叔教训教训你这个不孝顺的玩意儿!”
傻柱骂骂咧咧,根本没想留手。
他助跑了两步,那只穿着千层底布鞋的大脚高高抬起,铆足了劲,照着陈宇的肚子就踹了下去。
这一脚要是踹实了,肠子都能给踹断。
陈宇坐在地上,看着那只越来越近的大脚。
他在发抖。
在所有人眼里,这是恐惧到了极点的生理反应。
但在陈宇低垂的眼帘下,那双瞳孔里,哪里有半点恐惧?只有一片让人心悸的死寂和冰冷。
想踹我?
想吃绝户还想动武?
行。
那你就飞一会儿吧。
陈宇放在袖子里的手指,轻轻勾了一下。
【操作:投放重物】
陈宇的意念快得惊人。
就在傻柱右脚腾空,全身一百四五十斤的重量全部压在左脚那个支撑点,准备发力的一瞬间。
一颗从花坛边缘顺来的、甚至还带着潮湿泥土的鹅卵石,凭空出现在了地面上。
位置极刁钻。
正好在傻柱左脚脚后跟落下的必经之路上。
傻柱满脑子都是把陈宇踹翻在地的爽快,哪里会注意脚下?
“咔!”
一声脆响。
傻柱的左脚后跟,结结实实地踩在了那颗圆溜溜、硬邦邦的鹅卵石上。
这要是平时走路,顶多崴个脚。
可现在不一样。
他在冲刺,他在发力,他在想打人。
这股巨大的冲力,在脚底打滑的一瞬间,彻底变成了灾难。
“呲啦——”
鞋底摩擦石头,发出一声刺耳的动静。
傻柱只觉得脚底下一空,整个人象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推了一把。
重心瞬间失守。
双脚离地。
一百多斤的壮汉,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飞了起来。
真的是飞。
他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抛物线,整个人面朝下,双臂胡乱挥舞,像只被扔出去的死猪。
陈宇早就预判了这一切。
在傻柱起飞的瞬间,他嘴里惨叫着“别打我”,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往旁边蹭了两米远,直接缩到了墙根底下。
完美的避让。
没有任何身体接触。
“砰!!!”
一声巨响。
这声音太大了,就象是装满烂肉的麻袋从房顶上扔下来,狠狠砸在水泥地上。
连带着地面仿佛都震了一下。
傻柱那张大脸,没有任何缓冲,成了最先着地的刹车片。
而那个落点——
正是中院那条必经之路上,为了铺路而凸出来的一块青石板棱角。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淅得让人牙酸。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全院死寂。
易中海端茶缸的手僵在半空,嘴巴微张,那句没说完的“别打太重”卡在了喉咙里。
贾张氏脸上的幸灾乐祸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僵硬地挂在满是横肉的脸上,显得格外滑稽。
秦淮茹捂着嘴,眼睛瞪得溜圆。
下一秒。
“嗷呜——!!!”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划破了三月的夜空。
这声音不象是人发出来的,倒象是杀猪时那濒死的一声嚎。
傻柱捂着嘴,整个人弓成了一只大虾米,在冰冷的地面上疯狂打滚。
“唔……唔……”
鲜血。
大量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往外滋,瞬间就把那身灰扑扑的棉袄染红了一大片,甚至流到了地面上,汇成了一小滩。
傻柱疼得浑身抽搐,翻过身来,那张脸已经没法看了。
嘴唇肿得象两根血肠,鼻梁骨看着也歪了。
最触目惊心的,是那块青石板旁边。
三颗白森森的牙齿,带着血红的牙根,静静地躺在尘土里。
两颗上门牙,一颗下门牙。
断得整整齐齐。
“我的牙……我的嘴……”
傻柱满嘴是血,说话漏风,含糊不清,眼泪鼻涕混着血水糊了一脸。
“柱子!”
易中海这才反应过来。
“咣当!”
手里的茶缸子掉在地上,滚出去老远,里面的茶水洒了一地。
易中海哪还有刚才那种稳坐钓鱼台的架势?他脸都白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下台阶,直接扑到傻柱身边。
这可是他精心培养的打手,是他将来养老的指望啊!
这一摔,要是把人摔傻了,或者落下残疾,那他的养老大计怎么办?
“柱子!你怎么样?别吓一大爷!”
易中海想扶,又不敢碰,看着那一地的血和牙,手都在哆嗦。
秦淮茹也吓傻了,挺着大肚子晃晃悠悠站起来,发出一声尖叫:
“杀人啦!出人命啦!快来人啊!”
院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一大妈、二大妈都围了过来。刘海中和阎埠贵也坐不住了,纷纷起身查看。
只有陈宇。
他缩在两三米开外的墙根底下,双手抱着脑袋,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在发抖。
那是极度惊恐的样子。
“不赖我……大家都看见了……我都没动……”
陈宇带着哭腔,声音颤斗着大喊:
“我离他那么远……是他自己飞过来的……他是想踹死我,自己脚滑了……”
“这是报应……老天爷看不过去了……呜呜呜……”
这话说得一点毛病没有。
在场几十号人,几十双眼睛,那是看得真真切切。
从头到尾,陈宇连傻柱的衣角都没碰到。
是傻柱自己发了狠,助跑冲刺,结果脚底打滑,把自己给摔废了。
这就是典型的害人终害己。
许大茂躲在人群后面,看着地上那三颗牙,只觉得后槽牙一阵发酸,但心里那叫一个爽。
“该!让你狂!这下把牙磕崩了吧!”
许大茂心里暗爽,脸上却装作受惊的样子:“哎哟喂,这摔得也太惨了,这以后还怎么找媳妇啊?”
这时候,傻柱缓过来一口气,指着陈宇,嘴里喷着血沫子:
“呜……呜……他……坏……”
易中海听不清他说什么,但他那一肚子的邪火和恐慌,此刻必须找个出口。
这笔帐,绝不能算在傻柱自己头上,更不能算在他易中海的纵容头上。
必须有人背锅。
易中海猛地转过头,那张平日里道貌岸然的脸上,此刻全是狰狞和凶狠。
他伸出手指,隔着好几米远,死死指着墙角的陈宇:
“陈宇!你个小畜生!”
“你看你把柱子害成什么样了!”
“这是一级伤残!这以后要是落了残疾,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陈宇抬起头,满脸的眼泪,一脸的不可置信:
“一大爷,您讲不讲理?是他要打我!是他要抢我的钱!他自己摔的,凭什么赖我?”
“还敢顶嘴!”
易中海怒吼一声,直接给这件事定了性:
“要不是你躲开,柱子能摔吗?你要是老老实实站着让他教育两下,能出这事儿吗?”
“你这就是恶意伤人!你这就是蓄意谋杀!”
“陈宇,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儿没完!这医药费你必须出!那两间房你也别想要了,直接抵押给柱子治病!”
这就是易中海。
这就是红星四合院的一大爷。
明明是傻柱行凶未遂自食恶果,到了他嘴里,成了受害者躲避的错。
受害者有罪论,被他玩得明明白白。
贾张氏一听这话,立马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讹钱!
这是个讹钱的好机会啊!
“对!一大爷说得对!”
贾张氏一拍大腿,直接坐在地上开始撒泼:
“就是你克的!你个丧门星!克死了你叔,现在又来害傻柱!”
“我看傻柱这以后是干不了活了!你必须养他一辈子!把你家那五块钱拿来!把你家房子腾出来!”
“大家伙儿都评评理啊!这农村来的野孩子把咱们大院的人给打残啦!”
贾张氏这一嗓子,直接把围观群众的情绪给带偏了。
几个平时跟易中海走得近的邻居也开始指指点点:
“是啊,这下手太狠了。”
“不管怎么说,人都伤成这样了,陈宇这孩子太不懂事。”
陈宇看着这群颠倒黑白的人。
看着那一脸正气却满嘴喷粪的易中海,看着贪婪成性的贾张氏,看着是非不分的邻居。
他突然停止了颤斗。
在那双被乱发遮住的眼睛里,所有的伪装正在一点点剥离。
既然你们要玩。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三颗牙,只是个利息。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本金。
就在这乱糟糟的时候,刚还安安稳稳坐着的聋老太太,立刻睁开眼杵着拐棍就奔来了。
“笃!笃!笃!”
声音很沉,敲得人心慌。
全院最难缠的主,那位所谓的“老祖宗”,被这动静给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