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气在井口翻滚,像一锅煮沸的沥青。欣丸夲鉮栈 哽薪罪全我盯着那团浓雾,手指在袖中刮刀上轻轻敲了三下——这是外卖员的习惯,赶时间时数着步子催自己快点。
“他们既然敢露替身,下一步必是真杀招。”我压低声音,“不会只动阵法,会动‘嘴’。”
赤燎站在我侧后方,铠甲边缘凝着一层薄霜。他皱眉:“你是说食物?”
我点头:“魔尊要出席庆典,谁最有机会让他倒下?不是刺客,是厨师。”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厨房杂役跌跌撞撞跑来,脸色发青:“林、林姐姐!供品汤锅开了,香气冲得人头晕,老李已经吐了三次!”
我抬腿就走,镣铐还在脚踝上挂着,哗啦作响。赤燎没拦我,反而加快步伐挡在我前面开路。
厨房门口站着两队守卫,原本是防外人闯入,现在倒像是防我们出去。我冷笑一声,抬手拍了拍门框:“奉魔尊特令,查验供品灵气残留——所有无关人等退后十步,原班人手留场,其他人不得进出。”
没人敢违抗玄烬的名义。
我掀开锅盖,热浪扑面而来。汤面泛着诡异的红光,像是掺了碎玻璃,在火光下流转不定。我抽出银勺搅了半圈,那红丝立刻顺着汤汁游动,竟像活物一般缠上勺柄。
“蚀心蛊粉。”我咬牙,“遇热显形,吃一口就能让人发狂自残。”
旁边有魔仆倒吸冷气:“这这不是咱们的香料?”
“当然不是。”我把银勺重重磕在案上,“这是毒。而且是专挑庆典下手的毒。
我转身抄起整锅汤,直接倾倒入废槽。滚烫的液体溅在石缝里,发出滋滋声响,地面竟被腐蚀出几个小坑。
“此批食材灵气紊乱,疑似地脉污染。”我高声宣布,“全部报废!今日所有用料重检!”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嘀咕:“又是她一句话就毁供品?”“上次说阵法有问题,这次又说汤有毒,是不是想独揽厨政?”
我懒得辩解,只把银勺递到众人面前:“你们凑近些看。这粉见光三息即化,我现在若造假,它早该没了。”
果然,那抹红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几息后彻底消失。
议论声戛然而止。
我转向赤燎:“查今日所有进入厨房的记录,尤其是调味区——这粉常混于辣料中,而我带来的辣椒包昨夜曾开封。”
他一点头,立刻有暗卫从梁上跃下,开始盘问出入名单。
我则走向灶台角落,打开自己私藏的调料罐。一共七个,都是我亲手封口贴签,每日用量清清楚楚。
前六个都没问题。
第七个,底部有道细微接缝。我用刮刀撬开底盖,半包红色粉末赫然躺在夹层里,颜色与锅中残留如出一辙。
我笑出声:“好啊。偷换我的料,再毁我清白——可你们忘了,外卖员最懂‘留样备查’。”
我把罐子举高:“这是我昨天开封时拍下的封条照片。”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油纸,上面用炭笔画了个简陋表格,标注着每罐开封时间、重量、用途,“今天早上我还称过一次,少了一钱三分。现在补上了。”
底下一片寂静。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闷响。
幽梦瘫坐在地,侍女尖叫:“林小满下毒报复!小姐刚才还好好的!”
我眼皮都没眨。
从怀中又抽出一张油纸,铺在案上:“我每日做饭,都留一份‘客户反馈单’——记录用料、火候、食用反应。过去七日,无人不适。若她真中毒,该查的是她自己吃了什么。”
我指着厨房角落的公用调料台:“真正的毒源,恐怕在这儿。谁都能碰,也谁都能栽赃。”
赤燎已带人搜完出入记录,沉声道:“今晨卯时二刻,幽梦贴身婢女曾领‘增香剂’入库,登记人为膳房副管事。”
我挑眉:“哦?那玩意儿长什么样?”
“灰白色粉末,标着‘西域秘制’。”
“哈。”我冷笑,“那是裹尸粉的别名,混进食物里能加速毒素发作——你们魔界殡仪馆专用。”
周围魔族脸色齐变。
幽梦这时悠悠睁眼,虚弱道:“我只是路过看看进度怎会突然”
“你晕得挺准。”我蹲下来,平视她,“刚好在我发现证据后三秒。可惜你忘了件事——”
我伸手撩开她袖口,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新鲜抓痕:“你平时涂的安神膏,和这蛊粉相克。你一靠近毒源,皮肤就会痒。你忍了太久,最后还是挠了。”
她瞳孔猛地收缩。
我没再看她,直起身,目光扫过全场:“现在,我请求魔尊亲临,或派信使彻查——否则,下一个‘中毒’的,可能就是他。”
话音落,我静静站回灶台旁,手按锅盖。
锅底还温着。
我摸了摸内衬,确认那层防爆符仍在。这是我昨晚偷偷加的,怕哪天锅炸了殃及池鱼。
赤燎低声问:“你真不怕?”
“怕啊。”我咧嘴,“但你知道外卖员最擅长什么吗?”
他摇头。
“不是送餐。”我说,“是在客户暴怒前,把错揽过来,然后悄悄解决问题。”
他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刚才说‘客户反馈单’那种表格,是谁教你的?”
我一顿。
差点忘了这个世界没有excel。
“没人教。”我随口扯,“我自己琢磨的。总得分清谁爱吃辣、谁忌口、谁投诉最多吧?不然怎么提升满意度?”
赤燎眼神变了变,像是听到了某种禁忌知识。
外面天色渐暗,厨房灯火次第亮起。我盯着那口空锅,脑子里飞快过着线索:
- 辣椒罐被动了手脚
- 幽梦婢女借机入库
- 蚀心蛊粉需加热激活
- 公用调料台无人监管
这不像临时起意,是早就布好的局。
他们算准我会提前试菜,所以特意选了遇热才显形的毒。只要我一尝,当场发狂,所有人亲眼目睹“奸细暴起”,连解释机会都没有。
可惜。
更不知道我有个怪癖——每批新料进来,必做三件事:拍照、称重、留样。
现代社畜的生存本能,比什么金手指都靠谱。
赤燎忽然抬手,示意我噤声。
远处传来环佩轻响。
我眯眼望去,幽梦已被扶起,正由侍女搀扶着往外走。经过门口时,她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恨意,没有慌乱。
只有一种棋差一着的不甘。
我忽然想起什么。
快步走到公用调料台前,翻找今日新增的香料瓶。
果然,在一瓶“龙涎香粉”小的刻字:
我心头一震。
这不是给我的提示。
是给他们的行动指令。
他们还没放弃。只是换了个方式。
我攥紧那瓶香粉,指尖发烫。
赤燎走过来:“怎么了?”
“他们在等夜晚。”我低声,“毒只是第一轮。他们真正要动的,还是地脉。”
“所以刚才那出戏,只是为了转移视线?”
“对。”我看向井口方向,“让我们以为危机解除,放松警惕。”
赤燎脸色沉下:“我去调更多暗卫。”
“别。”我拦住他,“让他们觉得我们上当了。越安静越好。”
我低头看着手中香粉,忽然笑了:“你说,如果我们现在就把这瓶‘龙涎香’送去给魔尊泡茶喝,他会怎么样?”
赤燎瞪我:“你疯了?”
“开个玩笑。”我耸肩,“不过或许可以换个地方用。”
我把香粉塞进怀里,顺手从灶台抓了把粗盐,洒在刚才倒掉毒汤的废槽上。
盐粒落在腐蚀痕迹上,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像某种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