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村口主灶台时,孙小朵的鼻尖先触到了冷粥的米香。
她跪坐在青石板上,膝盖压得生疼,却舍不得挪开——那口黑黢黢的主锅正稳稳立在灶膛里,锅底还沉着几星玉简烧剩的金灰,像撒了把细碎的星子。
她从布兜里摸出最后一勺米,米粒子滚进锅里时\"叮\"地响了声,像谁在应和。
背后突然响起奶声奶气的唤声,孙小朵转头就见小豆子踮着脚往她怀里扑,手里攥着半块糖糕,\"王阿婆说这是最后一块,要给最会想办法的人!住孩子,糖糕的甜香混着粥锅的米香直往鼻子里钻。
眼角余光扫过锅沿,忽觉掌心一烫——锅底焦黑处竟浮起两个淡金色的字,\"好娃\",笔画歪歪扭扭,像极了她小时候偷画在祖师棋盘上的涂鸦。
那边萧逸蹲在石碑旁,正对着自己刻的\"规则生于烟火,死于命令\"发怔。
可等气钻进石碑,他却愣住了:石纹里翻涌的不是法力,是杂七杂八的人声!
萧逸的眼睛慢慢亮起来。
那些声音像无数根细针,正往石缝里扎——他昨日被风雨打裂的石痕,竟在这些念叨里一点一点愈合!
他突然想起前日孙小朵啃着糖葫芦说的话:\"最结实的墙不是用砖垒的,是大家都往里头填土。
他摸出怀里的炭条,翻身跪在石碑背面。
东岭老桃树下,韦阳的油灯正随着风晃。
他蹲在盲童旁边,看那孩子用小铲子一下下刨土,指甲缝里全是泥。说根会听人话,\"孩子歪着脑袋,小铲子戳进土里三寸,\"我想问问它,妈妈还会回来吗?
韦阳没说话,只把油灯往树根旁挪了挪。
昏黄的光漫开,照见桃树下的泥土正泛着湿意。
二郎神扛着铁锤回来时,差点被祠堂前的人堆绊个跟头。
他眯眼一瞧,好嘛!
拿来吃饭的,不是磕头的!抬手一掀,那口锅\"哐当\"砸在地上,却没像他想的那样摔裂,反而\"咚\"地弹起三寸,稳稳落回灶口。
二郎神盯着那行字,突然咧嘴笑出了声。
暮色漫上花果山巅时,孙小朵的发梢沾了层薄露。
她坐在最高的那块石头上,怀里的小金猴正揪她的发绳玩,毛茸茸的脑袋直往她颈窝里钻。
天际那道锅底星带淡得快要看不见了,像根快燃尽的香。
纸鸢摇摇晃晃飞上天,在暮色里划出道浅影。
孙小朵仰头望着它,直到它燃成几点火星。
孙小朵脚步顿了顿,又笑起来。
山风掀起她的衣摆,吹得她眼眶发酸——但这次不是难过,是像喝了碗热粥,从心口暖到脚底的甜。
是夜,村民们的灶火陆续熄了。
最后一户人家吹灭油灯时,天际泛起鱼肚白。
谁也没注意到,东边云层里有团金光正慢慢攒着,像颗被捂热的珠子,正等着破云而出。
不知哪户的公鸡提前打了鸣。
村口老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翅膀掠过晨雾时,带起片细碎的金粉。
而在那团金光深处,隐约有仙乐飘出,像根细针,轻轻戳破了黎明前的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