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妹妹难受的小脸,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他逞什么能?
学什么做饭?
就他那三脚猫功夫,做出来的东西自己都不敢多吃,怎么能让穗穗尝?
她还那么小,肠胃那么娇弱!
“我……我跟你们一起去!”
他声音沙哑,不由分说地跟上。
儿童医院,急诊室。
医生检查后,询问了饮食情况。
林薇如实说了,提到孩子今天尝了些“家人练习制作、可能火候调味不太成熟的家常菜”。
医生点了点头:
“应该是急性胃肠炎,不严重,但孩子小,反应明显。”
“主要就是吃了不洁或者消化不良的食物引起的。”
“先查个血常规和便常规,排除一下细菌感染。”
“如果没有感染,主要就是调理肠胃,补充电解质,饮食要清淡易消化,最近几天注意保暖。”
听到“不洁或消化不良的食物”,温瑾舟的头垂得更低了,拳头在身侧握得死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抽血的时候,穗宁害怕地往妈妈怀里躲,眼泪在眼框里打转,但没有大哭大闹。
温瑾舟站在一旁,看着那细细的针头扎进妹妹柔嫩的小骼膊,看着鲜红的血液被抽出来,他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都是他的错!
如果他没做那些破玩意儿,妹妹根本不用遭这个罪!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排除了细菌感染,就是普通的饮食不当引起的急性肠胃炎。
医生开了调理肠胃的药和口服补液盐,嘱咐回家观察,吃流质或半流质食物,如白粥、烂面条。
回家的路上,穗宁因为不舒服和抽血的惊吓,累得在妈妈怀里睡着了,小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安地蹙着。
车厢里一片压抑的沉默。
温瑾舟坐在副驾驶,背脊僵直,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不敢回头看一眼后座的妹妹。
自责、愧疚、后怕……种种情绪在他胸中翻滚灼烧,几乎要将他吞噬。
到了家,林薇把穗宁小心地安置在床上,陪着她。
温瑾舟象个影子一样跟在后面,站在儿童房门口,却不敢进去,只是死死地盯着门缝,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妹妹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林薇轻轻带上门走出来,看到像根柱子一样杵在门口的温瑾舟,叹了口气。
“瑾舟,”她的声音有些疲惫,但没有太多责怪,“医生说了,不严重,吃了药好好休息,饮食注意几天就好了。”
“你别太自责。”
“林阿姨……”温瑾舟抬起头,眼睛有点红,声音干涩嘶哑,“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我……我不该让她吃我做的那些东西……我根本不会做饭,我还逞能……我……”
他语无伦次,懊悔得无以复加。
林薇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那点因为女儿生病而起的迁怒也散了。
说到底,瑾舟也是好心,想学本事,想照顾妹妹,只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孩子的脆弱。
“知道错了就好。”林薇放缓了语气,“这次是个教训。”
“以后想对穗穗好,得用对方法。”
“照顾人,尤其是照顾小孩子,不是光有热情就够的,更需要细心、耐心和真正的能力。”
“你爸让你学做饭,初衷是好的,但急不得,得一步步来,从最基础的、安全无害的学起。”
温瑾舟用力点头,象要把林薇的每一个字都刻进脑子里。
“我知道了,林阿姨。我……我以后一定好好学!”
“再也不瞎逞能了!我……” 他看向紧闭的房门,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我一定要学会,做出真正好吃又安全的东西给穗穗吃!我发誓!”
林薇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有这个心就好。先让穗穗好好休息吧。”
“你也累了,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温瑾舟却摇摇头:“我……我去厨房。”
“厨房?”
“恩。”温瑾舟转身,大步朝厨房走去,背影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我从现在开始,重新学。从熬白粥开始。”
林薇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又轻轻叹了口气,眼底却泛起一丝欣慰。
挫折和疼痛,有时确实是成长最快的催化剂。
厨房里,灯火通明。
温瑾舟已经洗了澡,换了干净的居家服,但眼神里的红血丝和紧绷的下颌线显示着他并未放松。
周厨师被他请了回来,脸上带着理解的神情。
“瑾舟少爷,慢慢来,不急。”
“周阿姨,”温瑾舟的声音异常沉稳,“请您教我熬白粥。”
“最简单的白粥,米和水的比例,火候,时间,每一步都请您严格把关。”
“我要确保熬出来的每一粒米都烂熟,安全,养胃。”
他没有再提任何复杂的菜式,目标明确得不象那个跳脱的温四少。
周厨师点头,拿出了最好的珍珠米:
“好,我们从淘米开始。”
“淘米动作要轻,不要用力搓揉,以免营养流失。”
“水和米的比例,一般1:8到1:10,看个人喜欢的稠度,给病人和孩子吃,可以稍微稀一点……”
温瑾舟听得无比认真,甚至拿出了手机备忘录记录。
他严格按照周厨师的指示,量米,淘洗,浸泡,然后冷水下锅,大火烧开,撇去浮沫,转小火慢熬。
他不再象之前那样急躁毛糙,而是守在灶台边,时不时轻轻搅动一下,防止粘底,观察米粒开花的状态。
时间一点点过去,厨房里弥漫开纯粹质朴的米香。
温瑾舟看着锅里渐渐变得稠滑、米粒完全绽开、米汤浓白的粥,心里奇异地平静下来。
原来,做好一件最简单的事情,也需要如此用心和耐心。
粥熬好了,他小心地盛出一小碗,晾到合适的温度,然后端上楼。
穗宁已经醒了,正蔫蔫地靠在妈妈怀里,小脸还是没什么血色。
看到哥哥端着碗进来,她小声叫了句:
“四哥哥……”
温瑾舟走到床边,蹲下身,与妹妹平视,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轻柔,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