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步路,仿佛走了一个世纪。
穗宁终于摸到了冰冷的玻璃门把手,用力推开。
晚风带着凉意和城市的气息吹了进来,远处璀灿的灯火和天上的星光,瞬间驱散了浓稠的黑暗。
温叙白几乎是跌撞着踏入阳台。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腑,眼前重新有了光,虽然不象室内灯光那样明亮,却足以将他从记忆的深渊边缘拉回。
他靠在冰凉的栏杆上,大口喘息,额头上全是冷汗,脸色苍白如纸。
穗宁紧紧握着他的手,仰着小脸,担忧地看着他:
“大哥哥,你好点了吗?你刚才好象很难受。”
温叙白低头,看向身边这个还不到他腰高的小女孩。
夜色和远处的光映在她的小脸上,那双眼睛清澈见底,里面是真切的关心,没有害怕,没有嫌弃,只有纯粹的担忧。
就在这时,穗宁手腕上那个精致小巧的、镶崁着细钻的智能手表亮了起来,发出嗡嗡的震动。
这是温氏旗下科技公司的最新款儿童智能手表,定位、通话、安全警报功能一应俱全,设计得既美观又不显笨拙。
温叙白记得,这好象是他让助理订制,作为“例行公事”的生日礼物之一送过来的。
穗宁用另一只小手笨拙地按了接听键,手表里立刻传出林薇焦急的声音:
“穗穗?穗穗你在哪里?没事吧?”
“我们没事。”
温叙白听不清林薇说了什么,只听到穗穗“恩嗯”地应着,然后说:
“好,我们等灯亮了就回去。妈咪别担心。”
挂了电话,穗宁又晃了晃温叙白的手,小心翼翼地问:
“大哥哥,你真的没事了吗?要不要去医院呀?”
“你刚才的样子好吓人。”
掌心里的小手温软,带着孩童特有的热度,一点点驱散了他指尖的冰凉和心底残留的寒意。
温叙白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仍然有些紊乱的心跳,声音有些沙哑:
“谢谢穗穗,我好多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才三岁、却能在突发状况下拉着他找到光亮、还努力安慰他的小不点,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悄然松动。
他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老四温瑾舟总在他们那个只有四个兄弟姐妹的群里(虽然他常年免打扰)刷屏发这个小妹妹的照片了。
有一次他偶然点开过一张,是穗穗在花园里追蝴蝶,阳光洒在她璨烂的笑脸上,画面确实很有感染力。
他之前确实轻视了这个妹妹。
觉得不过是父亲晚年得女,一时新鲜宠着的玩意儿,与他庞大复杂的工作和商业帝国相比,不值一提。
有时间逗小孩,不如多谈几笔生意实在。
但现在,他不得不重新审视。
这个妹妹,似乎有种天生的亲和力,或者说,一种纯粹干净的善意。
能在黑暗中准确感知到他的恐惧,不吵不闹,而是用她小小的方式试图帮助他。
这不是成年人权衡利弊后的选择,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良善。
连他这样情感淡漠、习惯与人保持距离的人,都在这一刻,不自觉地想离这份温暖近一点。
几分钟后,宴会厅的灯光重新亮起,引发一阵小小的欢呼和释然的叹息。
电路故障被迅速排除。
林薇第一时间找到阳台,看到脸色仍有些苍白的温叙白和紧紧挨着他的女儿,悬着的心才放下。
她没有多问,只是温柔地抱了抱穗宁,向温叙白道了谢,便带着女儿回到了宴会中心。
温叙白又在阳台吹了会儿风,等气息完全平复,才整理了一下西装,重新走进那片璀灿光明之中。
他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依旧是那个冷静自持的温家长子。
在人群边缘,他遇到了端着一杯香槟、似乎正在查找什么的温以安。
“大哥。”温以安微笑着打招呼,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你脸色好象不太好?”
“刚才停电,没事吧?”
“没事。”温叙白言简意赅,不欲多谈。
温以安也不追问,抿了一口酒,目光投向不远处被林薇牵着、正走向中央蛋糕台的温穗宁,语气带着点玩味:
“小寿星要切蛋糕了。我们当年……生日宴有这么‘隆重’过吗?”
“好象父亲从来没到场吧?大哥,你能接受吗?”
他轻轻晃着酒杯,声音不高,却带着试探。
温叙白侧过头,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五岁、总是挂着温和笑容的三弟,眼神微冷:
“别打她的主意。”
温以安似乎有些惊讶,随即笑容加深,带着点嘲讽:
“大哥,你不会见了一面,就对这个小丫头改观了吧?”
“她怎么着,都算是……私生女吧?”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轻,却刻意清淅。
温叙白转过身,正面看着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如果这么算,那你也是私生子。”
“至少,她的母亲现在是名正言顺的温夫人。”
“而你的母亲……”
他停顿了一下,没有把话说完,但那未尽之意比说出口更刺人。
温以安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微暗。
温叙白不再看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温以安站在原地,看着大哥的背影,又看了看远处那个被众星拱月般围着的小女孩,嘴角重新勾起一抹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真有意思。他在心里想。
切蛋糕,收礼物,接受祝福。流程温馨而热闹。
穗宁表现得落落大方,虽然有点累,但一直坚持着,小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温景深一直陪在她身边,向重要的宾客介绍自己的小女儿,眼神里的骄傲和满足藏不住。
等到切完蛋糕,主要的仪式结束,宾客们开始自由交谈享用美食时,穗宁才被林薇带到稍微安静一点的休息区,让她坐下来歇歇脚,喝点果汁。
就在这时,温以安走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简单、甚至有点随意的礼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