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霜降。
汉东省委大院内的法国梧桐叶子已经黄透，被秋风卷着，铺满了那条通往权力内核的柏油路。
这一年的秋天，对于汉东官场来说，注定是一个加载史册的季节。
在经历了肃清“赵家班”流毒、大刀阔斧的产业转型以及抗击疫情的连番大考之后，汉东省交出了一份令中央高度满意的答卷。
这也意味着，那位临危受命、坐镇汉东五年的“班长”沙瑞金 ，即将完成他的历史使命。
关于沙瑞金即将奉调入京，并极有可能更进一步（进入局委或担任国务委员）的消息，早已在省委大院不胫而走。而关于接班人的猜想，也早已没有了悬念。
……
离任前夜，省委大院篮球场。
只有几盏泛黄的路灯亮着，将两道身影拉得很长。
这里是沙瑞金和李明远四年前初次“交心”的地方。四年过去，篮筐依旧，但打球的人，鬓角都已染上了些许风霜。
“哐！”
沙瑞金在三分线外起跳，投出了他在汉东的最后一球。篮球在框上转了几圈，稳稳落入网袋。
“好球。”
李明远站在篮下，捡起球，并没有传回去，而是抱在怀里，走到场边的长椅旁，递给沙瑞金一瓶水。
沙瑞金接过水，没有喝，而是拿毛巾擦了擦汗，目光投向远处灯火通明的省委办公大楼，语气中透着一丝离别的感慨：
“明远，中组部的谈话已经结束了。明天上午，宣布任命。”
“五年了。刚来的时候，这里是乌烟瘴气，山头林立。现在，总算是朗朗乾坤了。”
“是书记您掌舵有方。”李明远语气谦逊，但并不卑微。
“不仅是我，更有你。”
沙瑞金转过头，目光深邃地注视着这位比自己年轻几岁的搭档：
“中央对汉东的班子调整非常慎重。让你接任省委书记 ，是打破了常规的。这既是对你过去几年成绩的肯定，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感谢组织信任，感谢书记栽培。”李明远神色肃穆。
“这是你干出来的，不用谢我。”
沙瑞金点了点头，没有再提具体的人事安排。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有些话不需要说透。李明远想用谁，怎么用，那是新班长的权力，沙瑞金作为离任者，“不干预”就是最大的支持。
“球留给你了。”
沙瑞金拍了拍李明远的肩膀，转身走向夜色深处：
“大胆去干吧。”
……
次日，全省领导干部大会。
庄严的大礼堂内，座无虚席。气氛比往常任何一次会议都要凝重。
中组部副部长亲自宣读了中央决定：
沙瑞金同志不再兼任汉东省委书记、常委、委员职务，另有任用。
李明远同志任汉东省委委员、常委、书记。
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48岁的李明远，身着深色西装，稳稳地坐在主席台正中央。
他的表情沉静如水，目光扫过台下数百名厅局级以上干部，那是审视，也是掌控。
台下。
易学习腰杆笔直，目视前方；
祁同伟神情严肃，纹丝不动。
李明远的目光只是在他们身上淡淡扫过，没有停留，也没有特殊的示意。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书记既然上去了，班子的调整自然会按部就班地进行。急什么？该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争不来。
……
会议结束。
送走中组部领导和沙瑞金后，李明远径直回到了省委书记办公室 。
这间办公室，赵立春坐过，沙瑞金坐过。
现在，它是李明远的了。
秘书轻轻敲门进来，放下一叠加急文档：“书记，这是省委办公厅整理的待批阅文档。另外，几位常委想来汇报工作……”
“先放着，不见客。”
李明远淡淡地吩咐道。
秘书退了出去，关上了厚重的木门。
房间里只剩下李明远一人。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京州城。
远处，特斯联和华芯科技的厂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更远处，是汉东省广袤的土地。
他没有急着动人事，也没有急着烧火。
他拿起了桌上那份红色的绝密内参——《关于美国商务部拟对华半导体设备实施第三轮制裁的风险预警》。
这才是真正的战场。
李明远打开钢笔，在文档上重重地批下了他就任省委书记后的第一行字：
“丢掉幻想，准备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