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京州。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一辆黑色的奥迪a6缓缓驶出京州市委大院,向着机场高速方向疾驰而去。
车后座上,坐着面色阴沉的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以及神色慌张、紧紧抱着一个手提包的欧阳菁。
……
省检察院,反贪局指挥室。
气氛焦灼得快要爆炸。
侯亮平急得在屋里转圈,象一只被困住的猴子。
“季检察长!不能再等了!前面就是机场高速收费站,过了收费站就是机场!一旦让她飞出去,这就是天大的政治事故!”
检察长季昌明满头大汗,手里攥着电话,却迟迟不敢下令:
“亮平,你冷静点!那是李达康的车!是省委常委的专车!没有省委的指示,咱们要是强行拦截,万一搞错了,你我都得扒皮!”
“我已经给沙书记汇报了,但书记在下乡调研,信号不好……”
“等书记回话,黄花菜都凉了!”
侯亮平怒吼一声,猛地抓起桌上的电话:
“你不下令,我找敢下令的人!”
他直接拨通了李明远的号码。
“师兄!我是亮平!欧阳菁要跑,就在李达康车上!老季不敢拦,你给句痛快话,抓不抓?!”
李明远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平稳、冷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千钧之力:
“抓!”
“可是那是李达康的车……”侯亮平虽然勇,但也知道分寸。
“不管是谁的车,法律面前没有特权!
李明远打断了他,语气森然:
“亮平,你听好了。我现在以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实施拦截!”
“如果让腐败分子利用省委常委的专车逃离国门,那才是对李达康同志最大的抹黑,也是汉东省委的耻辱!”
“出了任何政治后果, 我李明远一力承担! ”
“好嘞!有师兄这句话,我就敢把天捅个窟窿!”
侯亮平挂断电话,一把抄起警帽,对着身后的陆亦可等人吼道:
“全体出发!目标机场高速!给我把李达康的车截下来!”
……
机场高速,京州收费站。
李达康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飞逝的路灯,心烦意乱。
他和欧阳菁已经协议离婚,今晚送她去美国,既是送别,也是切割。他只想尽快结束这段糟糕的婚姻,好把精力全投入到工作中去。
突然,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划破夜空。
几辆闪着警灯的检察院警车从斜刺里冲出来,呈扇形封锁了收费信道,直接逼停了那辆奥迪车。
“吱——!”
司机猛踩刹车,李达康身体前倾,差点撞在前排座椅上。
“怎么回事?谁敢拦我的车?”
李达康大怒,摇落车窗,那张标志性的黑脸在警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阴沉。
车门推开, 侯亮平 带着搜查令,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直接站在了李达康的车窗前。
“李书记,晚上好。”侯亮平敬了个礼,不卑不亢。
“侯亮平?你想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是谁的车?”李达康眼神如刀,死死盯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反贪局长。
“李书记,我们不想干什么,只是在履行公务。”
侯亮平拿出一张拘留证,展示在李达康面前
“您的妻子欧阳菁 ,涉嫌受贿五十万(蔡成功举报的过桥费),请她落车接受调查。”
李达康愣住了。
他转过头,看向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脸色惨白的欧阳菁。
“你……你受贿了?”
欧阳菁颤斗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死死抓着那个名牌包——那个高小琴送的包。
这一刻,李达康什么都明白了。
怪不得她非要急着去美国,怪不得她最近神神叨叨。
她不仅仅是去陪读,她是畏罪潜逃 !而且是坐着他李达康的专车潜逃!
如果今天没被拦下来,如果真让她跑了……
明天的新闻头条就是: 《京州市委书记护送贪官妻子出境》 。
那样的话,他李达康的政治生命就彻底完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李达康的眼神瞬间变了。
从愤怒,变成了震惊,最后变成了极度的冷酷 。
那是政治家在面对致命危机时的本能反应——切割 。
他没有再看欧阳菁一眼,也没有对侯亮平说一句话。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李达康缓缓按下了车窗升降键。
嗡——
黑色的车窗玻璃慢慢升起,将他和欧阳菁彻底隔绝在两个世界。
这就是默许。
这就是放弃。
侯亮平松了一口气,一挥手:“带走!”
陆亦可拉开车门,将瘫软的欧阳菁带上了警车。
……
……
半小时后。
李达康的车并没有去机场,而是掉头回到了市委大院。
司机吓得不敢说话,因为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书记的手一直在抖。
回到办公室,李达康把自己关在里面,没有开灯。
他在黑暗中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火星明灭不定。
愤怒?耻辱?庆幸?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欧阳菁被抓,他的脸丢尽了;但如果欧阳菁跑了,他的政治生命就完了。
“叮——”
桌上的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
发信人: 李明远 。
内容很短,却字字诛心:
“达康书记,长痛不如短痛。在收费站被带走,总比在洛杉矶被通辑要体面。”
李达康死死盯着这条短信,眼角的肌肉剧烈抽搐。
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在那一瞬间,他把这几个月的事情全串起来了:
侯亮平为什么突然咬住欧阳菁不放?
反贪局为什么敢拦省委常委的车?
今晚这看似惊险的抓捕,背后分明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操控!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啊!”
李达康猛地把手机拍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咬牙切齿:
“李明远,你这是打了我一巴掌,又给了我一颗枣吃!”
他看穿了李明远的布局:
李明远借侯亮平的手清除了欧阳菁这个雷,打掉了李达康的“后院”;
又在最后关头下令抓人,避免了李达康被定性为“协助逃跑”,保住了李达康的“乌纱帽”。
这叫“可控的打击”。
既敲打了李达康,让他威信扫地,以后在省常委会上低人一头;
又留了李达康一条命,让他不得不承这个“救命”的情。
“唉……”
良久,李达康长叹一声,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他不得不服。
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这种在法律和政治边缘游刃有馀的火候,他李达康自问做不到。
从今往后,面对李明远,他再也硬气不起来了。
……
与此同时,省政府。
李明远站在窗前,删除了那条短信。
身后的祁同伟打来电话汇报:“人已经押进审讯室了,侯亮平正在突审。”
“好。”
李明远挂断电话,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神色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