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元旦刚过,吕州市高新技术开发区,寒风凛冽。
李明远上任的第一周,没有坐在办公室里看文档,而是带着一位司机、一位连络员,悄无声息地把开发区的二十几个重点项目跑了个遍。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烂。
这里名义上是“高新区”,实际上成了某些权贵子弟的“自留地”。到处是圈而未建的荒地,以及挂羊头卖狗肉的皮包公司。
最为嚣张的,是一家名为“惠龙建材”的公司。
这家公司拢断了整个开发区的沙石、水泥供应。所有进场的施工队,必须用他们的料,价格比市价高出三成。谁从外面拉沙子,第二天工地大门就会被渣土车堵死,甚至工人被打。
而这家公司的幕后老板,正是赵瑞龙的军师兼白手套——杜伯仲。
……
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办公室。
“李主任,这是致远集团王总送来的投诉信。”
副主任老张战战兢兢地递上一份材料,“王总的项目刚开工,工地就被惠龙的人堵了。说是没交资源管理费。”
李明远翻了翻材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资源管理费?收保护费收到致远头上了?这个杜伯仲,在吕州很狂啊。”
老张擦了擦汗,小声提醒:“主任,您刚来可能不知道。这个惠龙建材背景通天,据说跟省里的赵公子……咱们以前的领导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李明远合上文档,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正愁找不到借口立威,这杜伯仲就自己撞到了枪口上。
如果不把这颗毒瘤切掉,王大路的商业版图进不来,他这个开发区主任也当不稳。
“备车,去市公安局。”
李明远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我是搞公安出身的,在我的地盘上搞黑社会这一套,他是找死。”
……
吕州市公安局。
李明远没有直接找局长,而是先去了政法委,拜访了他的恩师高育良。
此时的高育良,虽然还只是政法委书记,但掌控着吕州的刀把子。
“老师,开发区的营商环境烂透了。”
李明远开门见山,“如果不扫黑除恶,这招商引资就是句空话。我准备拿杜伯仲开刀,但这人背后是赵瑞龙,我需要您的支持。”
高育良沉吟片刻。他现在还没被赵家彻底腐蚀,对于赵瑞龙手下人的嚣张跋扈,他也是深恶痛绝。
“明远,赵瑞龙的面子要给,但杜伯仲这种脏手套,敲打敲打也是应该的。否则赵家在吕州的手伸得太长,以后这工作我也没法干。”
高育良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放手去干,只要占着理,政法委给你撑腰。”
有了尚方宝剑,李明远当即去了市局,点名借调了五十名特警。
……
当晚,开发区“惠龙建材”沙场。
灯火通明,杜伯仲手下的头号马仔“癞子”正带着一群人在打牌,旁边停着几辆用来堵门的渣土车。
“轰!”
大铁门被直接撞开,几辆警车呼啸而入。
“警察!全部抱头蹲下!”
荷枪实弹的特警如神兵天降,瞬间控制了场面。
李明远穿着一件黑色风衣,从车上走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被按在地上的“癞子”。
“就是你带人堵了致远集团的门?”
“你是谁?敢抓我?知道这沙场是谁开的吗?”癞子还在叫嚣,“这是赵公子的产业!”
“啪!”
旁边的一名刑警队长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老实点!这位是开发区李主任!”
李明远蹲下身,看着癞子,声音平静得让人发冷:
“回去告诉杜伯仲,开发区的天变了。以前的规矩作废,以后这里的规矩,我说了算。”
“带走!”
当晚,吕州开发区公安分局展开雷霆行动,以“寻衅滋事、强迫交易、非法采矿”等罪名,一口气抓捕了惠龙公司涉案人员三十馀人,查封了三个非法沙石厂。
……
第二天,消息传遍了吕州官场。
所有人都震惊了。这个新来的年轻主任,上任第一把火竟然直接烧到了赵家公子的头上!这是愣头青,还是过江龙?
惠龙公司总部。
杜伯仲阴沉着脸,挂断了捞人的电话。公安局那边回复很硬:高育良书记批示,严查严办,谁说情都没用。
“好一个李明远,好一个高育良。”
杜伯仲咬牙切齿。他知道,这是李明远在“杀鸡儆猴”,也是在给赵瑞龙划红线。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是赵瑞龙打来的。
“二姐夫(杜伯仲曾送赵瑞龙两个美女,关系密切),怎么回事?听说那个新来的李明远把你的人给端了?”赵瑞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赵公子,这小子太狂了,根本不给您面子……”
“行了。”
赵瑞龙打断了他,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高育良的学生,又是从岩台那个土匪窝里杀出来的,有点血性正常。你那些烂事做得太过了,被抓也是活该。”
“不过……”
赵瑞龙话锋一转,“打狗还得看主人。他既然想立规矩,那我就去吕州会会他。看看他这个正处级的‘父母官’,到底有多大的斤两。”
……
李明远站在管委会的窗前,看着楼下被清理干净的街道,心中并无波澜。
他知道,抓几个混混只是前菜。
真正的硬仗,是在赵瑞龙来到吕州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