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的春天来得很急。
五月,岩台市的桃花刚谢,汉东省的政坛却迎来了一场巨大的洗牌。
省党代会尘埃落定。
梁群峰 如愿以偿,升任省委副书记,继续兼任政法委书记,权势达到顶峰。
赵立春 也再进一步,出任常务副省长,距离那个正部级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
而更让李明远关注的是,那个名叫 李达康 的男人,终于来了。
原金山县县长调离,赵立春的秘书李达康空降金山,出任县长。与此同时,李明远的恩师高育良 也透了口风,七月之后,将正式弃文从政,挂职履新。
汉东的大戏,终于拉开了帷幕。
但这都是后话。
对于此刻的李明远来说,家里那个名为“致远家具厂”的小作坊,正在给他带来惊喜。
虽然只是刚刚起步,但凭借着李明远画的那几张“板式组合家具”图纸,生产出来的第一批衣柜和写字台在岩台市场上卖断了货。弟弟李明诚已经不吵着去深圳了,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家里已经在筹划扩建厂房。
有了这个稳固的大后方,李明远在官场上的步子,迈得更稳了。
……
五月中旬,深夜。
岩台市公安局,灯火通明。
“报告指挥部!侦查员发回消息,孤鹰岭方向发现重大制毒窝点!”
这个消息象一道惊雷,瞬间炸响了整个市局。
李明远站在地图前,看着那个被红笔重重圈出的地名——孤鹰岭 ,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宿命的时刻,还是来了。
市局迅速响应,局长文学军亲自挂帅,调集特警支队、禁毒支队精锐五十馀人,甚至协调了一架直升机待命。
车队趁着夜色,如一条沉默的长龙,向着岩台深山疾驰而去。
……
凌晨三点,孤鹰岭外围临时指挥部。
夜色浓得化不开,山风呼啸,带着刺骨的寒意。
前方侦查员黎朝平满头大汗地跑进来汇报:“文局,李队!基本摸清了,这是个家族式制毒团伙,全村参与,火力很强。目前……祁队长已经带着两个人,从后山悬崖摸进去了,说是要搞清内核制毒工场的确切位置。”
“胡闹!”
李明远一拳砸在桌子上,脸色铁青,“谁让他擅自行动的?孤鹰岭地形复杂,一旦暴露,那是死路一条!”
虽然他知道祁同伟急于立功,但他没想到这小子这么疯,竟然敢在没有支持的情况下孤身闯龙潭。
“文局!”
李明远转头看向局长文学军,语气急切,“祁同伟进去已经三个小时了,随时可能发生意外。我建议立即发起强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文学军皱着眉,摆了摆手:“明远,冷静。现在是黎明前最黑的时候,地形不明,贸然强攻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等天亮!天一亮,直升机就能到位,配合地面部队,胜算更大。”
局长的决策从战术上讲没有错,但在李明远看来,这就是在拿祁同伟的命去赌。
他知道,黎明前的黑暗,正是祁同伟最危险的时刻。
“文局,不能等了!”
李明远指着地图上的一条小路,那是前世新闻报道中祁同伟突围的路线,“这里!这是村后唯一的退路。如果祁同伟暴露,他只能往这里跑。我请求带一组人,立刻去这里接应!”
文学军看着李明远坚定的眼神,沉吟片刻,终于点头:“好!你带特警一中队去后山堵口子。记住,安全第一!”
“是!”
李明远抓起桌上的对讲机和佩枪,转身冲进夜色。
……
与此同时,孤鹰岭村后。
祁同伟趴在草丛里,心跳如雷。
他确实摸到了制毒工场的位置,也拿到了关键证据。但就在他准备撤退时,一声狗叫打破了死寂。
“谁?!”
一声暴喝响起,紧接着就是拉枪栓的声音。
祁同伟没有任何尤豫,转身就跑。
“砰!”
一声枪响划破夜空,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打在身旁的树干上,木屑横飞。
枪声就是信号。
整个村子瞬间沸腾了,火把亮起,叫骂声、狗吠声响成一片。
“在那边!别让他跑了!”
十几名拿着土制猎枪和砍刀的毒贩,象疯狗一样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
祁同伟慌不择路,只能向着后山悬崖方向狂奔。
就在他刚刚翻过一道土坎时,前方突然窜出两个黑影。
“砰!砰!”
两声枪响几乎同时响起。
祁同伟只觉得左腿和腹部一阵剧痛,整个人栽倒在地。
“完了……”
祁同伟绝望地闭上眼。
他不想死在这里,他还要去北京,还要见陈阳……
难道这就是命吗?
就在那两个毒贩狞笑着举起砍刀准备补刀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冲锋枪扫射声。
“哒哒哒哒——!”
两个毒贩瞬间被打成了筛子,鲜血溅了祁同伟一脸。
“祁同伟!别死!给我撑住!”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祁同伟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了一个让他难以置信的身影。
李明远。
那个总是穿着白衬衫、坐在办公室里的李明远,此刻正端着微冲,带着特警队员如神兵天降,疯狂地向这边突进。
“明……明远?”
祁同伟张了张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李明远冲到他身边,一把将他从血泊里拽起来,也不管那身崭新的警服会不会弄脏,直接背在了背上。
“别说话!我带你回家!”
李明远一边对着身后还击,一边背着祁同伟向掩体狂奔。
他能感觉到背上那温热的液体正在浸透他的衣服。
还好,还有气。
虽然还是中了枪,但至少,命保住了。
与此同时,正面的特警大部队也发起了总攻。
直升机的轰鸣声撕裂了黎明的黑暗,探照灯将整个孤鹰岭照得如同白昼。
这一战,注定要加载岩台市公安局的史册。
而对于祁同伟来说,这一晚,那个在背上托起他生命的男人,彻底改变了他对“官场”和“同学”的所有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