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的午后,阳光透过澜语会所三楼工作室的落地窗,在光洁的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沈清澜坐在工作台前,面前铺着婚礼策划公司送来的最后版方案。厚重的册子里,每一页都承载着细节:从现场花艺的色系搭配,到餐桌上银质餐具的摆放角度;从婚礼音乐的播放顺序,到宾客座次的排列逻辑。
距离婚礼还有不到一个月。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册子中某页的烫金文字,目光停留在“主蛋糕设计”那一栏。那是一款六层高的翻糖蛋糕,设计图稿精致得如同艺术品——底层是星曜大厦的微缩轮廓,往上层层收拢,融入砚华资本的logo元素,最顶层则是两枚交织的戒指造型,周围点缀着细碎的 edible glitter(可食用闪粉)。
这是她和秦砚共同选定的设计,寓意着事业与爱情的完美结合。
手机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沈清澜瞥了一眼屏幕,是婚礼策划总监林薇的电话。她按下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林总监,方案我看过了,有几个细节需要调整——”
“沈小姐,”林薇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急促,打断了沈清澜的话,“抱歉,有个紧急情况需要向您汇报。”
沈清澜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你说。”
“我们预定制作主蛋糕的法国工作室刚才发来紧急邮件,”林薇的语速很快,每个字都透着紧张,“他们的主厨昨天突发急病住院了,至少需要休养两个月。而蛋糕设计中需要用到的几种特殊模具和可食用金粉,只有那位主厨掌握独家配方和工艺。工作室表示他们无法在婚礼前完成这个设计。”
空气安静了几秒。
沈清澜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是这座城市繁华的街景,车流如织,行人匆匆。阳光刺眼,她微微眯起眼睛。
“合约呢?”她的声音平静,但熟悉她的人能听出那平静下的紧绷,“我们签订了正式合同,预付了百分之五十的定金。他们现在单方面违约,按照条款——”
“是的,违约金他们会照付。”林薇急忙说,“但问题是,现在距离婚礼只剩下二十三天。这种定制级别的翻糖蛋糕,尤其是这种融合了建筑元素和logo的设计,需要至少四周的制作周期。就算我们现在立刻寻找替代的工作室,时间也”
不够了。
最后三个字林薇没有说出口,但沈清澜听懂了。
她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抵着冰凉的玻璃窗。脑海里迅速闪过一连串的画面:秦砚第一次看到这个设计稿时眼中的赞许;两人一起修改细节到深夜;她想象过婚礼当天,这个蛋糕被推出来的瞬间,宾客们惊叹的表情
“沈小姐?”林薇的声音小心翼翼。
“给我两个小时。”沈清澜说,“两个小时后,我给你答复。”
挂了电话,她站在原地,看着窗外。阳光依然明媚,可她的心却一点点沉下去。
这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婚礼可以没有那个蛋糕,可以换一个更简单的设计。理智告诉她,这根本不算问题。
可是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她和秦砚的婚礼。他们一起挑选的每一个细节,都承载着对未来的期许。那个蛋糕不只是一道甜点,它是一个符号,一个开始。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秦砚发来的微信:“晚上想吃什么?我订了那家你喜欢的粤菜馆子。”
沈清澜看着那条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最后还是回复:“好。不过可能要晚一点,手头有点事。”
她不想在电话里说这件事。不想让自己的焦虑隔着电波传递给他。
秦砚很快回复:“需要我过来吗?”
“不用,我能处理。”她打字,“你先忙。”
发完这条消息,她走回工作台前,重新翻开那本策划案,找到蛋糕设计的那一页。然后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
第一个电话打给国内一家知名的高端甜品工作室。对方听她描述完需求后,抱歉地表示时间太紧,无法保证效果。
第二个电话打给曾经合作过的一位旅法华人甜品师。对方很热情,但坦言这种融合建筑元素的翻糖蛋糕不是她的专长。
第三个,第四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沈清澜放下手机,揉了揉眉心。焦虑像细密的藤蔓,一点点缠绕上来。她不是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的人,可这一次,时间成了最大的敌人。
工作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沈清澜抬起头,看到秦砚站在门口。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领口解开了一颗扣子,手里拿着车钥匙,显然是直接从公司过来的。
“你怎么来了?”沈清澜有些意外。
“你说手头有事,语气不太对。”秦砚走进来,关上门,“发生什么了?”
他的目光落在摊开的工作台上,落在那一页蛋糕设计图上,然后看向沈清澜微蹙的眉头。
,!
沈清澜沉默了几秒,还是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说到最后,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点不甘心。我们挑了那么久的设计。”
秦砚听完,没有立刻说话。他走到工作台前,俯身仔细看了看那页设计图,然后直起身,看向沈清澜。
“就为这个?”他的声音很平静。
沈清澜抬眼看他,对上他沉静的目光。那目光里有理解,有安抚,还有一种她熟悉的、令人安心的笃定。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小题大做,”她轻声说,“但这是我们的婚礼,我想一切都完美。”
“我们的婚礼,有你,有我,就够了。”秦砚说,语气认真,“其他的一切,都是锦上添花。有,很好;没有,也无所谓。”
他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力道坚定。
“但是,”他话锋一转,“既然你在意,那我们就解决它。”
沈清澜看着他:“时间来不及了。我问了好几家工作室,都说至少需要四周。”
“那是常规流程。”秦砚松开她的手,拿出手机,“给我看看设计图。”
沈清澜把策划案推到他面前。秦砚用手机拍下设计图,然后开始拨号。
第一个电话打给唐昊。
“帮我查一下,国内现在最顶尖的翻糖蛋糕大师是谁。不,不要工作室,要个人。对,能独立完成复杂建筑元素设计的。”他的语气简洁明了。
唐昊在电话那头应了一声,不到十分钟就回了电话:“问到了,有个姓陈的老师傅,早年在法国学艺,现在退休了,但偶尔接私活。他儿子开了个工作室,但真正的手艺还在老爷子手里。联系方式我发你微信。”
“谢了。”秦砚挂了电话,按照唐昊发来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七八声才被接起,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哪位?”
“陈老先生您好,冒昧打扰。我是秦砚,经唐昊唐总介绍联系您。”秦砚的语气恭敬而不卑微,“我这边有个翻糖蛋糕的设计,时间很紧,想请您看看是否有可能接。”
他简单描述了需求和时间限制。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翻阅纸张的声音:“图纸发给我看看。”
秦砚立刻通过微信把照片发了过去。
两分钟后,老先生的声音再次传来:“设计有点意思。但二十三天太紧了。这种多层结构,光晾干就要时间。”
“如果加派人手呢?”秦砚问,“您负责核心的建筑部分和顶层设计,基础层和装饰部分可以交给助手。材料方面,您需要什么,我保证二十四小时内送到。”
又是一阵沉默。
“你倒是爽快。”老先生笑了,“但我年纪大了,不接急活。这样吧,我让我儿子跟你联系,他的手艺是我亲手教的,差不了。你们见面聊,如果他觉得能做,我就把几个关键配方给他。”
“非常感谢。”秦砚说。
挂了电话,他看向沈清澜:“约了明天上午见面。陈师傅的工作室在城西,我陪你去。”
沈清澜一直安静地看着他打电话,看着他冷静地调动资源,看着他三言两语就找到了新的可能性。那种熟悉的、被他妥善保护着的感觉,又回来了。
但这一次,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
她走到他面前,伸手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白衬衫上有淡淡的洗衣液清香,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
“谢谢你。”她轻声说。
“谢什么。”秦砚抬手轻抚她的头发,“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我刚才是不是太焦虑了?”沈清澜闷声问。
“有一点。”秦砚诚实地说,声音里带着笑意,“但很可爱。”
沈清澜抬起头瞪他:“哪里可爱了?”
“因为你很在意。”秦砚低头看她,目光温柔,“在意我们的婚礼,在意每一个细节。这让我觉得,你真的很看重这件事,看重我们。”
沈清澜的脸微微发热。她松开手,退后一步,重新拿起手机:“那我现在联系林总监,让她把具体尺寸和要求整理出来,明天带去。”
“嗯。”秦砚点头,又补充道,“不过清澜,有件事你要记住。”
“什么?”
“婚礼是重要的,但它只是一天。”秦砚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我们以后要一起过的,是无数个平凡的日子。所以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就算明天谈不成,就算最后只能用最简单的蛋糕,也没关系。重要的是那天之后,我们成为一家人。”
沈清澜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认真和温柔,忽然觉得刚才所有的焦虑都消散了。
他说得对。
蛋糕、鲜花、音乐、礼服这些都只是点缀。真正的核心,是他们两个人,是彼此许下的承诺,是未来漫长岁月里的相互陪伴。
“我知道了。”她笑着说,这次的笑容里没有了紧绷,“那我们现在去吃饭?我饿了。”
“好。”秦砚牵起她的手,“不过在这之前——”
他低头,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这是预付款。”他笑着说,“等婚礼那天,我要收全款。”
沈清澜笑着捶了他一下,心里的最后一丝阴霾也散去了。
窗外,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天空被染成温暖的橙紫色。城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如同散落人间的星辰。
两人牵着手走出工作室,走廊里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密不可分。
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明天还要去谈,还要面对可能的新困难。
但沈清澜知道,只要和他一起,就没什么好怕的。
因为真正的完美,从来不在某个蛋糕或某场仪式里,而在两个人共同面对生活给予的一切——无论是惊喜,还是意外——时,那份携手并肩的默契与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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