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最后的匿名礼物(1 / 1)

夏日的傍晚来得迟缓,夕阳的余晖将整座城市染成温暖的橙红色。

宋雨晴坐在车里,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那份装着股权转让协议的文件袋安静地躺在副驾驶座上。她的眼眶还微微泛红,掌心似乎还残留着爷爷手掌的温度。

车子缓缓驶离梧桐苑,穿过熟悉的林荫道。车窗半开,温热的风拂过脸颊,带着草木的气息。她深吸一口气,将车子拐向工作室的方向。

心里那片荒原,此刻正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充盈着。不再是空虚的疼痛,也不是茫然的挣扎,而是一种清晰的责任感——爷爷把宋家的未来,把一份沉甸甸的信任,交到了她手上。

回到工作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打开灯,柔和的暖光瞬间充满了这个不大的空间。工作室里有些凌乱,画架上还搁着未完成的草图,桌面上散落着各种工具和材料。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工作台角落里的那个盒子上。

那是一个浅灰色的硬纸盒,不大,约莫一本书的尺寸。盒子表面没有任何装饰,朴素得近乎简陋。她走过去,手指轻轻抚过盒盖的边缘。

里面装着的,是她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一点一点亲手制作完成的那件作品。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

作品静静地躺在黑色的丝绒衬布上。那是一枚用再生玻璃与黄铜打造的“种子”。玻璃部分是半透明的淡绿色,内部有细微的气泡和纹理,仿佛刚刚萌发的胚芽,蕴含着蓬勃的生命力。黄铜部分被打磨成纤细的根系状,蜿蜒盘绕,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种子的顶端,有一道细微的裂痕,裂痕边缘用金粉细细描过,不是瑕疵,而是一种精心的设计——象征着破壳而出的瞬间。

这件作品没有名字。她做它的时候,脑海里只有一个模糊的意象:新生。不是毫无根基的凭空出现,而是在黑暗的土壤里积蓄力量,在坚硬的壳中挣扎,最终裂开一道缝隙,让光透进来。

她记得那些深夜,自己一个人坐在工作台前,用喷枪小心翼翼地加热玻璃,用镊子调整黄铜丝的弧度。手指被烫伤过好几次,眼睛熬得通红。但她没觉得苦,反而在那种专注的、近乎冥想的状态里,找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那时候她还没从爷爷那里得到股份,还没真正找到自己的方向。做这件作品,与其说是为了送给谁,不如说是对自己的一种交代——她想用双手创造点什么,证明自己还能生长,还能破土而出。

现在,作品完成了。而她也终于明白,该把它送到哪里去了。

宋雨晴轻轻将作品从盒子里取出来,捧在掌心。玻璃的微凉和黄铜的温润同时传递到皮肤上,那种触感很奇妙。她转动着手腕,看着光线在玻璃内部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该寄出去了。

这个念头清晰而坚定。

不是求和,不是挽回,甚至不是道歉——那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也并非她的本意。这只是一份纯粹的、无声的告别与祝福。对她自己而言,也是将那段过往真正封存起来的仪式。

她找来干净的白色棉纸,仔细地将作品包裹好,放进一个同样朴素的白色硬纸盒里。没有放卡片,没有写任何字。她甚至没有在寄件人信息栏里填写自己的名字和地址,只留了一个虚拟的电话号码。

这样就好了。她知道,他们一定能认出来。

夜色渐深,宋雨晴抱着包装好的盒子走出工作室。街对面的快递点还亮着灯,老板娘正在整理今天的单据。

“寄快递?”老板娘抬头看了她一眼,顺手递过来一张面单。

“嗯。”宋雨晴接过笔,在收件人信息栏里,一笔一划地写下那个她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已遥远的地址:星曜大厦顶楼,砚华资本,秦砚先生收。

笔尖在纸面上停顿了一瞬,然后她又在后面加了三个字:及夫人。

写完这几个字,她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落下了。很轻,却带着清晰的回响。

“要保价吗?”老板娘问,“看你这盒子包装得挺仔细的。”

宋雨晴摇摇头:“不用了,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她说的是实话。这件作品的材料成本加起来不到五百块,真正的价值只存在于她的时间和心意里。而那份心意,原本就是无价的,也无须用金钱衡量。

付完快递费,看着老板娘将盒子接过,贴上快递单,放进一堆待发走的包裹中间。那个白色的盒子很快被其他花花绿绿的包裹淹没,变得毫不起眼。

“明天上午就能送到。”老板娘随口说道。

“好,谢谢。”宋雨晴轻声说,转身走出快递点。

夏夜的风吹过来,带着白日未尽的热气。她站在街边,看着车流在眼前穿梭,霓虹灯的光芒在夜色中流淌。站了很久,直到腿有些发麻,才慢慢走回工作室。

她没有开灯,在黑暗中坐到工作台前的椅子上。

,!

这样就真的结束了。

不是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不是搬出丽景苑的那一天,也不是在法庭上听到判决的时候。而是此刻,当她终于能将那份最后的、沉默的心意寄出去,并且能坦然面对它可能带来的任何反应——或者,没有任何反应。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少年时第一次见到秦砚,他穿着白衬衫站在秦家老宅的廊下,侧脸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婚礼上他掀起她的头纱,眼睛里满是温柔的笑意;后来那些争吵的夜晚,他疲惫的眼神和紧抿的唇角;离婚那天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决绝而冰冷

最后定格的,是同学会上,他牵着沈清澜的手,两人相视一笑的画面。那个笑容里,有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轻松和笃定。

真好。她想。

他真的找到了适合他的人。而她也终于,能平静地祝福了。

---

两天后的上午,星曜大厦顶楼。

秦砚刚从一场视频会议中出来,揉了揉眉心。助理小陈敲门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白色的快递盒。

“秦总,有您的快递。前台说寄件人信息不全,但收件人写得很清楚,就给您送上来了。”

秦砚抬眼看去,目光落在那个朴素得有些过分的盒子上。没有任何品牌标识,没有精美的包装,就像是随便从哪个文具店买来的普通纸盒。

“放那儿吧。”他指了指办公桌角落的空处。

小陈将盒子放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需要我帮您拆开检查一下吗?这种来历不明的快递”

“不用。”秦砚打断他,“你去忙吧。”

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秦砚没有立刻去动那个盒子,而是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三十八层的高度,足以俯瞰大半个城市。阳光很好,天空是难得的湛蓝色,云朵像一样蓬松地飘浮着。

他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走回办公桌旁,拿起那个盒子。

很轻。摇一摇,里面有细微的响动,像是某种硬物碰撞纸盒内壁的声音。快递单上,寄件人信息栏几乎是空白的,只有收件人那一栏,清晰地写着他和沈清澜的名字。

秦砚的手指在“及夫人”三个字上停顿了片刻。

他拿来裁纸刀,沿着胶带封口处轻轻划开。打开盒盖,里面是柔软的白色棉纸。一层层掀开棉纸,那件玻璃与黄铜制成的作品,就这样安静地出现在眼前。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正好落在作品上。淡绿色的玻璃部分折射出剔透的光泽,内部的纹理像是凝固的流水,又像是初春新叶的脉络。黄铜的根系在光下泛着温润的金色,那些蜿蜒的线条充满生命力。

秦砚将作品从盒子里取出来,放在掌心。

几乎在看清它的第一眼,他就知道是谁送来的。

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就像某种直觉,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他认得这种细致到近乎执拗的做工,认得这种用沉默来表达一切的方式——就像曾经那些年,宋雨晴闹别扭时,总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做手工,然后把成品默默放在他能看到的地方,却什么也不说。

只是这一次,东西不一样了。

不再是少女时期那些精致却略显浮夸的装饰品,而是一件真正有灵魂的作品。它能让人感受到破土而出的力量,感受到黑暗中的坚持,感受到裂痕中透进来的光。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沈清澜拎着一个纸袋走进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给你带了午饭,再忙也要按时吃”

她的话音顿住,目光落在秦砚掌心的那件作品上。

秦砚抬起头,与她目光相接。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作品轻轻放在桌面上,让沈清澜能看得更清楚些。

沈清澜走近几步,俯身仔细端详。她的手指悬在空中,没有去碰,只是用目光一寸寸地描摹着作品的细节。从玻璃的裂痕到黄铜的根系,从整体的形态到局部的纹理。

时间仿佛静止了。办公室里只有空调运转的微弱声响,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喧嚣。

良久,沈清澜直起身,看向秦砚。她的眼神很平静,没有惊讶,没有不悦,只有一种了然的理解。

“是她送的吧?”她轻声问。

秦砚点了点头。

“真是一件好作品。”沈清澜的声音很柔和,“能看得出来,花了很大的心思。不只是手艺,还有心意。”

她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作品上:“这种裂痕的设计很妙。不是破碎,是突破。金粉描边,是让伤痕变成荣耀的意思吧?”

秦砚静静听着。沈清澜总是这样,能一眼看透事物的本质。她的敏锐和通透,曾经让他惊叹,如今让他感到安心。

“她长大了。”沈清澜继续说,语气里没有半点嘲讽或芥蒂,反而带着一丝真诚的感慨,“不是指年龄,是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以前她做的东西,好看是好看,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少了根。像浮萍,漂漂亮亮的,却轻飘飘的,没有重量。”沈清澜看着那枚“种子”,“但这个不一样。它有力量,是从泥土里长出来的力量。哪怕还很小,哪怕才刚刚破壳,但你能感觉到,它已经扎根了。”

,!

秦砚沉默着,目光也落在作品上。阳光在玻璃表面流动,那些细碎的光斑像是活了过来,在桌面上跳跃。

“她是真的放下了。”沈清澜的声音更轻了,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说给他听,“也真的成长了。这件作品,是告别,也是开始。对她自己,对我们,都是。”

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秦砚的手臂:“你要把它放在哪里?”

秦砚回过神来。他环顾办公室,目光扫过书架上那些商业奖杯、文件盒,还有他和沈清澜的合影。最后,他的视线落在窗边那个小茶几上。

那里原本放着一个水晶烟灰缸——他其实早就戒烟了,但烟灰缸一直留着,是个习惯。他走过去,将烟灰缸收到抽屉里,然后走回来,小心翼翼地将那枚玻璃与黄铜的“种子”放在了茶几中央。

阳光正好从侧面照过来,在作品背后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玻璃的通透和黄铜的质感,在这个简洁的空间里,竟然意外地和谐。

“就放在这儿吧。”秦砚说。

沈清澜点点头,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很好。每天都能看见,是个提醒。”

“提醒什么?”

“提醒我们,所有的生长都值得尊重。所有的告别,也都可以很体面。”沈清澜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也提醒我们,要珍惜现在拥有的。”

秦砚反握住她的手,掌心传来熟悉的温度。他转过头,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心中那片曾经波澜起伏的海面,此刻终于彻底平静下来。

没有恨,没有怨,没有遗憾,也没有留恋。

就像沈清澜说的,尘埃落定了。最后一丝牵扯,最后一点未尽的情绪,都随着这件沉默的礼物,安放在了合适的位置。

它会在那里,像一个安静的注脚,提醒着一段已经远去的过往,也见证着他们正在走着的、崭新的路。

“吃饭吧。”沈清澜松开他的手,转身去拿带来的纸袋,“今天有你喜欢的那家私房菜的汤。”

“好。”

秦砚最后看了一眼那枚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种子”,然后转过身,走向沙发区。

阳光继续流淌,办公室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一种平静而温暖的安宁。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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