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署的关押室,墙壁是斑驳的水泥灰。
伍世豪单独关在最里面的铁房。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墙皮。
隔壁铁房里,大威、小威和哑七挤在一张长凳上,脑袋耷拉着。
从昨晚被抓进来,已经快十个钟头了。
没人来问话,没人来打骂,只有铁门外警员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豪哥,你说……他们会不会枪毙我们啊?”小威声音发颤,搓着冻得发红的手。
大威瞪他一眼:“傻仔!我们又没有杀人,枪毙做什么?”
话虽如此,他自己的眉头也拧成了疙瘩。
他们身上连一分钱都没有,别说赎金,连顿饭钱都掏不出。
本想凑人数混几十块,结果架打了,钱没见着,还把自己送进了局子。
哑七在一旁“咿咿呀呀”地比划,意思是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去工地搬砖。
伍世豪没说话,只是望着铁门外。
他想起昨晚那个穿黑西装的男人。
那人说“保你没事”,眼神挺沉,不象骗他。
可这里是警署,不是街头说句话就能算数的地方。
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他摸了摸空空的肚子,苦笑。
从大陆偷渡来香港,就没吃过几顿饱饭。
“哐当——”
铁门突然被拉开,金属摩擦声刺耳。
伍世豪猛地抬头。
林河走在前面,黑色西装熨得笔挺,身后跟着穿军绿色警服的何文展。
两人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笃笃”的声响,在空旷的关押室里格外清淅。
“起身。”何文展沉声喊道。
伍世豪四人唰地站直了。
伍世豪的目光落在林河身上,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就是他。
那晚在货车上,用枪指着自己,却没动手的男人。
林河径直走到伍世豪的铁牢前,停下脚步。
“开门。”他对旁边的警员说。
铁锁“咔哒”打开,栏杆被拉开一道缝。
林河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支烟递过去:“抽支烟?”
伍世豪愣了一下,接过来。
烟是总督牌的,在香港算好烟。
林河又递过打火机,火苗“噌”地窜起。
伍世豪低头点烟,吸了一大口,尼古丁呛得他喉咙发紧,却也压下了几分紧张。
“伍世豪?”林河靠在栏杆上,看着他。
“是。”伍世豪抬头,眼神里带着警剔。
“大陆偷渡过来的?”
伍世豪没否认,点了点头:“是,来了十几天。”
“来这里做什么?”
“揾食。”伍世豪说得直白。
林河笑了笑,目光扫过他身上那套不合身的衣服。
“同大灰熊凑人数?”
“是……”伍世豪有点尴尬,“他们说,只是骂几句,不用动手。”
结果动起手来,他打得最凶。
林河想起昨晚的场面,伍世豪在人群里像头猛虎,下手又快又狠,却没下死手,分寸捏得挺准。
“身手不错。”林河赞了一句。
伍世豪愣了愣,没想到他会夸自己。
“运气差了点。”林河又说。
伍世豪苦笑,这话说得没毛病。
旁边铁房里,大威忍不住探头:“阿sir,我们几时可以走啊?”
林河转头看过去,三人脸上都带着菜色,嘴唇干得起皮。
他注意到他们时不时摸肚子,眼神往门口瞟,象是在盼吃的。
“饿了没?”林河问。
大威和小威对视一眼,不好意思地点头。
哑七更是直接,捂着肚子“咿呀”了两声。
林河对何文展说:“叫人去福满楼订几个菜,再拎两箱啤酒。”
何文展愣了一下:“是。”
他转身出去吩咐。
伍世豪四人都懵了。
警察抓了人,还给买酒菜?
这操作,他们听都没听过。
“阿sir,你……”伍世豪想说什么。
林河抬手打断他:“吃饱再说。”
这时,一个警员匆匆跑进来,在林河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递过一份文档。
林河扫了一眼,眉头微蹙。
“你们等会,我处理点事。”他对伍世豪说,随后对何文展道,“看好他们。”
“是,sir。”
林河拿着文档,转身离开了关押室。
铁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关押室里静了几秒。
“豪哥,这个警察……好象不错喔?”大威挠挠头,有点不敢信。
“是啊,没有打我们,还请我们食饭。”小威点头。
哑七也连连点头,脸上有了点笑意。
伍世豪捏着手里的烟,烟蒂快烧到手指了。
他看着林河离开的方向,眼神沉了沉。
好?
警署里的差人,会对一个偷渡客好?
昨晚他打了鬼佬警察,按规矩,不死也得脱层皮。
可林河不仅没为难他,还请吃饭。
“他看中我们什么呢?”伍世豪喃喃自语。
大威没多想:“可能觉得豪哥你身手好?”
伍世豪摇摇头。
没那么简单。
香港的水太深,警察和黑帮盘根错节,一个能在警署里说一不二的人,不会平白无故对几个穷小子好。
他吸了口烟,烟味混着铁牢里的霉味,有点呛人。
“等会吃饭的时候,少说话。”伍世豪叮嘱道。
三人点点头。
伍世豪望着铁窗外的天空,心里隐隐觉得。
这个叫林河的警察,找自己,恐怕不止是聊聊天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