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发出惊恐的尖叫,四散奔逃,撞翻了无数摊位。
“保护殿下!”
蓝玉的亲兵们嘶吼着想要上前,但一切都太快了。
那板车的目标明确得令人发指,直冲着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一小撮人。
电光石火之间,蓝玉做出了一个纯粹的本能反应。
他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将朱雄英和刚从马车里探出头的朱绮玥揽到自己身后。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
失控的板车狠狠撞上了朱绮玥那辆华贵的马车。
坚固的楠木车厢被撞得四分五裂,木屑纷飞。
巨大的冲击力让整辆板车侧翻,车上的木料如天女散花般倾泻而下。
拉车的惊马嘶鸣着挣脱了束缚,发疯似的往前冲,一条腿正好绊在了蓝玉的脚下。
“砰!”
凉国公那魁梧的身躯,就这么被结结实实地绊倒在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整条街,死一般的寂静。
茶楼二楼。
吕道冲手里的茶盏摔在地上,人还僵在原地。
他看到了,他全都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个黑脸大汉,那个大明朝最不能惹的活阎王,凉国公蓝玉!
他怎么会在这里?
计划不是这样的,计划只是给那个小畜生一个教训,让他断条胳膊断条腿!
怎么会把蓝玉给卷进来了?
一股寒气从吕道冲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走!快走!”
他一把抓住旁边管家的衣领,声音都在发抖。
“从后门走!快!今天,我没出过府,谁问都说我没出过府!”
管家也吓得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地扶着他往后巷跑去。
街道的另一头。
二虎带着人正拼命往前挤。
他先是听到了那声巨响,接着就看到前方的人群炸开了锅。
他抓住一个逃命的商贩,吼道:“前面怎么了?”
“撞撞车了!一匹白马还有一辆大马车撞得稀巴烂!”
白马!
二虎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完了。
全完了。
皇太孙要是出了事,他全家老小,不,他九族都得被陛下挫骨扬灰。
他推开人群,疯了一样冲到事发地。
第一眼,他看到了那匹孤零零站在原地,甩着尾巴的“照夜玉狮子”。
马还在,人呢?
第二眼,他看到了那堆马车和木料的残骸。
然后,他听到了残骸堆里传来的一声痛苦的呻吟。
“噗通”一声。
锦衣卫校尉二虎,一个七尺高的汉子,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他完了。
“殿下属下属下该死啊!”
他嚎啕出声,声音里是纯粹的绝望。
“哭什么丧呢?”
一个清脆的童音在他头顶响起。
二虎猛地抬头。
只见朱雄英正牵着妹妹朱绮玥的手,安然无恙地站在他面前,小脸上满是嫌弃。
两个孩子毫发无伤。
那呻吟声
二虎扭头看去,这才发现凉国公蓝玉正躺在地上,捂着腰,龇牙咧嘴。
“呼——”
二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都瘫了,感觉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从地上爬起来,冲到蓝玉面前,话都说不利索了。
“国国公爷,您没事吧?哎哟,太好了,幸好是您被撞了!”
蓝玉本来疼得直哼哼,听到这话,硬是把哼哼憋了回去,一张黑脸涨成了猪肝色。
二虎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混账话,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不不不,国公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您吉人天相,您”
“给老子闭嘴!”
蓝玉吼了一嗓子,在亲兵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
他扫了一眼那辆侧翻的板车,车轴上,一个清晰的“吕”字标记,刺入他的眼帘。
吕家。
又是吕家!
他一把揪住二虎的衣领,唾沫星子都喷到了他脸上。
“这是谋杀!是冲着太孙殿下和郡主来的!你,马上带人,给老子去抄了吕府!把吕道冲那个狗娘养的给老子抓过来!”
二虎被他晃得头晕眼花,急忙解释:“国公爷,冷静!冷静!我没这个权限啊!”
“我只听命于陛下!没有陛下的旨意,我不能随便查办朝廷命官的府邸!”
“放屁!”蓝玉怒火攻心,“那你就去找应天府?”
他自己先否定了这个想法,骂道:“应天府那帮孙子跟吕家穿一条裤子,找他们有个屁用!”
他气得在原地转圈,腰上的伤一抽,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二虎一脸为难:“国公爷,您别急,这事儿我一定会上报给陛下。您这边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您尽管开口。”
蓝玉一脚踹在旁边的车轮上,震得木料哗啦啦响。
他一个国公,手握兵权,此刻却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老虎,有力无处使。
就在这时,朱雄英的脑海里,响起了久违的声音。
【叮!检测到宿主遭遇刺杀,吕氏一族气焰嚣张,无法无天!】
【支线任务触发:让吕家知道,在天子脚下动皇孙,是他们这辈子做过最愚蠢的决定!】
朱雄英的呼吸停顿了一瞬。
火药改良图纸?
这可是好东西!
他走到正捂着腰哎哟叫唤的蓝玉身边,仰起小脸,一脸关切。
“舅姥爷,您没事吧?摔得重不重?”
蓝玉正在气头上,大手一挥:“没事!老子当年在战场上断了三根肋骨都没吭一声,这点小伤算个球!”
“哦。”
朱雄英应了一声,然后伸出小手,轻轻戳了戳蓝玉捂着腰的地方。
“真的没事吗?”
他加重了语气,又问了一遍。
蓝玉的动作停住了。
他低头,对上了朱雄英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还有这个外甥孙子反常的追问。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破了蓝玉混乱的思绪。
这小子
是在教我做事?
他看着朱雄英,朱雄英也看着他。
蓝玉那张粗犷的黑脸上,表情变了又变。
他慢慢地,慢慢地,顺着亲兵搀扶的手臂,又滑坐到了地上。
“哎哟!”
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唤,从堂堂凉国公嘴里嚎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