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山谷笼罩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中。
张昊背着李岩,在崎岖林地间穿行。他尽量选择隐蔽路线,避开开阔地,但背负一人,速度终究快不起来,痕迹也难以完全抹除。
李岩伏在他背上,闭目调息,固本丹药和张昊渡入的气血起了作用,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但伤势依旧沉重,右臂与左腿传来的阵阵剧痛让他时刻保持清醒。
“左前方,两百步,有火光。”李岩忽然低声开口。他虽受伤,耳力未失,加之身处张昊背上,视野稍高,隐约瞥见林隙间一闪而逝的光亮。
张昊立刻转向,潜入一片茂密的灌木丛。透过枝叶缝隙望去,前方林间空地上燃着几堆篝火,约莫七八人聚在那里,服饰各异,分属不同部落,此刻却暂时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目光不时扫向四周黑暗。他们身上大多带伤,气氛紧张,显然也是经历连番厮杀后暂时休整,或者在等猎物上门。
“至少四股气息,都不弱。”李岩声音压得极低,“绕不过去,这是通往谷口必经的隘口之一。”
张昊眼神沉静。绕路意味着更远距离、更多未知危险,李岩的伤势拖不起。直接闯?两人状态不佳,硬闯是下策。
正思索间,空地上的人群忽然骚动起来。
一个身材矮小灵活如猴的选手从东侧林子里窜出,疾呼:“西南边!两个人!背着伤号!有货!”
篝火旁众人立刻起身,眼神瞬间变得贪婪而凶狠。在这种时候还背着同伴走的,要么是蠢,要么是信物已齐,急于前往谷口。无论哪种,都是肥羊。
“几个人看清了?”
“就两个!背人的那个右手包扎着,背上的看起来伤得不轻!”
“追!”
七八道人影立刻朝着报信者指的方向扑来,速度极快,呈扇形包抄。
张昊心头一沉,被发现了!那报信的想必是专门在周围游弋侦查的。他毫不犹豫,背着李岩朝西南方向疾奔!御风之术加持下,即便负人,速度也不慢,但身后追兵中显然有擅长速度的,距离在缓缓拉近。
“放我下来!”李岩急道,“你一个人走,他们目标是我身上的信物,我拖住他们!”
“闭嘴!”张昊低喝,脚下不停,“抱稳!”
前方出现一片乱石坡,怪石嶙峋,地形复杂。张昊眼睛一亮,加速冲入石坡,借助巨石遮挡身形。追兵呼喝着紧随而入。
刚拐过一块房屋大小的巨石,侧面突然窜出一道黑影,刀光如匹练,直劈张昊脖颈!时机拿捏得极准,正是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
张昊来不及拔刀,身体猛然后仰,刀锋擦着鼻尖掠过!他左腿如鞭抽出,扫向偷袭者下盘。偷袭者一击不中,迅速后撤,隐入石后。
就这么一耽搁,后方追兵已至,五人从三个方向围了上来,封死退路。另外两人在外围游走,防止他们逃脱。
五人中,一个持双手重剑的壮汉,一个使链子枪的瘦高个,一个握短柄战斧的疤面男,还有两个持刀盾的,配合默契,显然不是第一次联手。
“朋友,识相的把行囊留下,自己捏碎令牌,免得受皮肉之苦。”重剑壮汉声如洪钟,目光在张昊包扎的右手和李岩身上扫过。
张昊缓缓将李岩放下,让他靠着一块巨石坐稳,自己则挡在前方,猎刀出鞘,横于胸前。他没说话,眼神逐一扫过五人,如同猛兽打量猎物。
“冥顽不灵!”链子枪瘦高个冷笑,手腕一抖,枪头如毒蛇吐信,直刺张昊面门!同时,持刀盾的两人一左一右逼近,战斧疤面男绕向侧翼,重剑壮汉则蓄势待发,准备雷霆一击。
合围之势已成!
张昊动了。
他没有理会刺来的链子枪,脚下步法变幻,如同鬼魅般向左前方滑出半步,恰好让开枪尖,猎刀顺势下劈,斩向左侧刀盾手的持盾手腕!速度快得只剩残影!
那刀盾手大惊,急忙缩手,盾牌上抬格挡。
“当!”猎刀斩在包铁木盾上,火星四溅。张昊借反震之力,身体旋转,避开右侧劈来的刀锋,左肘如枪,狠狠撞在右侧刀盾手的肋下!
“咔嚓!”隐约的骨裂声,那刀盾手惨叫着踉跄后退。
链子枪回旋再刺,战斧迎头劈下!重剑也带着呼啸风声横扫而至!
张昊陷入四面楚歌!
就在这时,一直靠坐的李岩,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左手猛地一拍地面,仅靠右腿发力,整个人如同装了弹簧般弹起,虽身形摇晃,却精准地撞入战斧疤面男的怀中!疤面男斧势已出,回防不及,被李岩一头撞在胸口,闷哼后退。
同时,李岩左手探出,不是攻击,而是抓住了疤面男持斧的手腕,一拉一带,竟将其斧头引偏,恰好挡在了重剑横扫的路线上!
“铿!”重剑与战斧相撞,两人俱是一震。
李岩则借着这一撞之力,向后翻滚,重新靠回巨石,脸色更白,却为张昊创造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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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昊眼中厉色一闪,抓住这瞬间的空当,猎刀荡开链子枪,身形如炮弹般撞入瘦高个怀中,左拳凝聚残余气血,一记短促暴烈的崩拳,狠狠砸在其胸腹之间!
拳劲如木之生长,穿透力极强!
“噗!”瘦高个如遭重锤,口喷鲜血,倒飞出去,链子枪脱手。
重剑壮汉怒吼,重剑改扫为劈,势若千钧!另外两个还能动的刀盾手也咬牙扑上。
张昊刚发出一记崩拳,气血翻腾,右拳伤口崩裂,面对这合击,似乎已无力回天。
但他突然做了一个让所有人愕然的动作——他向后疾退,不是退向空旷处,而是退向李岩所在的巨石!
重剑与刀锋紧随而至!
就在刀剑即将加身的刹那,张昊后背猛地抵住巨石,而李岩不知何时已单腿站起,背靠着张昊的后背,左手持着猎刀,横于身前。
两人背靠背,如同一体。
重剑劈下,张昊猎刀上撩格挡!
刀盾手左右夹击,李岩左手刀光一闪,如同磐石横移,精准地磕开左侧刀锋,同时右腿如铁柱般扫出,逼退右侧对手!
“砰!”“当!”“咔嚓!”
金铁交鸣与肉体碰撞声炸响!
张昊硬接重剑,虎口迸裂,猎刀几乎脱手,但他脚下生根,半步不退!所有冲击力通过脊柱传递,被身后的李岩分担大半。
李岩左臂剧震,伤口崩开渗血,脸色煞白如纸,但横刀之势稳如泰山!他的刀法没有华丽招式,只有最简洁的格挡、偏转、撞击,每一击都恰到好处,将攻来的力量卸开、引导,仿佛一道无形的墙,护住两人侧翼与后方。
重剑壮汉越打越心惊。这两人明明一个重伤,一个右拳报废,按理说早该倒下。可一旦背靠背,竟仿佛变成了一个攻防一体的怪物!前面那小子刀法凶悍刁钻,时不时爆发出炽热炸裂的拳劲(即便右拳不能用,左拳腿法依旧凌厉),后面那个伤号更是邪门,明明摇摇欲坠,可那把刀总能出现在最该出现的地方,防得滴水不漏!
而且两人的配合简直匪夷所思。不需要言语,甚至不需要眼神交流。前面的人一个细微的肌肉紧绷,后面的人就知道要承受来自何方的冲击;后面的人呼吸节奏一变,前面的人就明白该向哪个方向移动补位。仿佛共用同一个大脑,同一个心脏。
这就是常年一同练拳、生死与共磨炼出的默契。形意拳对练,本就有互相喂招、感应劲力变化的要求。张昊与李岩更是将这种感应练到了骨子里。
“滚开!”重剑壮汉久攻不下,焦躁起来,暴喝一声,双手握剑,全身力量灌注,一记力劈华山,不顾自身空门大露,誓要斩开张昊的防御!
张昊眼中寒光大盛!
他不格不挡,反而迎着剑锋,踏前一步!猎刀自下而上,撩向对方持剑手腕!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重剑壮汉没想到对方如此悍勇,剑势微微一滞。
就在这刹那,背后的李岩动了。他单腿猛地蹬地,身体借力前倾,左手猎刀不是攻击,而是狠狠拍在张昊后心!
一股沉厚劲力透体而入!
张昊得此助力,前冲之势陡增三分,撩出的猎刀速度更快!
“嗤啦!”
刀锋划过重剑壮汉手腕,虽未断手,却割开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飙射!重剑脱手,当啷坠地。
壮汉惨叫着捂住手腕后退。
另外两个刀盾手见领头者重伤,心生怯意,攻势一缓。
张昊岂会放过机会,猎刀如风,逼退两人,转身扶住摇摇欲坠的李岩。
“走!”
他不再恋战,背起李岩,朝着石坡深处疾奔。外围游走的两人试图拦截,被张昊一记凌厉的鹰形啄击逼退一个,另一个被李岩甩出的匕首吓退。
两人迅速消失在乱石深处。
身后,追兵没有再追。重剑壮汉重伤,瘦高个吐血不起,疤面男胸口发闷,刀盾手一伤一怯,已无力再组织有效追击。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去,眼中满是不甘与骇然。
天色渐亮,晨曦穿透林梢。
张昊背着李岩,终于冲出那片混乱区域,前方地势渐缓,隐约可见远处山谷出口处那高高垒起的祭坛轮廓。
一路上,又遭遇两波小规模拦截,但或许是之前一战的消息传开,又或是见两人浑身浴血却战意如虹,拦截者皆未敢死战,稍触即退。
当第一缕阳光彻底照亮山谷时,张昊踏上了祭坛前的石阶。
祭坛由青黑色巨石砌成,古朴粗糙,上面已有斑驳血迹。坛边站着几名气息沉凝、身着统一皮甲的大比执事,正冷漠地记录着。
此刻坛上已有十余人,或坐或立,皆气息不弱,身上带着厮杀痕迹。看到张昊背着李岩上来,目光各异,有审视,有漠然,也有隐晦的敌意。
张昊无视这些目光,将李岩小心放下,让他靠坐在祭坛边缘。然后从怀中取出三个皮袋,走向负责登记的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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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部落。”执事头也不抬。
“张昊,李岩。来自张翎师父门下,无部落。”张昊平静道。
执事抬眼看了他一下,又扫了眼神情萎顿却眼神清亮的李岩:“信物。”
张昊将三个皮袋放在石桌上,逐一打开。
第一袋,一对尺许长、弯曲如新月、闪烁着冰冷寒光的惨白色剑齿——剑齿火虎之齿。
第二袋,一块巴掌大小、厚重坚硬、带着五道深刻爪痕的暗黄色掌骨——铁背暴熊掌骨。
第三袋,一颗核桃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布满诡异花纹、散发着淡淡腥甜气味的囊状物——蚀骨毒蛛毒囊。
三枚信物,皆散发着浓郁的血腥与凶煞之气,显然获取过程绝不轻松。
坛上其他选手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尤其是那对剑齿和毒蛛毒囊,都是极难获取的信物。有人眼神闪烁,但看到张昊虽然狼狈却依旧笔挺的身姿,以及李岩虽然重伤却握紧刀柄的手,终究没人妄动。
执事仔细查验,微微点头,在一卷兽皮名册上刻下两人的名字和信物种类:“合格。一旁等候,日落时分,复试结束,公布晋级名单。”
张昊抱拳,退回李岩身边,取出水囊和干粮,分给他。
两人就坐在祭坛边缘,沐浴着逐渐炽烈的阳光,沉默地进食、调息。身上伤口依旧疼痛,衣衫破碎染血,但眼神深处,都有一种历经生死搏杀后的沉淀与锐利。
坛下,山谷中依旧不时传来厮杀与怒吼声。
坛上,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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