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锋一行人的出现，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他走在中间，被西装革履、神情肃穆的一伙人围着。
开标现场的窃窃私语声低了下去，不少人都认出了其中领头的那个气质精干的中年男子——厉家在南方大区的总管，姓梁。
能让他亲自出马“陪同”的年轻人，身份呼之欲出。
“梁叔，我说了，那块莫湾基的料子风险太大！皮壳表现是够老，但那条恶绺直插心底，一个亿的底价纯粹是赌博！我不建议竞标那块原石。”
厉锋的声音夹杂着年轻人特有的锐利，即便刻意压低，在寂静的会场中仍字字清晰。
他试图停下脚步，却被身旁两人不着痕迹地夹紧了些。
梁总管面色为难，小声说道：“少爷，老爷的指示很明确，厉家现在需要的是能立刻镇住场面的顶级明料，稳中求进固然重要，但关键时刻，必须敢赌。那块莫湾基若是能满肉，价值翻几倍不止，值得一搏。”
梁总管语气微顿，接着道：“而且何老已经看过了，他也说过那块原石出货概率很高。”
“赌？拿家族最后能动用的流动资金去赌？万一垮了怎么办？”
厉锋额角青筋跳动，“我觉得那块木那的改口料更稳妥！虽然只有七公斤，但窗口见高冰，价格也合适，至少能保证不赔本！”
“稳妥？厉家现在需要的不是不赔本，是一场漂亮的翻身仗！”梁总管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严厉，“少爷，您将来要执掌家业，眼光要放长远，魄力更要够。这次的赌石，是决定家族能否挽回声誉的关键！我们必须拿出有分量的东西！这件事，必须按老爷的意思办。”
二人争执声音引起周围的议论声响起。
“京市厉家？真是他们！”
“听说他们家前段时间鉴定出错，赔了笔大的，信誉受损不轻啊。”
“怪不得这么急，看来是想在这次公盘上找补回来。”
“那个年轻人是厉家的少爷？”
“看样子是采购策略有分歧，年轻人想稳妥，老派想搏一把。”
“一会可有的看咯。”
苏莲将周围的议论听在耳中，心下了然。
原来这竞拍还有更高等级的：
眼下众人参与的只是面向大众的“第一阶段”，金额多在百万级别；之后还有一个仅限实力最雄厚的家族和资本大鳄参与的“第二阶段竞拍”，那里才是真正的豪赌盛宴，底价都以亿计。
而厉家正陷入危机，急需在第二阶段的搏杀中夺回声势。
就在这时，赌石工会的一位现场主管及时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恭敬地对梁总管道：
“梁总管，厉少，第一阶段开标仪式即将结束，接下来是解石环节，这边比较嘈杂。几位的目标想必是后面的二阶段吧？秦会长现在已在贵宾室备好茶点，特意吩咐我来请几位过去休息。第一阶段解出的好料子，若有能入眼的，也可作为补充，但重头戏肯定还是待会的那些‘大货’。”
梁总管显然认识这位主管，也明白这是主人家在维护秩序，便顺势下了台阶，微微颔首：
“有劳王主管了，替我们谢谢秦会长美意。”
他转向厉锋，语气不容拒绝：“少爷，我们先过去吧，别打扰了大家。”
厉锋冷哼一声，目光扫过会场，随后被引着走向贵宾室方向。
他的目光掠过人群，并未在易容后的苏莲身上有任何停留。
这个小插曲过后，拍卖师迅速宣布了b-12由匿名竞拍者以一百八十八万元中标的结果。
苏莲心中微动，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随后，整个市场的重心瞬间转移到了解石区。
目前第一阶段最大的焦点，无疑是王建国以四百四十八万天价拍下的“标王”a-01。
巨大的原石被小心翼翼地固定上解石机，王总满面红光，周师傅在一旁捻着胡须，看似镇定，眼神却也透着一丝紧张。
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水泄不通，连一些原本打算解自己石头的买家都暂时按捺下来，等着看这场重头戏。
“王总，吉时已到，您看从哪里下第一刀？”解石师傅恭敬地问。
王总深吸一口气，指着皮壳上那条最明显的色带，声音因激动而略显高亢：“就从这里！顺着蟒带切！给我来个开门红！”
巨大的刀盘伴随着刺耳的轰鸣声缓缓落下，水流喷涌，石屑飞溅。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伸长脖子盯着切口。
第一刀，切下厚厚一片。
吊车将切片移开，断面露出——
人群瞬间发出一阵混杂着失望和惊讶的唏嘘。
只见切口处大部分是白花花的石头，只有靠近表皮的地方，有一层薄薄的、颜色发暗的绿，种质粗糙，水分不足，像是干涸的苔藓。
“这……垮了？”有人小声嘀咕。
王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随即强自镇定地挥挥手：“没事没事！擦涨不算涨，切涨才算涨！这才第一刀，皮壳这么厚，好货肯定在里面！继续切，往里深入三公分！”
周师傅的眉头微微皱起，凑近仔细看了看切口，没说话。
第二刀下去，结果依旧令人失望。依旧是白肉为主，夹杂着一些散乱的、颜色更浅的绿丝，毫无价值可言。
周围的叹息声更大了。
王总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抢过强光手电，亲自趴在切口上照了半天，脸色渐渐发白。
“不可能……这表现怎么会……再切！横着一刀！”他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急躁。
第三刀，第四刀……
随着石头被越切越小，露出的景象越来越惨不忍睹。
裂纹像蜘蛛网般蔓延，杂质越来越多，预想中的高色高种完全不见踪影，最好的部分也不过是些豆种不到的碎绿。
围观人群的议论声从最初的期待变成了惋惜，甚至带上了几分幸灾乐祸。
“完了，彻底垮了……”
“四百多万啊，就这么打了水漂？”
“唉，赌石这行，真是神仙难断寸玉啊。”
“王总这次怕是伤筋动骨了……”
王总脸上的肌肉先是僵住，随即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他猛地扭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像要喷出火来，死死钉在身旁面如土色的周师傅脸上。
“姓周的！我x你祖宗！！”
一声嘶吼自王总喉中迸发，将他的最后一丝体面撕得粉碎。
他整个人如同被点燃的炸药，猛地扑上前，一把揪住周师傅的唐装前襟，另一只肥厚的手掌带着风声就狠狠扇了过去！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抽在周师傅脸上，将他那副金丝眼镜都打飞了出去。
“四百多万！老子信了你的邪！这就是你他妈看的料子？！我让你稳！我让你稳妥！！”
王总状若疯癫，一边嘶吼着，一边还想继续挥拳殴打。
周师傅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打懵了，脸上瞬间肿起红印，嘴角渗血，只能徒劳地用手挡着脸，在王总的撕扯下踉跄后退，狼狈不堪。
“王总！王总息怒！”
“啊啊啊！人也有失误的时候啊！”
“失误你个香蕉巴拉，轻飘飘两个字让老子就损失几百万！”
“快拦住！别打了！”
现场顿时一片大乱。
附近的赌石工会安保人员反应极快，立刻冲上前来，三四个人合力才将暴怒中的王总死死拉住、隔开。
王总仍在奋力挣扎，唾沫横飞地咒骂着。
周师傅被另外两人扶住，惊魂未定，衣衫不整，脸上尽是羞愤与恐惧，看着被安保拦住的王总，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人群被这激烈的一幕惊得鸦雀无声，只剩下解石机嗡嗡的余音和水流的哗哗声。
苏莲冷眼旁观这一切，随后转身悄然走向交割处，去等待她那块内藏玄机的b-12的解石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