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启提步而上,迈过大理石台阶,在御书房门口,看到了禁军统领卓应堂,刚刚因为那亲卫的态度而下沉地心,又平复了上来。
卓应堂是先帝留下的人手,背后有皇室宗亲撑腰,摄政王裘冀礼几次三番想要换掉他都没能成功。有他在,他相信裘冀礼不敢乱来。
他不知道的是,卓应堂先帝留下的人手不假,可他背后站着的,从来都不是皇室宗亲,或者说,不止是皇室宗亲。
真正能让他听令的,只有月曦欢一人而已。
月启踏入御书房,只见摄政王端坐在主位上,这个进门第一个就能看见的位置,属于皇帝的位置,如今,却被一介臣子给坐上了。
简直是对皇权的藐视,对皇族的漠视,更是对他这个皇帝的无视!
裘冀礼坐在应该皇帝坐的位置上,神色威严,神思不属,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脚步声,他才回神。
裘冀礼见月启进来,微微抬眸,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皇上今日倒是好兴致,居然还出宫了。”裘冀礼开口,声音低沉,“本王想见皇上,还要在这苦等。”
月启强压下心中的紧张,走上前,努力让自己声音平稳一点,才道:“护国公府满门忠烈,又是多年才有一桩喜事,朕才想着去添添喜气。”
“不过摄政王要见真,朕自然不敢耽搁,听到王府亲卫传话,就立刻回宫了。”
裘冀礼站起身,缓缓走到月启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皇上近日可还安好?”
这看似关切的话语,却让月启如临大敌,不知他怎么突然有此一问,明明他们经常见面,他身体如何,他怎么会不知道?
不过,他此刻却管不了那么多,顶着他让人心悸的目光,回答说:“劳摄政王挂念,朕一切安好。”
裘冀礼突然凑近,在月启耳边低语:“皇上可别忘了,这皇位是谁帮你坐稳的。”
月启身子一僵,但很快恢复镇定,“朕自然记得摄政王的功劳,但这皇位是月氏皇族的,是先祖传下来的,朕自当好好守护。”
摄政王冷笑一声,“可皇上似乎没有这个本事。”
说罢,便回到主位上坐下,高傲自大地看着月启,冷漠道:“若没有我,你跟太后还是后宫中无人问津的可怜虫;若没有我,这三四年的锦衣玉食,你做梦都梦不来;若没有我,上至朝堂,下置百姓,无人识得你月启!”
月启双拳紧握,指甲嵌入掌心,却依旧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摄政王虽有辅政之功,但也不能如此僭越。朕如今已成年,自会亲理朝政,还望摄政王日后谨守臣子本分。”
裘冀礼不屑地嗤笑一声,“皇上好大的口气,亲理朝政?就凭你?莫要忘了,如今朝堂之上,有多少官员是本王的人。”
“那摄政王也不要忘了,这朝堂上,又有多少保皇党,又有多少护国公府一脉的官员!这曦国,还是我月氏皇族的!”月启难得强硬起来,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也不卑不亢,不再惧怕。
裘冀礼怒视着他,眼神微眯,无声地朝他释放威压。
月启虽是皇帝,身居高位,却没有裘冀礼身上那股久居上位者的威严与压迫力,猝不及防之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等他反应过来,脸色发白,强迫自己稳定情绪,停下还想往后退的脚步,不再直视裘冀礼,反而移开了目光。
裘冀礼见他如此,不禁发出一声轻嗤,明晃晃地嘲笑他心口不一,身不由心的举动。
月启抿着唇,暗恨自己不争气!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御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年公公端着托盘,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进来。
对于御书房内的情况,他好似没有发现一般,径直把茶上给裘冀礼,然后对着他微微一笑,露出谄媚的样子,“摄政王,口渴了吧?老奴给您上杯好茶,您解解渴。”
裘冀礼和月启都没想到年公公会突然进来,两人神色各异,裘冀礼一脸玩味,月启则是松了一口气。
不用独自面对摄政王,真是太好了!
年公公真是进来的太及时了!
年公公给摄政王送上茶水,等裘冀礼接过,又端着另一杯茶走到月启身边,轻声道:“皇上怎么了?可是与摄政王谈事累了?”
“皇上,摄政王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您可不能任性。”
年公公是背对着裘冀礼的,他一边说话,一边给月启递眼色,示意他低头,一切以保全自己为先。
随后又看向裘冀礼,“摄政王,皇上虽已长大,但却没有过多亲自处理朝事,若有不懂或不理解的地方,您多多担待。”
“朝中大事有您帮着皇上做主,是皇上的福气。”
裘冀礼眼神满意地看了眼年公公,只觉得这个老太监,说话属实动听,还会奉承人。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以前是太后身边的太监总管,说不定,也是莲太妃的人,那就是自己人。
自己人的话,那面子还是要给的,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得上对方的时候。
最终,裘冀礼冷哼一声,“既然公公都这么说了,本王也不好跟皇上多计较。”
“皇上?”年公公故作疑惑。
月启还能如何?
年公公都把台阶给他铺上了,裘冀礼也被年公公哄好了,他难道还能不顾年公公的苦心,再莽撞地横冲直撞去挑战裘冀礼对他的耐性不成?
想也知道,裘冀礼对他可没有耐心。而且裘冀礼善武,真要伤他,卓统领也赶不及救他,他就不自讨苦吃了。
反正跟泽曦郡主商量好了,跟护国公府的合作也在进行中,裘冀礼也嚣张不了多久了,就让他在得意得意。
早晚他要裘冀礼跪在他脚下,跪地求饶!
可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忍。
裘冀礼被月曦欢等人拿下时,也是他这个皇帝“命丧黄泉”、被反贼“刺杀身亡”之日。
他再也不会有机会,看到裘冀礼对他俯首称臣、跪地求饶的那一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