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顾清已经站在了福寿香烛铺门口。
木门紧闭，门把手上挂着“休息”的木牌，牌子已经有些年头了，边缘磨损得厉害。他抬手敲门，三下，停顿，再三下——这是昨天和老周约定的暗号。
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一次，这次稍微用力些。门板发出沉闷的回响，在清晨安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兀。
依然没有回应。
顾清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老周虽然年纪大了，但一向早起，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开门营业了。而且昨天约好了今天见面，他不该无故爽约。
他绕到店铺侧面，从窗户往里看。
窗帘拉得很严实，只从缝隙里透出一线微光。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甜味？
不是檀香，也不是沉香，而是那种熟悉的、甜得发腻的味道——迷魂引。
顾清脸色一变。
他后退几步，看了看四周。街上还没什么人，只有远处一个环卫工人在扫地。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店铺后门。
后门是铁制的，很旧，锁着。但锁已经锈蚀，他用力踹了几脚，锁应声而断。
推开门，一股更浓的甜香味扑面而来。
里面是仓库，堆满了各种纸箱和香烛原料。光线很暗，只有从高处的气窗漏进几缕晨光。
顾清打开手电筒，光柱切开黑暗。
仓库里很乱，纸箱东倒西歪，有些已经打开了，里面的香烛散落一地。地面有明显的拖拽痕迹——从门口一直延伸到仓库深处。
他顺着痕迹往前走。
痕迹止于一面墙前。
墙是水泥的，看起来很普通，但墙根处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细碎的纸屑和香灰，像是有人在这里翻找过什么。
顾清蹲下身，仔细检查墙面。
在离地面约半米高的位置，他发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凹陷——只有指甲盖大小，颜色和周围墙面略有不同。
他按了一下。
没反应。
又用力按。
还是没反应。
但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声音——很轻，从墙里面传来，像是……齿轮转动的声音？
他后退一步，盯着墙面。
墙面开始移动。
不是整面墙，而是中间一块大约一米见方的部分，像门一样向内打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里面是向下的楼梯。
顾清心脏狂跳。他没想到香烛铺下面居然有密室。
手电筒的光照进去，楼梯很陡，是木制的，已经腐朽了，踩上去吱呀作响。他小心翼翼地下楼。
大概下了二十多级台阶，到底了。
是个不大的地下室，大约十平米，四面都是水泥墙，没有窗户。空气里有股浓重的霉味，混杂着甜香和……血腥味。
手电筒的光扫过。
地下室中央放着一张木桌，桌上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玻璃瓶、陶罐、铜炉。有些瓶子里装着粉末，颜色各异；有些罐子里是粘稠的液体；铜炉里还残留着黑色的灰烬。
桌子旁边有几个架子，上面摆着一些书和笔记。最里面的墙角，堆着几个麻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着什么。
而在桌子正前方，地上有一大滩暗红色的痕迹——已经干了，但能看出是血。
血迹旁边，散落着几枚铜钱，还有……一把剪刀。
顾清走近看。
铜钱是普通的铜钱，没什么特别。剪刀很旧，刃口有暗红色的污渍，像是血迹。
他想起老周昨天说，黄泉会可能察觉到了什么，让他小心。
难道老周出事了？
他在密室里仔细搜索。书架上大多是些关于香料、符咒的旧书，没什么特别的。但在书架最底层，他发现了一本用牛皮纸包着的笔记本。
翻开，里面是老周的笔迹，记录着各种香料的配方、用途、制作方法。其中几页，专门记载了迷魂引的配方和制作流程。
顾清快速翻阅。
迷魂引的主要成分有七种：曼陀罗花粉、罂粟壳粉、麝香、龙涎香、尸油、童女发灰、还有……一种叫“阴魂草”的东西。
前几种虽然难弄，但至少是现实中存在的。但“阴魂草”是什么？听名字就不对劲。
笔记里有一段描述：
“阴魂草，生于极阴之地，需以腐尸为肥，以怨气为养。叶呈黑色，茎有红纹，开花时散发甜香，可惑人心智。取叶研磨成粉，为迷魂引之主料。”
腐尸为肥，怨气为养。
这草本身就邪门。
笔记里还记载了阴魂草的种植地点：江城周边几个乱葬岗和废弃坟场。
看来黄泉会不仅从外面采购原料，还自己种植。
顾清继续往后翻。笔记的最后几页，记载了一些黄泉会的信息：据点的位置、成员的代号、还有……他们的交易记录。
交易记录里提到，黄泉会定期从某个“供应商”那里大量采购迷魂引的原料，交易地点在城南的一个废弃工厂，时间是每月十五日子时。
每月十五，子时。今天刚好是十五号。
也就是说，今晚子时，黄泉会的人会去那个工厂交易。
顾清心跳加速。这是个机会——如果能混进去，也许能听到更多情报，甚至见到更高级别的成员。
但太危险了。
他正思考着，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声音。
脚步声。
有人进来了。
顾清立刻关掉手电筒，躲到架子后面。
脚步声从楼梯传来，很轻，但不止一个人。两个人，或者三个。
手电筒的光从楼梯口照下来。
“就是这里。”一个声音说，年轻，陌生。
“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留下线索。”另一个声音，中年，嘶哑。
顾清屏住呼吸，从架子缝隙往外看。
下来的是三个人，都穿着深色的衣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脸。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手电筒，另外两人开始翻找。
他们很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来。
“老家伙把东西藏哪了？”年轻的那个说。
“肯定在这里。”中年人说，“他经营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备份。”
他们在书架上翻找，拉开抽屉，检查瓶瓶罐罐。动作粗暴，很多东西被摔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声响。
顾清握紧拳头，但不敢动。对方有三个人，而且可能带着武器，硬拼没有胜算。
“找到了。”一个人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铁盒。
打开，里面是一些文件和照片。
中年人接过，用手电筒照着看。光线扫过时，顾清看见照片上是一些人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张照片下面都标注着姓名和生辰八字。
“这些是……祭品的候选名单？”年轻人问。
“嗯。”中年人点头，“老家伙果然在调查我们。还好判官早有准备，提前动手了。”
判官。
果然是黄泉会的人。
“那老家伙现在在哪？”另一个人问。
“处理掉了。”中年人冷冷地说，“扔进江里喂鱼了。这些证据也带走，烧掉。”
他们把铁盒里的文件照片全部装进一个袋子里，然后继续搜索，确保没有遗漏。
顾清躲在架子后面，心脏狂跳。老周……被杀了？
虽然接触不多，但老周帮了他很多。没想到这么快就……
愤怒涌上心头，但他强迫自己冷静。现在冲出去，只会送死。
三个人搜索完毕，准备离开。
“等等。”中年人忽然说，“这里好像有人来过。”
顾清心里一紧。
“你看这里。”中年人指着地面，“脚印。不是我们的。”
手电筒的光照在地面上。灰尘很厚，能清晰地看到几行脚印——从楼梯下来，走到桌子前，又走到书架前。
正是顾清的脚印。
“新鲜的。”年轻人说，“就在今天早上。”
三人立刻警觉，拔出武器——不是刀枪，而是黑色的短棍，和判官手下用的一样。
“搜！”中年人下令。
顾清知道藏不住了。他看准时机，在对方靠近之前，猛地从架子后面冲出来，扑向楼梯。
“抓住他！”
三人立刻追上来。
顾清几步冲上楼梯，回到仓库。后面的脚步声紧追不舍，他不敢停留，直接冲出后门，跑进巷子。
“追！”
巷子很窄，两边是高墙。顾清拼命奔跑，拐过一个弯，又拐过一个弯，试图甩掉追兵。
但对方显然对这片很熟悉，分头包抄。
前面是个死胡同。
顾清停下来，喘着粗气。前面是高墙，后面是追兵，无路可逃。
他转过身，背靠墙壁，拔出瑞士军刀。
三个人从巷口围过来，慢慢逼近。
“跑啊，怎么不跑了？”年轻人冷笑。
顾清不说话，只是握紧刀。
“把东西交出来。”中年人说，“老周给你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清说。
“别装了。我们在现场看到了，有人翻过老周的笔记。是你吧？”
“不是。”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三人同时扑上来。
顾清挥刀反击，但他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很快落入下风。手臂被短棍击中，刀脱手飞出。肚子挨了一脚，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就这点本事？”年轻人嗤笑，举起短棍，准备给他最后一击。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声呵斥：
“住手！”
三人回头。
巷口站着一个穿警服的人，大约四十多岁，身材高大，手里拿着警棍。
“警察！”中年人脸色一变，“撤！”
三人毫不犹豫，转身就跑，几个起落就翻过围墙，消失不见。
警察没有追，而是走到顾清身边，蹲下身：“你没事吧？”
顾清捂着肚子，艰难地站起来：“谢谢……您……”
“我叫陈涛，这片辖区的民警。”警察说，“刚才那三个人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追你？”
顾清犹豫了一下，说：“抢劫……想抢我的钱包。”
陈涛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怀疑：“他们手里拿的可不是普通武器。你是不是惹到什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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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
陈涛没有追问，而是说：“需要去医院吗？”
“不用，我没事。”顾清摇头，“谢谢您救了我。”
“以后小心点。”陈涛说，“这片最近不太平，晚上少出门。”
“好的。”
陈涛离开了。顾清靠在墙上，喘了几口气，感觉肚子还在隐隐作痛。
那三个人是黄泉会的人，他们在找老周留下的证据。老周已经遇害了，证据也被他们拿走了。
但至少，顾清知道了今晚的交易地点和时间。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瑞士军刀，一瘸一拐地离开巷子。
回到槐安路时，已经是中午了。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手臂淤青，肚子也有淤伤，但没伤到骨头。
吃完饭，他开始为晚上的行动做准备。
今晚子时，城南废弃工厂，黄泉会的交易现场。
他要去。
但不是硬闯，而是偷偷潜入，观察，收集情报。
需要什么？黑色的衣服（方便隐蔽）、手电筒、手机（录音录像）、还有……护身的东西。
白帝剑太大，不方便。他决定只带镇煞钱和八卦镇魂玉，还有几张符纸。
另外，他还需要一样东西——能让他看起来像黄泉会成员的东西。
他想起了判官的那枚铜钱。
铜钱还在他这里。虽然黄泉会的人可能认得出来，但也许能蒙混过关。
他拿出铜钱，仔细端详。
铜钱上的符文在阳光下泛着暗光，中央的方孔里，那根黑绳依然系着死结。他尝试了几次，还是解不开。
算了，就这样吧。
他把铜钱挂在脖子上，藏在衣服里。
下午，他去了趟医院，看望玄尘。
玄尘已经醒了，但还很虚弱。胸口的黑色掌印淡了一些，但依然清晰。
“你来了。”玄尘看见他，勉强坐起来。
“您感觉怎么样？”顾清问。
“死不了。”玄尘苦笑，“阎罗那一掌，差点要了我的命。幸好我及时护住了心脉，不然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林建国的咒解了。”顾清说。
玄尘愣了一下：“怎么解的？”
顾清沉默了几秒，说：“有人给了我阎罗的血。”
“谁？”
“不知道。匿名送的。”
玄尘眉头紧皱：“能拿到阎罗的血，还能让你不知道身份……这个人不简单。是敌是友？”
“不知道。但他到目前为止都在帮我。”
“小心点。”玄尘说，“有时候，最可怕的不是明处的敌人，而是暗处的‘朋友’。”
“我明白。”顾清点头，“道长，我今晚要去一个地方。”
“哪里？”
“城南的废弃工厂。黄泉会今晚在那里交易迷魂引的原料。我想去探探情况。”
玄尘看着他，眼神复杂：“太危险了。”
“我知道。但这是个机会，也许能听到重要情报。”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您伤还没好。”
“那你也不能一个人去。”玄尘说，“这样，我给你一样东西。”
他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枚玉符，青白色，雕刻成八卦形状，和顾清的八卦镇魂玉很像，但更大一些。
“这是‘遁形玉符’，我师父留下的。”玄尘说，“戴在身上，可以暂时隐藏气息，让邪物和修炼者感应不到你。但效果只有半个时辰（一小时），而且只能用三次，我已经用过两次了，还剩最后一次。”
顾清接过玉符，入手温润：“谢谢道长。”
“记住，半个时辰内必须离开。超过时间，玉符失效，你的气息会暴露，那时候就危险了。”
“我记住了。”
“还有，”玄尘看着他，“如果情况不对，立刻撤退，不要逞强。活着，才有机会。”
“嗯。”
离开医院，顾清回到住处，开始最后准备。
他把玉符挂在脖子上，和镇煞钱、八卦镇魂玉放在一起。三枚护身物贴着胸口，带来一种安心的感觉。
傍晚，他吃了顿饱饭，然后躺在床上休息，养精蓄锐。
晚上十点，他醒来。
洗漱，换上一身深色的衣服，检查装备：手电筒、手机、瑞士军刀、符纸、护身物。
一切就绪。
他看了眼时间，十点半。
该出发了。
他背上背包，锁好门，下楼。
夜色深沉，月光被乌云遮住，只有零星的路灯提供微弱的光。巷子里很安静，只有远处传来的狗吠声。
顾清快步走出巷子，叫了辆出租车。
“去城南废弃工厂。”他对司机说。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那地方可偏得很，你去那儿干啥？”
“办点事。”
司机没再多问，发动车子。
车子驶出市区，进入郊区。周围越来越荒凉，路灯越来越少。最后，车子停在一片漆黑的空地前。
“到了。”司机说，“前面就是。”
顾清付钱下车。司机调头离开，车尾灯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眼前是一片废弃的工厂区，比他之前去过的那个更大，更破败。几栋巨大的厂房像巨兽的骨架，蹲伏在黑暗中。没有灯光，没有声音，只有风吹过破窗户的呼啸声。
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但只开了最弱的光，勉强照亮脚下。
按老周笔记里记载，交易地点在3号厂房。
他找到路标，3号厂房在最里面。
走进去，厂区里杂草丛生，有些已经齐腰高。地面坑坑洼洼，到处是废弃的机器零件和垃圾。
空气里有股铁锈和机油的味道，混杂着……淡淡的甜香。
迷魂引的味道。
他顺着味道走，来到3号厂房前。
厂房大门半开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不是灯光，像是蜡烛或油灯的光。
顾清躲在门外，往里看。
厂房很大，空荡荡的，只有中央摆着一张破桌子，桌上点着几根蜡烛。桌子两边各站着几个人，都穿着深色的衣服，看不清脸。
左边三个人，应该是黄泉会的人。右边两个人，看起来像“供应商”。
他们正在交易。
顾清悄悄靠近，躲在堆放的废料后面，离桌子大约二十米远。这个距离，他能勉强听到对话。
“货带来了吗？”黄泉会的人问。
“带来了。”供应商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是几个玻璃瓶，装着各种粉末，“曼陀罗花粉、罂粟壳粉、麝香、龙涎香，都是上等货。还有这个——”
他拿出一个小陶罐，打开，里面是一种黑色的、粘稠的液体。
“尸油，新鲜提炼的，怨气很足。”
黄泉会的人检查了一下，点头：“阴魂草呢？”
“这个月收成不好。”供应商说，“只弄到半斤。下个月补上。”
“判官大人会不高兴的。”
“没办法，最近查得严，乱葬岗都有人巡逻了。能弄到半斤已经不错了。”
判官。果然是他负责采购。
顾清屏住呼吸，继续听。
“钱呢？”供应商问。
黄泉会的人递过去一个黑色手提箱。供应商打开，里面是一沓沓现金，他数了数，满意地点头。
“合作愉快。”
“下个月十五，老地方，老时间。阴魂草至少要一斤，否则交易取消。”
“明白。”
交易完成，双方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黄泉会的那个人忽然说：“等等，有情况。”
“怎么了？”
“有陌生的气息。”那人环顾四周，“有人混进来了。”
顾清心里一紧。难道被发现了？
他赶紧摸了摸胸口的遁形玉符，玉符还温着，应该还在生效期内。
“你太敏感了吧。”供应商说，“这里除了我们，哪还有人？”
“不，肯定有。”黄泉会的人很肯定，“我的感应不会错。搜！”
几个人开始分散搜索。
顾清躲在废料堆后面，一动不敢动。他能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在黑暗中扫过。
完了。
如果被发现，必死无疑。
他握紧瑞士军刀，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时，厂房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像是有什么重物倒塌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外面！”黄泉会的人喊，“去外面看看！”
几个人冲向门口。
顾清趁机从废料堆后面溜出来，沿着墙根，悄悄往相反的方向移动。
他不敢跑，只能慢慢走，尽量不发出声音。
但就在他快要走到另一个出口时，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
一根铁管。
铁管滚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那里！”有人喊道。
手电筒的光立刻照过来。
顾清暴露了。
他不再犹豫，转身就跑。
“追！”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声。
顾清拼命奔跑，冲出厂房，冲进厂区。他不知道该往哪跑，只能凭着本能，往最黑、最复杂的地方跑。
身后的人紧追不舍，手电筒的光在黑暗中晃动。
他拐过一个弯，又拐过一个弯，试图甩掉追兵。
但对方显然对这里很熟悉，分头包抄。
前面又是个死胡同。
顾清停下来，喘着粗气。这次，真的无路可逃了。
他转过身，背靠墙壁，看着追来的三个人。
手电筒的光照在他脸上，刺得他睁不开眼。
“跑啊，怎么不跑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是判官。
判官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拿着那根黑色的短棍，脸上带着冷笑。
“又是你。”他说，“昨晚放你一马，今晚又来送死？”
顾清不说话，只是握紧瑞士军刀。
“把铜钱交出来。”判官说，“还有，谁派你来的？”
“没人派我。”
“嘴硬。”判官上前一步，“没关系，抓住你，慢慢问。”
他举起短棍，准备动手。
但就在这时，顾清胸口的遁形玉符忽然变得滚烫。
同时，一股强大的气息从远处传来，迅速接近。
判官脸色一变：“这是……？”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顾清面前。
是个穿着灰色道袍的人，背对着顾清，手里拿着一把木剑。
是玄尘。
但他不是在医院吗？怎么来了？
“判官，好久不见。”玄尘说，声音平静。
判官盯着他：“玄尘？你伤好了？”
“托你的福，还没死。”玄尘说，“放他走，我跟你打。”
判官笑了：“你以为你能打过我？”
“试试看。”
判官不再废话，挥棍攻来。玄尘举剑相迎。
两人交手极快，木剑和短棍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黑暗中只能看到两团影子在高速移动，偶尔有火花迸溅。
顾清看呆了。他知道玄尘很强，但没想到这么强。重伤未愈，还能和判官打得不相上下。
但很快，玄尘开始落于下风。他胸口的伤还没好，动作明显慢了，呼吸也变得急促。
判官抓住破绽，一棍击中玄尘的肩膀。
玄尘闷哼一声，后退几步。
“道长！”顾清想上去帮忙，但玄尘抬手制止：“别过来！”
判官冷笑：“就这点本事？”
玄尘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张紫色的符纸，咬破手指，在符上画了个血符。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雷来！”
符纸燃烧，化作一道紫色的闪电，劈向判官。
判官不敢硬接，闪身躲开。闪电击中地面，炸出一个坑。
“走！”玄尘对顾清喊，“快走！”
顾清犹豫了一下，但看到玄尘坚定的眼神，他知道自己留下只会拖后腿。
他转身就跑。
“拦住他！”判官下令。
另外两个人想追，但玄尘挥剑拦住：“你们的对手是我。”
顾清跑出死胡同，冲进厂区，拼命往出口跑。
身后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还有判官的怒吼。
他不敢回头，只能跑。
终于，他跑出了厂区，来到公路上。
没有车，没有人，只有无尽的黑暗。
他停下来，喘着粗气，回头看向厂区方向。
打斗声已经停了。
玄尘怎么样了？赢了还是输了？活着还是……
他不敢想。
但他知道，自己欠玄尘一条命。
而这条命，不能白费。
他握紧拳头，转身，走向黑暗。
今晚的冒险虽然惊险，但至少，他知道了黄泉会的交易渠道，知道了迷魂引的来源。
还知道了……玄尘拼死救他。
这份人情，他记住了。
而黄泉会，他也记住了。
总有一天，他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但现在，他需要先活下去。
然后，变得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