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苗的“连接”尝试与黑暗诅咒的“渗透”迹象,让整个联盟的气氛瞬间再次紧绷。研究小组在凝澜和维克多的直接指导下,以最快速度搭建起一套临时的、非侵入性的能量-信息过滤屏障,试图在允许树苗进行有益“连接”的同时,隔离那片特殊叶子与受连接对象(古韧、星芒歌者)之间的直接信息通道。
过程充满了未知与风险。树苗自身的能量场对这种“干预”表现出本能的、温和的抵触,仿佛一个婴孩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推开打扰的手指。而那片叶子上的暗红纹路,则在过滤屏障成型的瞬间,微微闪烁了一下,传递出一丝极其隐晦的、冰冷的“关注”感。
“屏障初步生效,但效率仅有预估的32。”维克多汇报,“树苗的生命力场本身在削弱屏障效果。而且,我们检测到那黑暗纹路的渗透尝试并未停止,只是转换了‘频率’,变得更加……‘温和’与‘隐蔽’,试图绕过或缓慢同化我们的屏障。”
“它像是在学习适应我们的防御。”凝澜的语气凝重,“这诅咒的‘活性’和‘智能’,超出了常规信息污染的范畴。它似乎具备某种基于痛苦与恶意的……‘进化’本能。”
就在这时,一直处于虚弱休养状态、由辉光·聆音密切照料的星芒歌者群体中,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那位之前在冰渊遗迹被净化、名为“低音之核·萦回”的星芒歌者,其原本黯淡的光音团忽然出现了有规律的脉动。她似乎从深度的恢复性沉眠中被“惊醒”一段微弱却清晰的意念:
“我……感知到了……那棵树苗的‘呼唤’……还有……那片叶子上的‘杂音’……”
“不……”萦回的意念带着一种奇特的平静与洞察,“那‘杂音’……和我之前被污染时……感受到的‘编织’恶意……有相似之处,但又不同。它更……‘古老’,更‘悲伤’,也更……‘饥饿’。树苗的‘呼唤’里,有温暖的光,想安抚它,但又很吃力……”
萦回作为曾亲身经历过“晦暗编织者”污染又被成功净化的个体,似乎对这种黑暗波动有着异乎寻常的敏感性。
“你能分辨出树苗‘呼唤’和黑暗‘杂音’的具体区别吗?”凝澜立刻通过通讯询问,这对理解树苗内部状态至关重要。
“可以……尝试……”萦回的光音团缓缓飘起,虽然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研究者般的专注,“但需要……更近一些……更清晰的‘接触’……”
“不行!绝对不行!”林秀断然拒绝,“我们不能让你再冒险接触任何形式的黑暗污染!”
“林秀指挥官……”萦回的意念传来,带着星芒歌者特有的空灵与坚定,“我们星芒歌者……以‘和谐’为律。但真正的和谐,并非对‘杂音’视而不见……而是理解它,然后……找到将其转化为‘和声’的可能,或……至少,防止它破坏整体的乐章。”
她停顿了一下,光音微微波动:“阿娣大人……为我们点燃了心火。现在,这棵树苗里,可能还有他的心光,在与黑暗角力。如果我的感知……能帮助分辨光与暗的界限,哪怕只是一点点……这也是我的‘和谐之道’,是我的……‘园丁之誓’。”
这番话让指挥中心陷入短暂的沉默。萦回的话不无道理。他们对树苗内部的了解太少了,常规探测手段又收效甚微。一个具有特殊“抗性”和感知力的个体进行有限度的、受控的接触,或许能带来突破性的信息。
“风险极高。”凝澜冷静地评估,“一旦黑暗诅咒通过这次接触反向污染萦回,甚至可能以她为跳板,影响更多星芒歌者。”
“我们可以设置多重保险。”音开口,她的光雾虽然依旧虚弱,却透着沉稳,“由我亲自护航,构建最强的实时心灵净化链路。一旦萦回感知到任何超出阈值的污染冲击,或她的意识出现任何不稳定迹象,立刻强制切断连接,并进行即时净化。同时,维克多和凝澜女士,你们需要准备好最强的信息隔离与紧急处理协议。”
经过激烈的辩论和风险评估,最终,“园丁议会”以微弱多数通过了这项极其谨慎的“接触探测”提案。前提是:接触必须在多重防护下进行,时间严格限制,目标仅为感知与分辨,绝不允许任何形式的“交互”或“净化”尝试。
数小时后,在重重防护与无数双眼睛的紧张注视下,虚弱的萦回,在辉光·聆音纯粹光晕的包裹下,缓缓靠近了那株纪元之树幼苗。她们停留在距离树苗约百米处,这是一个被认为相对安全的距离。
萦回的光音团轻轻摇曳,发出一阵极其细微、纯净的探测性“音波”,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最轻柔的抚摸,试图与树苗整体散发的生命与心光韵律,以及那片叶子上特定的波动,建立一丝最浅层的共鸣。
接触开始了。
起初,一切平静。萦回传递回的信息碎片显示,她感受到了树苗内部磅礴而温暖的生命力,以及一种深沉、悲伤却又无比坚韧的“守护”意念——那很可能源自阿娣残存意识的烙印。同时,她也清晰地捕捉到了那片叶子上黑暗纹路散发出的、冰冷、粘稠、充满无尽痛苦与贪婪的“杂音”。两者如同光与影,在树苗内部某个极深的层面交织、对抗。
“黑暗的‘杂音’……核心是一段被极度扭曲的……‘环网协议碎片’……”萦回断断续续地传递着感知,“它被‘痛苦’浸透,拥有很强的……‘同化’欲望……它在尝试……解读树苗的‘生命编码’,并缓慢地……将自身的‘痛苦逻辑’写入其中……”
这印证了凝澜关于“万机之语碎片被污染”的猜测。
然而,就在接触进行到第三分钟,萦回试图更细致地分辨黑暗“杂音”中是否夹杂着其他信息时,异变陡生!
那片叶子上的暗红纹路猛地一亮!一股远比之前探测到的更加凝练、更加狡猾的黑暗波动,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骤然沿着萦回探测的“音波”反向袭来!它避开了萦回意识中对“编织者”污染的已有抗性,转而模拟出一种极度悲伤、充满歉疚与自我牺牲意味的情绪频率,直击萦回心灵中因阿娣牺牲、同伴伤亡而产生的悲伤与脆弱之处!
“不好!是针对性精神渗透!”音厉喝,心灵净化光晕骤然加强!
但那股黑暗波动极其刁钻,它并非强行污染,而是试图引发并放大萦回自身的负面情绪,让其自我崩溃,从而为更深层次的入侵打开缺口!萦回的光音团剧烈颤抖起来,内部的光芒变得混乱,她传递出的意念瞬间被强烈的悲伤、自责与虚幻的“解脱”渴望所淹没!
“强制切断!立刻!”林秀急令。
那株一直安静的纪元之树幼苗,忽然无风自动!
不是整体摇晃,而是那片带有暗红纹路的叶子,以及与之相连的细枝,猛地向内卷曲!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更加主动的翠绿色心光混合着某种坚韧的“生长”意志,从树苗核心涌出,瞬间包裹住了那片叶子,也截断了那股反向袭向萦回的黑暗波动!
与此同时,树苗根系对古韧和星芒歌者休养区的“连接”微微增强,传递过去的不再是模糊的“滋养”,而是一种清晰的、带着抚慰与稳定力量的规则性共鸣,仿佛在告诉盟友:“我没事,稳住。”
反向袭来的黑暗波动被心光拦截、消融。聆音的及时救助和树苗的意外援手下,险险脱离了崩溃边缘,但光音团黯淡了许多,显然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被迅速带离现场进行深度净化。
而那片卷曲的叶子,在心光包裹下,表面的暗红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缩小了一点点!仿佛树苗自身的力量,在刚才的被动防御中,意外地净化或压制了诅咒的一部分活性!
“树苗……在自我保护,甚至……在尝试净化内部的黑暗?”凝澜震惊地看着数据。
“而且,它似乎能感知到外界对盟友的威胁,并作出反应。”维克多补充道,“它的‘意识’或‘本能’,比我们想象的更……‘清醒’。”
一场危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暂时化解。星芒歌者萦回付出了代价,但带回了关于黑暗诅咒本质的关键信息。而纪元之树幼苗,则首次展现出了它不仅仅是“被保护的对象”,更可能具备某种潜在的、积极的守护与净化能力。
然而,叶子上变淡却未消失的暗纹,以及那狡猾的、懂得针对心灵弱点的黑暗波动,都提醒着所有人,威胁依然深深扎根在这新生的希望之中。
渗透与反渗透,污染与净化,在小小的树苗内部,一场无声却凶险万分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而园丁们,不得不开始学习,如何与这株既带来希望又埋藏隐患的“新芽”共存、互助,乃至共同对抗其体内的“暗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