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那个充满了硝烟的城市,曼妮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前方是哪里?”
曼妮递过去一块紫糕。蔷薇接过便放进嘴里,一块紫糕就这样被她咬去了一半,待到另外一半完全塞进她嘴里,才含糊不清地回道:“抚远镇。”
“抚远,这不是到了飞雪飘飘的东北吗?我们咋到了这里呢?”
“是的,师父,这里就是抚远。”
“看来是师父我选择的路道不对啊,竟从天庭的另外一个方向走到了这里。这样也好,就当是看风景和风土人情了。”
抚远,位于佳木斯乌苏里江以北,与黑瞎子岛毗连。
“蔷薇,我们要不要去捕捞点冷水鱼回来?”曼妮道。
“师父,什么是冷水鱼啊!”
曼妮看了看蔷薇,道:“冷水鱼都不知道吗?乌苏里江的气温低,终年飘雪,积雪融化之后的水便是寒冰水,也是冷水,下面的鱼便是冷水鱼了,明白了吗?”
“好吃吗?”
曼妮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这是淡水鱼,当然好吃了。”
蔷薇道:“这么冷的天,怎么捕?”
“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看我的。”
二月的天气,乌苏里江的水面上还结着冰,隐约能看见冰层下的鱼,却看的不是很清楚。
曼妮从包裹里搜出紫金铃,对着冰冷的河面喊了一声:“火来。”
紫金铃一晃动,果然一团火焰便开始在冰层上熊熊燃烧,顷刻间,冰层便已化去。
突然曼妮手臂暴长,长得无边无际。蔷薇看着师父的几双手越来越长,都伸进了水里,瞬间便抓了好几条鱼上来,还鱼都是些没有刺的黑鱼、鲟鱼和罗非鱼。
“师父,我们今儿就吃太公烤鱼可好?”蔷薇一边刮着鱼鳞一边问道。
曼妮看了她一眼,道:“好,当然好,但你会做吗?”
“师父,你就放心吧!俺当然会做,你就等着享受口福就好。”
蔷薇找来一个长年被水冲刷成凹的石臼,把鱼扔进去。她又不知从哪里搞来了盐,腌制了许久才一条一条地开始清洗,又重新洒了盐才摊在石板上,等待生火翻烤。
鱼香引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这个人便是姬召,一个风流倜傥、儒雅英俊的青年,他就站在离曼妮不远的地方。
曼妮看了他一眼,抓鱼的手忽然顿了一下,脸也烫烫的。
他就在那丛刺藤下。青年歪着头,手中似抓着一抹夕阳。夕阳映红了他的脸庞。因为看的着迷,刺藤的刺扎进了他手掌的肉里,他竟毫无知觉。血顺着他的手流进衣袖,又从衣袖一滴一滴往下滴,滴进了草丛,染红了草丛,也染红了蚂蚁的羽,蚂蚁不再搬家。
曼妮收回了暴长的手臂,看了青年一眼,道:“你过来,一起吃。”
青年放开刺藤,搓了搓染红的手,向着曼妮走去。
“你的手出血了。”
青年没有看手,只盯着曼妮看了。似乎,他的心思全然不在手上,只漫不经心地道:“没事,血,它只是我精灵,独属于我的精灵,是红火与雄英。”
曼妮笑了笑,道:“你的名字?”
“姚影。”
“真有意思。”
两双手便握在了一起。
蔷薇去了不属于这里的远方,好久都没有回来。她要把这份独属于他与她的这份美好留下,能让他永远地留在这里更好。
夜华如水,夜鹰又开始歌唱。他与她还在促膝长谈,直到四更的梆子声传来,才听到曼妮喊:“蔷薇,腌鱼啰!”
火堆的火渐渐歇去,冷意不再传来。少年松开了她的手,她也挣脱了他的怀抱。少年伸出了手,道:“我们,还会再见吗?”
曼妮看了看雾蒙蒙的天空,道:“一定会的,我会一直在天上,守护着你。谢谢你,谢谢你温暖的怀抱。”
青年走了,蔷薇来了,寂静之夜。
“师父,还腌吗?”
曼妮看了看远方,刺藤,连同刺藤下的影子渐渐远去,夜鹰又开始了鸣唱。
她熄灭了火,星星眨起了眼睛,东方也露出了鱼肚白。
“我们走吧!”
蔷薇挂上了包裹。山道上的马蹄声,声声劲急,车轱辘子的滚动声叫醒了已然沉睡的大地。
“上坡啰!”
“呦嚯嚯!呦嚯嚯,穿恶浪嚯,
船工一身都是胆嚯!
闯漩涡哦迎激流哦!
呦嚯哟嚯呦嚯嚯!”
曼妮拉着蔷薇顺着哈巴罗夫斯克,顺着黑瞎子岛的乌苏里江沿江而行,天黑时便到达了丹东,再沿牡丹江直指北平。一路上,师徒俩马不停蹄,天亮前终于到达了北平。
“蔷薇,今儿咱就在这逍遥山庄歇息,顺便传你仙术和法术,以后你便能独自保护自己。现在就从腾云驾雾和千变万化开始吧!”
经过了一番的洗髓伐骨,再用灵气奠基,蔷薇学起这腾云驾雾来自是事半功倍。不过,想要一日千里,还须不少时日。
曼妮拿出两颗丹丸,这是功夫倍增丹。食用以后,功夫便会突飞猛进,延年益寿自不必说,多活个三二十年也没问题。曼妮只传授功法口诀,蔷薇练习起来居然没有丝毫的压力。
只是短短的几天,蔷薇已然融会贯通更进一层了。只是一些法术和仙术的变化稍显逊色,时间长了自然熟能生巧,曼妮也放心了不少。
吃饭的时候,蔷薇端上来几碟小菜,有炒肝、爆肚、涮羊肉、京酱肉丝和驴打滚,还有一瓶酱香茅台,也不知她是从哪儿搞来的?
“今儿很丰盛嘛!这么多菜,还净是好菜。酒就不喝了,醉了还咋赶路?”
“师父,俺早已给你预订好了客房,醉了就不走了。这可是国酒,听说过吗?茅台好喝,可不要贪杯哦!”
曼妮还是推脱道:“不喝,还是不喝的好。”
“师父,你又不是那牲畜修真成仙的,它们是怕喝多了露出尾巴,你怕什么?”
“师父我当然不怕,只是怕喝醉了,实在有些不雅。”
“不怕,有我呢!”
看着徒弟兴致勃勃,不便扫了她的兴,道:“那就喝她个一醉方休,不醉不归,来,干杯!”
“干杯!”
几杯酒下肚,师父脸就红通通的,嘴里叽里咕噜地念叨着:“姚影,姚影。”
蔷薇皱了皱眉,也跟着嘀咕道:“这姚影又是谁?”
蔷薇就像个学者,背着手踱过来踱过去。她突然像似想到了什么?道:“难道是,对了,青年,难道是那个刺藤下的青年,一定是他。”蔷薇脸也跟着红了。
看着师父红着脸软软地趴在桌子上,便扶她进了客房,替她脱了衣裳,看她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才悄悄地退了出去。
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曼妮洗了把脸,从镜子里照见自己依然有些晕红的脸,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经过八大胡同,看着那些立于胡同边的女郎,蔷薇一笑而过。
曼妮好奇,不停地问这问那,问的蔷薇无暇作答,红着脸一飞而去。
蔷薇加快了步伐,很快二人便将这条巷子抛在了后面。
共和未成,帝制虽亡,却新法不立,胡同里到处还穿行着形形色色的人群。
偶尔还会传来一两句听不懂的洋文:“hello how should i address you? ay i ask how to get to sur pace?”
“师父,你知道这些洋人都说了些啥吗?”
曼妮摇了摇头,表示不知。蔷薇道:“师父,我解释给你听吧!大意是这样的,洋人问阿姨:你好!我该怎么称呼你?请问颐和园怎么走?”
曼妮挠了挠头,道:“怎么这么几个字,还搞出来那么一大串的音符来?”
对于这个问题,蔷薇也不知道,只是摇了摇头。
离开北平车站,一路南行,再也看不见了那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茫茫沙漠,也看不见了那京城三千里、尽是王侯家的历史厚重。能看见的,只有那铁轨铿锵,黑在煤上和煤在黑上的铁厢。
曼妮带蔷薇追着铁轨在跑,身边的麦田稻浪随风起伏。一同追着铁疙瘩而行的还有家犬和野狗,汪汪的声音早淹没在咣当咣当的铁轨声中。
曼妮停了下来,拉着蔷薇一同停下。看着铁疙瘩远去,野狗与家犬也停了下来。
它俩都坐在地上,没有互相攻击,也没有互相伤害,而是满含期待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大姐——不,应该是它们的神灵更为妥帖。
“说吧!是有什么事找我?”
曼妮轻轻地抚摸着从远方来到这里还陌生的野狗,看着它掉了几块皮的毛发,心里竟似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心酸。
这野狗连续蹭了蹭曼妮的身体,便流下了几滴浑浊的眼泪。它叼着曼妮的衣服,向着野外的深沟走去,家犬也紧紧地跟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进着。
深沟深不见底,就像地壳变化后再度形成的大裂谷。越往下走,深沟越窄,最后只能容一人通过,紧要处还须侧身。
也不知走了多久,深沟忽然宽大了起来。上的坑坑洼洼,像极了米开朗基罗·博那罗蒂凿刀下妇女的雕塑,有站,有坐,有的甚至还带着坚定的眼神望向远方的浩瀚,也有抱着孩子敞露着胸怀,也有孩子歪着头看向母亲的笑脸。
“师父,它究竟要带我们去哪里?”蔷薇忍不住问道。
曼妮看了看周围,再看了看野狗。见野狗没有抬头,但看它步履匆匆的样子,一定很紧急。
跟着走吧!应该很快就会到达。
偶尔有一丛不知名的干枯叶草,中心吐出了一抹新鲜的绿芽,仿佛给了人向上的力量。
终于走到了沟底,野狗也停了下来。在一个尚能遮避风雨的土洞里,一只母性野犬大着肚子眼泪婆娑地翻滚在地面之上,看向人们的眼里尽是祈求。
此刻,曼妮和蔷薇总算是明白了,野狗为何要带人来这里的原因。
“快!蔷薇,准备接生,这野狗是难产了。”
曼妮摸了摸它鼓鼓的肚皮,轻轻地拍了拍它的头,似乎在安慰它不要急躁,先安静下来。
在曼妮的安慰下,母性野狗果然没再翻滚,似在忍受着巨大的阵痛。
曼妮知道,不管在什么情况下,这些野兽都是不会对她进行攻击的。有的,也只有臣服。因为,她是它们的神,可以让它们跌入深渊,也能让它们生机勃勃甚至无限美好的神。
野狗又翻滚了起来,看来痛得不轻。
蔷薇先找来一些干干的杂草,均匀地铺在地上,这是给野狗宝宝生下来后做的准备。
曼妮先是用灵气护住了母野狗的心脉,给她喂了一颗护胎仙丹才伸手提提母狗,只轻轻一抖,母狗肚里便接连吐出了野狗宝宝,竟然有四只之多。
总算是顺利生产了。带曼妮蔷薇而来的野狗开始转起了圈圈,然后它叼了叼曼妮的衣服,双脚前倾,它竟向曼妮跪了下去,眼里尽是肃穆和崇拜。
“好了,任务完成了,我们也该走了。”
母性野狗本来已经精疲力竭,但还是努力地转过头来,张开了嘴,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半天都没有合回。它这是笑了吗?
曼妮上前拍了拍它的头,看它眼里又挤出来几滴眼泪。曼妮不忍再看,便转身向裂谷外面走去。
带她们来的公犬紧紧地跟在后面,直送她俩出了大裂谷。它才像个孩子般坐在地上,看着远方的两个黑点渐渐远去,转身回了那个有了挂牵的窝,一个独属于它们的窝。
“师父,为什么这些牲畜都不怕你,还有事都是向你寻求帮助?”这个问题已经盘亘在蔷薇心里好久了,一直都没有得到解答。今天,她终于问了出来。
“因为我是它们的守护神啊!它们向我寻求帮助是应该的。”曼妮如实地回答道。
“哦!我明白了,原来这些牲畜野兽都服师父,是因为师父你就是天帝赐封的喂养之神。”
“对,你师父我就是它们的喂养之神,你说的没错。”
蔷薇道:“我终于明白这些野兽为什么都只服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