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森这一声“算账”,像点燃了炮仗的引信,瞬间炸响在屋里。
“算!必须算!”马小三端着刚烧好的热水进来。
一听这话,把铜盆往炕沿上“哐当”一墩,溅起的水花烫得他龇牙咧嘴。
“那女粽子把屯子霍霍成这样,还害了王大叔、黄大爷,伤了陈大叔,掳走了知青!”
“这仇要是不报,俺马小三以后就别在长白山立足了!”
话音刚落,炕那头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动静。
众人扭头一看,只见陈娃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原本惨白的脸上竟泛起一丝血色。
他嘴唇哆嗦着,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朝着陈林森的方向伸去。
“爹!”陈林森心头一震,连忙扑到炕边,紧紧握住父亲的手。
那双手冰凉粗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攥得他指节发疼。
陈娃子眼含泪水,浑浊的眼眸里翻涌着怒火与悲痛。
他咬着牙,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每一个字都透着股拼尽全力的狠劲:“森儿……给常喜爷爷……报仇!”
“爹,您放心!”陈林森眼眶通红,重重点头,“俺一定给乡亲们报仇雪恨!”
陈娃子看着儿子坚定的模样,缓缓松开手,又昏了过去,嘴角却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意。
林森娘连忙上前掖好被子,抹着眼泪哽咽道:“你们放心去,家里有我,你爹我会照看好!”
屋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屯子里的后生们扛着家伙事儿全涌了过来。
领头的是刚子,他手里攥着一把磨得锃亮的开山斧。
“林森哥,俺们都听说了!”刚子嗓门洪亮,“你发话,俺们跟着你干!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把那女粽子扒皮抽筋!”
屋里瞬间挤满了人,有扛着猎枪的,有提着锄头的,还有几个后生抱着捆得结结实实的桃木枝,那是清风道士特意让准备的。
屯里的老人们也跟了过来,手里拿着自家的灶王爷符、红布条,往后生们身上塞。
“带上这个,保平安!”
正乱糟糟的时候,屋外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赵队长眼睛一亮:“是徐连长的部队到了!”
众人涌出去一看,雪地里停着几辆军用卡车,车斗里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个个身姿挺拔,脸上带着肃杀之气。
一个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的汉子从驾驶室里跳下来,正是县里武装部的徐连长。
他裹着军大衣,踩着雪地靴,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一把握住陈林森的手:“我带着一个连的同志赶来了!松岭屯的事,就是咱们全县的事!”
徐连长是东北军伍出身,说话办事干脆利落,带着股子军人的硬朗劲儿。
他身后的士兵们纷纷跳下车,迅速列队,动作整齐划一,枪栓拉动的声音此起彼伏,在寂静的屯子里格外刺耳。
“徐连长,可算把你们盼来了!”陈林森胸口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但眼神却格外坚定。“那女粽子是岳桦林格格墓里的尸煞,还带着阴木煞,专吸人阳气,凶残得很!”
徐连长点点头,目光扫过屯子里的狼藉,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同志们都听说了这事儿,一个个气得牙痒痒,都等着为乡亲们报仇呢!”
他转身对身后的士兵喊道:“全体都有!检查装备,子弹上膛,汽油弹准备!今天得让这邪祟知道咱的厉害!”
士兵们齐声应和,声音震得雪沫子从房檐上往下掉。
屯里的后生们也跟着吆喝起来。
一时间,松岭屯的上空弥漫着一股同仇敌忾的怒气,连刺骨的寒风都像是被这股火气冲得弱了几分。
出发前,屯里的大婶们架起了几口大锅,炖起了猪肉白菜粉条,还蒸了一锅锅玉米面窝头。
“孩子们,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大婶们一边往碗里盛菜,一边念叨着,眼里含着泪,“一定要活着回来!”
大伙儿狼吞虎咽地吃着,没人说话,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和咀嚼声。
陈林森体内三股气趋于稳定,恢复了七七八八,也吃了几口。
他看着身边的乡亲们、士兵们,心里热乎乎的。
清风道士趁着大家吃饭的功夫,给每个人都画了道护身符,又把桃木枝分下去:“这阴木煞怕火怕桃木,待会儿打起来用!”
他看向陈林森,叮嘱道:“林森,你体内有桃木仙灵气、尸仙力和雪姑娘的精血,现在力量大增,但还没完全融会贯通,切记不可逞强,按需发力即可。”
陈林森点点头,目光下意识地看向雪里红,正好对上她望过来的眼神。
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又慌忙移开。
吃饱喝足,队伍正式出发。
徐连长带着士兵们在前头开路。
屯里的后生们跟在中间。
清风道士、陈林森、雪里红、马小三等人走在后面。
虎子警惕地跑在队伍最前头,耳朵时不时贴在地上听着动静,眼神锐利如鹰。
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足有两百多人,踩着厚厚的积雪,朝着岳桦林的方向进发。
雪地里留下了密密麻麻的脚印,像一条黑色的长蛇,在白茫茫的天地间延伸。
长白山老林子里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生生闯入。
几只野鸡扑棱着翅膀从树丛里飞出来,转眼就消失在天际。
一路上,没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呼吸声和风吹过树林的呼啸声。
越往山里走,气温越低。
走了大约两个时辰,前方的树林渐渐变了模样。
原本郁郁葱葱的松树、桦树,树叶落了一地,枝干光秃秃的。
地上的积雪也变成了暗灰色,踩上去硬邦邦的,没有一点蓬松的感觉。
“不对劲啊,这树咋枯了这么多?”
马小三皱着眉头,用脚踢了踢旁边的树干。
树干“咔嚓”一声断了,里面是空的,还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息。
清风道士脸色一变,停下脚步:“这是阴木煞的邪气蔓延所致,草木都被吸走了生机。
大家小心,前面就是岳桦林的边缘了,那女尸肯定就在附近。”
众人都警惕起来,士兵们端起了枪,后生们握紧了手里的家伙。
虎子也停下脚步,对着前方低吼起来,毛发倒竖,眼神里满是敌意。
再往前走了几百米,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雪地里散落着许多白花花的兽骨,有野猪的、狍子的、还有几只狼的。
有的兽骨还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可见临死前有多痛苦。
“这鳖犊子玩意儿,连畜生都不放过!”李玉田气得直跺脚,手里的猎枪攥得死死的。
徐连长抬手示意大家停下,压低声音:“都别出声,做好战斗准备!”
就在这时,岳桦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啸。
声音尖锐刺耳,像是指甲划过玻璃,听得人头皮发麻。
紧接着,地面开始轻微地颤抖,树林里的枯树枝“哗哗”作响。
“来了!”清风道士大喝一声,从怀里掏出桃木剑。
士兵们立刻围成一个圆圈,枪口对准了黑气涌来的方向。
屯里的后生们拿着桃木枝,紧紧贴在士兵身后,屏住了呼吸。
黑气越来越浓,里面隐约传来“呼呼”的风声,还有树枝摩擦的“沙沙”声。
很快,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黑气中飘了出来,正是那个格格女尸!
她依旧穿着华丽的旗装,裙摆飘逸,可脸色白得像纸,没有一点血色。
眼睛是深红色的,像两颗血珠,透着一股嗜血的凶光。
她的周围缠绕着无数根黑色的藤条,正是阴木煞。
藤条上还滴着墨绿色的汁液,落在雪地上。
尸飘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冷笑。
她抬手一挥,身边的阴木煞立刻像疯了一样,朝着众人扑了过来。
那些藤条在空中飞舞,像一条条黑色的毒蛇,带着腐臭的气息,直取众人的要害。
“开火!”徐连长一声令下,士兵们立刻扣动扳机,子弹像雨点一样射向阴木煞。
同时,几枚汽油弹被扔了出去,落在阴木煞中间。
“轰”的一声炸开,熊熊大火瞬间燃起,把黑气都烧得扭曲起来。
阴木煞怕火,被大火一烧,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黑色的藤条开始枯萎、燃烧,冒出刺鼻的黑烟。
“上桃木枝!”清风道士喊道,手里的桃木剑一挥,一道红光闪过,砍断了几根冲过来的阴木煞藤条。
屯里的后生们立刻冲了上去,手里的桃木枝对着阴木煞狠狠戳去。
桃木枝一碰到阴木煞,就发出“嗤嗤”的声响,冒出白色的烟雾。
那些藤条瞬间就失去了力气,瘫软在地上。
李玉田提着猎枪,一边开枪一边骂:“狗日的玩意儿,看你还嚣张!”
他枪法很准,几枪就打中了女尸的肩膀。
可子弹穿过她的身体,居然没有留下一点伤口,只是让她的身影晃了晃。
“这妖女刀枪不入!”徐连长立刻喊道,“换燃烧弹,集中火力打她的本体!”
士兵们立刻换了弹药,燃烧弹一颗颗朝着格格女尸扔过去,火焰把她包围起来。
可没过多久,她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黑气,把火焰给压了下去。
女尸的眼睛变得更红了,周围的阴木煞也变得更加狂暴,不顾火焰的灼烧,疯狂地朝着众人扑来。
有几个后生躲闪不及,被阴木煞缠住了胳膊,瞬间就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走了,脸色变得惨白。
“快用桃木枝救他们!”雪里红大喊一声,拔出腰间的短刀,刀身上也缠着红绳,她身形一闪,朝着被缠的后生冲过去。
一刀砍断了缠在后生身上的阴木煞,又用桃木枝对着藤条戳了几下,藤条立刻化为灰烬。
陈林森也冲了上去,他体内的三种力量在这一刻融会贯通,双手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
他一把抓住一根冲过来的阴木煞藤条,藤条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枯萎。
“雪姐姐,帮我牵制住她!”陈林森喊道。
雪里红点点头,身影如箭,朝着女尸冲过去,短刀带着凝结的冰刃,朝着她的脖子砍去。
女尸抬手一挥,一道黑气打向雪里红。
雪里红早有防备,侧身躲开,黑气打在旁边的枯树上,树干瞬间就被腐蚀出一个大洞。
趁着这个空隙,陈林森纵身一跃,双手合十,体内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汇聚在掌心。
“妖女,受死吧!”他大喝一声,掌心的金光朝着格格女尸拍了过去。
格格女尸脸色大变,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金光结结实实地打在她的胸口。
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身影瞬间变得透明起来,周围的阴木煞也开始纷纷消散。
“还没完!”马小三大喊一声,抛出一张黄符。
黄符在空中化为一道红光,正好贴在女尸的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