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灯挂在帐篷杆上，忽明忽暗的光里，能看见湖面慢慢起了雾。
不是寻常的白雾，是发灰的、稠得能拧出水的雾，顺着围堰往营地爬。
所到之处，篝火“噼啪”响着就弱了下去，火星子都透着股冷意。
陈林森靠在帐篷边，手里攥着镇煞铜牌。
后背上的护心鳞突然烫起来。
比白天在湖底时还烈，像是有团火在后背烧。
他赶紧站起来，往湖面瞅——雾里隐隐有黑影在晃。
不是风吹的，是直挺挺立着的。
跟他之前在湖底见着的兵俑一个模样。
“不好！阴气上来了！”他喊了一嗓子。
徐连长正跟士兵们擦着56式半自动步枪。
听见这话立马蹦起来：“娘嘞！还真敢来？都把枪上膛！子弹管够！”
老萨满也从屋里跑出来，手里捏着桃木剑和黄符。
往每个帐篷门口撒了把朱砂：“雾里裹着煞气，别让雾沾着身子！”
“一会儿要是兵俑过来，先用朱砂撒，再开枪！”雪里红站在陈林森旁边，手按在猎刀把上。
她能感觉到空气里的寒气越来越重，不是天气的冷。
是带着怨怼的阴寒，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雾里盯着他们。
夜里九点多，第一声“哐当”响从围堰那边传过来。
不是风刮的，是锈铁撞在石头上的声儿。
紧接着，雾里传来“哗啦哗啦”的动静，像是有人踩着淤泥在走。
还夹杂着盔甲摩擦的“咔嗒”声，慢得吓人。
却每一下都敲在人心尖上。
“来了！”士兵小张端着56式。
枪托抵着肩膀。
手有点抖，却死死盯着雾里。
“雾太浓，看不清多少！”陈林森往前迈了两步。
护心鳞的烫意更烈。
他从怀里摸出老萨满给的糯米，往雾里撒了一把。
糯米刚沾着雾，就“滋啦”冒白烟，雾立马往后缩了寸。
露出两个青灰色的影子：是兵俑！肩甲上的烂布条在雾里飘着。
眼窝子里的绿光直晃，手里的锈矛斜斜指着营地。
一步一步往围堰上挪。
“开枪！”徐连长喊了一声，56式的枪声瞬间炸响在湖边。
“砰砰砰”的回音撞在长白山的崖壁上。
又弹回来，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子弹打在兵俑的盔甲上，“当”的一声就弹飞了。
只在锈铁上留下个白印子。
那兵俑跟没事人似的，接着往前挪。
另一个兵俑也从雾里钻出来。
举着盾，往围堰上爬。
“娘的！这玩意儿刀枪不入？”士兵小李急了。
换了梭子子弹，对着兵俑的眼窝子打。
子弹“噗”的一声钻进眼窝。
绿光闪了闪，兵俑顿了顿，可没等众人松口气。
它又动了，眼窝里的绿光反倒更亮。
像是把子弹的劲儿吸了进去。
老萨满赶紧跑过来，手里的桃木剑往地上一插。
黄符贴在剑身上，念道：“阳火焚煞，阴兵退散！”
符纸“腾”地烧起来，火光映着围堰。
雾里的黑影一下子多了。
不是两个三个，是一片！
能看见十几道绿光在雾里晃，盔甲响成一片。
还有女尸煞那幽幽的尖叫。
从雾深处传过来，听得人头皮发麻。
一个兵俑终于爬过了围堰，举着锈矛就往小张扎。
小张往旁边躲，矛尖扎在地上，溅起块石头。
他趁机用枪托砸向兵俑的头盔——“哐当”一声。
枪托都震裂了，兵俑却没晃。
伸手就抓小张的胳膊。
就在这时候，陈林森冲了过来。
左臂“嗡”的一声，青筋暴起。
皮肤红得发亮——尸仙臂启动了！
他一把抓住兵俑的矛杆，使劲一拧。
“咔嚓”一声，锈铁矛杆断成两截。
再一拳打在兵俑的胸口。
盔甲“凹”的一声陷下去，兵俑晃了晃。
眼窝里的绿光暗了暗。
“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散成一堆锈铁。
“往盔甲缝里打！打眼窝子！”陈林森喊着，又迎上另一个兵俑。
这兵俑举着斧，往他脑袋劈过来，陈林森用尸仙臂一挡。
斧刃砍在胳膊上，没见血，反倒“滋啦”冒白烟——尸仙臂的阳气克着兵俑的阴气！
他趁机抓住兵俑的手腕，往上一抬，斧刃劈在旁边的石头上。
再一脚踹在兵俑的膝盖上，盔甲“哗啦”响着就弯了。
兵俑倒在地上，绿光慢慢灭了。
可兵俑太多了，一波刚倒下。
又一波从雾里钻出来。
有个兵俑绕到了营地后头。
举着矛往正在守水泵的李师傅扎。
李师傅吓得往旁边躲，水泵的帆布水管被矛尖戳破了。
湖水“哗哗”流出来，刚抽干的内圈堰又开始积水。
“不好！水泵要淹了！”李师傅喊着，却被另一个兵俑堵住了路。
就在这时候，雪里红突然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股子寒气。
她手里的猎刀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两把半尺长的冰刃，透明得能映出人影。
是用长白山的寒气凝出来的！
“去！”随着雪里红一声轻喝，冰刃就飞了出去。
一把扎在兵俑的眼窝里，绿光“滋啦”一声灭了。
另一把砍在兵俑的斧柄上，冰刃没断，斧柄反倒“咔嚓”裂了。
雪里红跳过去，接住落下来的冰刃，又凝出一把，三把冰刃在手里转着圈，往兵俑堆里冲。
冰刃划在盔甲上，不是“当”的响，是“嗤”的一声——冰刃带着阳气，能冻住兵俑的阴气！
一个兵俑举着盾撞过来，雪里红侧身躲开。
冰刃从盾缝里插进去，兵俑立马不动了。
盔甲缝里开始冒白气，像是被冻住了。
“林森！俺帮你挡着！你去对付女尸煞！”她喊着，三把冰刃同时飞出去。
逼退了围上来的三个兵俑。
陈林森往雾深处跑，护心鳞烫得他后背发疼——女尸煞就在前面。
果然，雾里飘过来个人影，长发垂到腰，指甲青黑得发亮，正是女尸煞！
她看见陈林森，尖叫一声，长发像鞭子似的甩过来，缠向他的脖子。
陈林森用尸仙臂抓住长发，使劲一扯，长发“滋啦”断了。
却有更多的长发从雾里冒出来，缠向他的胳膊、腿，像是要把他裹成粽子。
“娘嘞！这玩意儿还能长头发？”陈林森急了。
从怀里摸出护身符，往女尸煞身上扔——符纸炸开一团红光。
女尸煞往后退了退，张嘴吐出一口黑水，直喷他的胸口。
护心鳞突然亮起来，红得像团火，黑水沾在护心鳞对应的衣服上。
“滋滋”冒白烟，没等沾到皮肤就化了。
“你这煞物，还敢来！”陈林森往前冲，尸仙臂一拳打在女尸煞的胸口。
她尖叫着往后飘，撞在一棵松树上。
松树“咔嚓”一声就枯了，叶子黄得发脆。
跟被吸了精气似的。
可女尸煞没退，反而笑得更渗人。
雾里的兵俑突然发狂，绿光变得刺眼。
举着武器往营地冲得更猛。
徐连长正带着士兵们挡在帐篷前，56式的子弹都快打光了。
他胳膊上被兵俑的矛划了道口子。
血渗出来，立马就凉了：“林森！快想想办法！兵俑越来越多了！”
老萨满突然喊了一声：“林森！把铜牌给俺！俺布‘阳火阵’！”
陈林森赶紧把镇煞铜牌扔过去。
老萨满接住铜牌，往营地中间的空地上一插。
又把松针灰、雄黄、朱砂混在一块儿。
围着铜牌撒了个圈。
再把桃木剑插在圈里，念道：“长白山脉气，借我镇阴煞！”
“阳火焚邪祟，铜牌定乾坤！”
随着咒语，铜牌突然亮起来。
红光照着整个营地，撒在地上的混合物“腾”地烧起来。
不是明火，是淡淡的红光，像一层罩子把营地裹住。
兵俑一碰到红光，就“滋啦”冒白烟。
绿光暗下去，有的直接散成了锈铁。
女尸煞的长发沾到红光，立马就断了。
她尖叫着往后退，雾也开始散。
露出湖底的墓顶。
墓门不知道啥时候开了道缝，黑气正从缝里往外冒，是墓里的阴气没压住！
“墓门开了！得赶紧堵上！”陈林森喊着，往墓区跑。
雪里红跟在后面，冰刃还在手里转着。
帮他挡着最后几个没散的兵俑。
老萨满继续念咒语，红光越来越亮。
徐连长带着士兵们把剩下姥姥和松针灰往墓门那边撒。
黑气碰到朱砂，立马就淡了。
天快亮的时候，最后一个兵俑散成了锈铁。
女尸煞也退回了湖底的雾里，只留下一声幽幽的尖叫。
湖面的雾慢慢散了，露出平静的水面。
好像刚才的人尸大战只是一场梦。
可地上的锈铁碎片、破了的帆布水管、还有士兵们身上的伤口，都在说刚才的凶险。
徐连长坐在地上，揉着受伤的胳膊，咧嘴笑：“娘嘞！这仗打得，比跟土匪干仗还邪乎！”
李师傅赶紧去修水泵，帆布水管用沥青补了补，又能抽了：“还好有老萨满的阵，不然今儿个咱们都得交代在这儿！”
雪里红的冰刃慢慢化了，她手心里还留着股寒气。
老萨满走过来，把镇煞铜牌递给陈林森，
铜牌上的红光淡了下去，却还带着股暖意：“墓门开了道缝，阴气漏得更厉害。”
“这只是暂时打退它们，等夜里阴气再上来，说不定还会来。”
他指了指墓顶：“得赶紧让考古队来，把墓门打开。
再把墓里的阴心石取出来，不然这白山湖就永无宁日了。”
陈林森接过铜牌，攥在手里，后背上的护心鳞还在隐隐发烫
——他知道，这夜的战斗只是开始。
五行墓还有三座没找到，旱魃出来的日子越来越近。
东方慢慢亮起来，长白山的轮廓在晨光里显出来，
湖边的篝火还没灭，火星子在晨光里闪着。
徐连长让士兵们煮了锅姜汤，大家围着锅喝着，暖流传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