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清晨,长白山脚的土路上扬起一溜烟尘——三辆军用卡车领头。
后面跟着十多辆胶皮轱辘马车,车斗里装着铁锹、锄头、帆布沙袋,还有盖着油布的柴油水泵。
最前头卡车跳下来个穿蓝色工装的汉子,亮着嗓门喊:“俺是地区工程队的王队长!军区和县政府让俺们来帮着控水!”
徐连长赶紧迎上去,攥着王队长的手使劲晃:“可把你们盼来了!底下邪乎得很,再不下手,这湖底的墓就得被阴气蚀透了!”
陈林森站在旁边,他指了指湖面:“俺们之前探过,墓区大概二十米见方,水深最深处有三米,底下全是淤泥,得先把水隔离开才能动。”
之前的考古队虽然用抽水机将墓门顶露了一部分。
但毕竟人力有限,之前围的堰子早就顶不住水压破开了。
老萨满也凑过来,手里拿着张泛黄的图纸。
是他凭着记忆画的白山湖底脉络:“这湖底有层沙,筑围堰的时候得防着渗水。”
“俺看不如筑两道堰,外圈挡湖水,内圈护墓区,保险。”
王队长接过图纸,眯着眼瞅了瞅:“您说得在理!俺们在辽河修过灌溉渠,就用这‘双环围堰’的法子,靠谱!”
当天下午,工程队就带着士兵、屯民忙活起来。
二十多个汉子扛着丈二长的竹竿。
竹竿上每隔一米用红漆画了刻度。
两人一组站在湖边,呈网格状往湖里插。
“一米五!”“两米三!”“这边浅,才一米二!”喊叫声此起彼伏。
陈林森跟着记录,在地上画了张简易地图。
用石头标出墓区范围:“这边是兵俑出没的地方,插木桩做记号,筑堰的时候离着五米远,别惊着煞气。”
另一边,生产队的马车拉来了黄土和麦秸秆。
黄土是从山坳里挖的,得晒到半干,攥在手里能成团才好用。
麦秸秆是屯民家里留的越冬饲料,这会儿也顾不上了,全运到湖边。
女人们蹲在地上,把麦秸秆切碎了拌进黄土里,揉成一个个土坯砖:“俺们这土坯,晒干了比石头还硬!筑堰指定结实!”
军区的补给也到了,四台10马力的柴油水泵,用帆布包着,还有几十米长的帆布水管,接头处用铁丝绑得紧紧的。
技术员李师傅蹲在地上调试水泵,拉了三下启动绳。
“突突突”的柴油机声在湖边响起来:“这玩意儿能抽,就是得盯着添柴油,别让它干烧!”
筑堰从第二天一早开始。
先挖基槽——士兵们拿着铁锹,屯民们扛着锄头。
沿着标记好的外圈线,挖了条五十厘米深、四十厘米宽的沟。
“慢点儿挖!别挖着底下的沙层!”王队长拿着标杆来回走,“沙层漏水性强,基槽得落在黏土层上!”
基槽挖好,徐连长带着士兵往槽里铺干石灰——是从县城供销社调的,一麻袋一麻袋扛过来,白花花的石灰撒在槽里,吸着潮气冒白烟。
“这石灰能防渗水,还能杀杀湖里的阴气!”老萨满蹲在旁边,手里拿着桃木枝,时不时往石灰里插一下,“这边阴气重,多撒两把!”
接着码土坯砖。
士兵们力气大,一次扛四块砖。
屯民们跟在后面,用湿黏土把砖缝填实,再用木夯夯实。
木夯是老屯里传下来的,两人一组抬着。
“嗨哟嗨哟”地喊着号子,一夯一夯砸下去,土坯砖被砸得结结实实。
“俺们屯里盖房都这么夯,能扛住暴雨!”
屯民老周擦着汗说,他胳膊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今儿个多砸两下,让这堰挡得住湖水,也挡得住邪祟!”
外圈堰筑到半米高的时候,出了岔子。
西北角的基槽里渗出水来,水顺着沙层往上冒,刚码好的土坯砖都泡湿了。
“咋整?这水不停,堰就筑不上去!”士兵小张急得直跺脚。
老萨满走过来,瞅了瞅渗水的地方,说:“找些麻絮来,再调点沥青,麻絮蘸着沥青塞进去,能堵上!”
雪里红立马领着几个屯民回屯子,抱来一大捆旧麻絮。
是缝棉衣剩下的,撕成碎条,蘸着从公路养护队调的沥青,塞进渗水的缝里。
沥青一凉,立马结成硬块,水果然不渗了。
“还是老萨满有办法!”王队长竖着大拇指,“这土法比俺们用水泥还管用!”
筑堰的日子里,湖边夜夜亮着马灯。
深秋的夜里冷得能哈出白气,大家轮流守夜,围着篝火烤火,啃着窝头就咸菜。
徐连长裹着厚棉衣,盯着堰体:“别睡太沉,要是堰塌了,之前的活儿就白干了!”
陈林森靠在篝火边,手里攥着镇煞铜牌,护心鳞时不时发烫。
他知道湖底的邪祟还没安分,只是被阳气压着不敢出来。
七天后,双环围堰终于筑好了。
外圈主堰高过湖面一米,宽一米五,像条土黄色的带子绕着湖;
内圈子堰矮些,高八十厘米,内侧铺着沥青,黑亮亮的。
王队长踩着堰顶走了一圈,使劲跺了跺脚:“结实!就等着抽水了!”
抽水从第二天清晨开始。
四台柴油水泵架在外圈堰顶,水管拉到一公里外的山沟里。
李师傅喊了声“开抽!”,四台水泵一起“突突”响起来,湖水顺着水管“哗哗”流进山沟。
徐连长带着士兵守水泵,每隔一小时添一次柴油;
屯民们则推着人力水车,在子堰边待命——万一水泵坏了,就用水车顶上。
第一天抽的是外圈和内圈之间的水。
太阳落山的时候,那片区域的水抽得差不多了,露出黑乎乎的淤泥。
陈林森领着人下去清理,每人脚上裹着两层麻袋片。
手里拿着木铲和竹筐,小心翼翼地把淤泥铲进筐里,再抬到堰外倒掉。
“慢点儿!别踩实了,淤泥里说不定有兵俑的碎盔甲!”陈林森提醒着。
他手里拿着老萨满给的糯米,走几步就撒一把,“老萨满说,糯米能吸阴气,别让煞气沾着人。”
清理到傍晚,突然有人喊:“这儿有东西!”
大家围过去一看,淤泥里露出半截锈铁,是之前兵俑的矛尖,还沾着暗红色的东西。
老萨满赶紧过来,用桃木枝把矛尖挑出来。
扔进准备好的朱砂盆里:“这玩意儿沾着煞气,得用朱砂镇着,别随便扔!”
第二天开始抽子堰里的墓区里的水。
这边水深浅,两台水泵就够了,剩下的两台留着备用。
抽了大半天,墓区的水也干了,露出一层薄薄的淤泥。
底下隐隐能看见白色的石头——是汉白玉!
“出来了!墓顶出来了!”考古队的张队长激动得手都抖了,赶紧拿出相机。
“咔嚓咔嚓”拍照片,“这可是辽代的汉白玉墓,太珍贵了!”
清理墓顶淤泥的时候,大家更小心了。用软毛刷轻轻扫,用竹片慢慢刮,生怕划伤汉白玉。
老萨满蹲在旁边,时不时撒点松针灰:“汉白玉怕阴气,松针灰能挡一挡。”
陈林森摸了摸墓顶,冰凉的石头上还带着点潮气。
护心鳞突然烫了一下,他心里一紧:“这墓门应该在北边,俺能感觉到煞气从那边来。”
清理到第三天下午,整个墓顶都露出来了——汉白玉铺的顶。
上面刻着辽代的云纹,虽然有些地方被湖水蚀得模糊了,但还能看出当年的精致。
王队长围着墓顶走了一圈:“这墓够大,得让考古队来开墓门,俺们的活儿算是干完了!”
抽水筑堰的第十天,白山湖底的辽代公主墓终于重见天日。
工程队收拾工具准备撤离,临走前王队长跟陈林森握了握手:“兄弟,这活儿没你们帮忙干不了,屯民们的土法比俺们的图纸还管用!”
生产队的马车拉着剩下的麦秸秆和石灰往回走,女人们还在念叨:“要是需要补堰,俺们再过来!”
徐连长领着士兵在墓区周围搭了帐篷,轮流守着:“别让闲杂人过来,等考古队的专家来了再开墓。”
老萨满站在墓顶边,手里拿着镇煞铜牌,嘴里念念有词:“此墓重见天日,煞气暂压,往后开墓,需以阳气镇之……”
陈林森靠在帐篷边,看着眼前的汉白玉墓,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
护心鳞还在隐隐发烫,湖底的兵俑虽然没再出来,但墓门后面藏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他抬头望了望长白山,五行墓还有三座没找到,旱魃出来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林森兄弟,想啥呢?”徐连长递过来一碗热姜汤,“不管墓里有啥,俺们这么多人在,指定能搞定!”
陈林森接过姜汤,喝了一口,暖流传遍全身:“嗯,只要咱们齐心,再邪乎的东西也不怕。”
夕阳下,汉白玉墓泛着淡淡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