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没停透,天光灰蒙蒙地压下来。陈砾站在泵房门口,盯着系统界面刚弹出的签到奖励——五粒抗辐射蔬菜种子,外壳泛着哑光的银灰色。他正要伸手去点确认,赵铁柱从西边踉跄跑来,裤腿沾满黑泥,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东棚塌了两片,麦坑还在可老周头,他在西荒角埋了东西。”
陈砾眉头一拧,没说话,转身就走。左腿义肢踩在湿地上打滑,他扶了下墙才稳住身子。
西荒角是基地边缘的一片废地,原本堆着锈蚀的钢筋架和碎水泥板,暴雨冲刷后浮土松动,露出底下泛黄发黑的硬壳层。三人前日埋下的番茄籽就在这片区域外围,但此刻,几株藤蔓正缠着半截铁管往上爬,叶片厚实扭曲,叶脉凸起如筋络,结出的果实拳头大小,紫得发黑,表皮还带着一层蜡质反光。
“这他妈是啥?”赵铁柱低声骂了一句,伸手就要去摘。
“别碰。”陈砾一把拦住他,蹲下身,指尖轻轻触向根部土壤。
掌心微热,【触土觉醒】自动激活。一道淡金色纹路自指缝扩散,刚延伸不到半米,突然剧烈震颤,系统界面猛地跳出猩红提示框:【检测到过度净化!能量反噬风险:高】。
金纹瞬间溃散,像被什么咬断了一样。
“不对劲。”陈砾收回手,盯着那片土,“这片地三个月前埋过死人,生化残留没清完,现在土里有东西在抗拒净化。
话音未落,远处一堆倒塌的砖垛后闪出一个人影。老周头跌跌撞撞冲过来,脸上全是汗,衣服也湿透了,手里还攥着半颗紫果:“我种的!就几粒捡来的番茄籽我想试试,真能活”
他说着,竟当着两人面,咔嚓咬下半块果实。
汁液顺着嘴角流下,染成一片深紫。
“甜!”他喘着气,“比压缩饼干甜多了还有水分”
“你疯了?!”陈砾猛地上前一步,伸手要去夺。
就在他靠近的刹那,脚边泥土猛地拱起,三条灰白色蚯蚓破土而出,身体环状发光,扭动时像通了电流。赵铁柱反应极快,抄起脚边铁锹狠狠砸下,连砸三下,把虫子拍进泥里碾成糊状。
可那残骸还在抽搐,体表渗出粘液,落在地上滋滋作响,冒起细小白烟。
老周头脸色忽然变了,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扶住铁架干呕起来。他吐出的东西带着血丝,额角渗出的汗竟是黑褐色的,指甲边缘开始发青、变硬,像玻璃一样透明。
“抬回去!”陈砾一把将他背起,老周头身子轻得吓人,呼吸急促,嘴唇发紫。
赵铁柱抓起长杆钩住剩下的两颗果实,甩进焚烧坑。火堆刚熄,他掏出随身带的石灰粉,沿着藤蔓周围划了个圈,又用碎石压住边缘。
“这土不能留。”他喘着说,“得封死。”
陈砾背着人往泵房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泥浆里。雨水顺着帽檐流进脖颈,冷得刺骨。他不断叩击系统界面,试图调出解毒类物资,可屏幕只显示一行字:【当前无可用物资】。
他咬牙加快脚步。
路过东南坡时,他瞥了眼昨晚老周头亲手埋下的麦种坑。四块扁石围成的三角标记还在,但土面沉陷,没有一丝发芽的痕迹。而此刻背上这个老人,却为了尝一口甜味,把自己送进了鬼门关。
泵房门被一脚踹开。屋里临时搭了张木板床,铺着防水布。陈砾把老周头放上去,立刻扯开他衣领检查呼吸。胸口起伏不稳,脉搏跳得极快,手指已经完全泛青。
“去找净水,干净的布,还有体温计。”他对跟进来的赵铁柱说,“别用手碰他口水,别碰那些渣滓。”
赵铁柱点头,转身出去。
陈砾坐在床边,盯着老周头的脸。这张脸他见过太多次——守麦田时的固执,剖腹献忠时的决绝,昨夜冒雨埋种时的笑。可现在,那笑容凝固成了痛苦的褶皱。
他低头看自己手掌,刚才触土时消耗的能量点还没恢复,系统右下角灰着两个格子。再试一次净化?不行。那片土有问题,强行净化可能引发更大反噬。
门外传来脚步声,赵铁柱提着水桶进来,后面跟着几个流民,远远站着不敢靠前。
“都退后。”陈砾头也没抬,“谁要是想活命,接下来三天谁也不准靠近西荒角。烧掉的果核、碾碎的虫子、挖出来的土,全部深埋十米以下,上面浇混凝土。明白吗?”
没人应声。
“听不懂?”他抬头扫过去,“明天这时候,我要看到那地方变成一块水泥地。不然,下一个中毒的就是你们。”
人群慢慢散开。
赵铁柱蹲在门口,用石灰继续加固隔离圈。他喉间发出低沉的喘息,像风箱漏了气。看了眼焚烧坑,那两颗果实烧了一半,火焰竟是紫色的,幽幽跳动,怎么也灭不下去。
陈砾坐在床边,手指再次敲击系统界面。
【连续签到第十三天】
【奖励:净水胶囊x3,多功能军刀替换刃片x1】
他盯着那行字,冷笑了一下。
甜头给完了,现在该还债了。
老周头在床上抽搐了一下,手臂猛地抬起,撞翻了桌上的空碗。陈砾按住他肩膀,发现皮肤滚烫,但指尖冰凉。他摸出最后一支退烧药,掰开塞进对方嘴里,用水喂下去。
药片卡在喉咙,半天没咽。
“撑住。”他说,“你不是要看着麦子收成吗?这才哪到哪。”
外面雨势渐弱,风却开始卷起沙尘。远处荒原上,那道暗黄色的线越来越近,沙暴真的提前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西荒角的紫焰仍在燃烧,风吹不灭,雨浇不熄。那不是普通的火。
赵铁柱这时推门进来,声音压得很低:“虫子尸体放进密封罐了。可它还在动。”
陈砾没回头。
“我知道。”
“你说这果子是谁留下的?流民里没人见过这种种子。”
“不是人留的。”陈砾终于转过身,“是土里长出来的。我们以为清掉了污染,其实只是盖住了。它一直在下面,等着有人把它挖出来。”
赵铁柱沉默片刻,忽然问:“那你当初为啥让他们进来?明知道这些人手脚不干净。”
“因为我也赌。”陈砾望着床上昏睡的老周头,“赌一块地能不能让人变好。现在看来,赌输了。”
“可你还救他。”
“我不是救他。”陈砾声音低下去,“我是告诉所有人,犯了错,还有机会躺在这张床上。要是连这点都没了,咱们跟黑狼帮也没区别。”
赵铁柱没再说话,只是把手里的石灰袋捏得更紧。
陈砾重新坐下,握住老周头的手腕测脉搏。跳得越来越乱,像快断的弦。
他忽然想起什么,拉开自己布包最底层,翻出那三粒金褐色麦种。这是昨夜最后的希望,现在却不知还能不能等到发芽那天。
窗外,风越来越大。
紫焰在坑中猛地一跳,溅出几点火星,落在湿泥上,竟然烧出一个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