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麻地的晨光像融化的金水,刚把海面染成金红,就顺着防波堤的碎石缝往下淌。阿坤踩着湿软的沙砾巡堤,粗布胶鞋陷进沙里半寸,裤脚沾着的浪花珠儿还没干。防波堤的石缝里渗着海水,浪头一拍就溅起细碎的银花——昨夜里的南风刮得邪性,把堤脚冲松了一大片,三块青石板歪歪斜斜陷在泥里,露出底下发黑的旧木桩,桩身爬满了海蛎子壳。他蹲下身摸了摸桩子,指尖沾着潮腐的木屑,突然想起五年前台风过后的清晨,阿强也是这样蹲在这里,指尖戳着松垮的桩子说:“码头的防波堤就像人的肋骨,护着五脏六腑——这堤松了,街坊的渔船靠不了岸,布料船不敢停,连炳记的冻肉都运不进来,饭碗全悬了。”油麻地的晨光像融化的金水,刚把海面染成金红,就顺着防波堤的碎石缝往下淌。阿坤踩着湿软沙砾巡堤,粗布胶鞋陷进沙里半寸,裤脚沾的浪花珠儿还没干。防波堤石缝渗着海水,浪头一拍就溅起银花花的碎沫——昨夜里南风刮得邪性,把堤脚冲松一大片,三块青石板歪歪斜斜陷在泥里,露出底下发黑的旧木桩,桩身爬满海蛎子壳。他蹲下身指尖戳了戳桩子,潮腐木屑沾在指腹,突然想起阿强当年的话,声音像海风拂过耳畔:“码头的防波堤是街坊的肋骨,护着渔船、布料船,护着炳记的冻肉、阿婆的鱼蛋——这堤松了,大家揾食的饭碗就悬了。”
“坤哥!坤哥!”阿杰的喊声从码头方向传来,他跑得气喘吁吁,帆布包撞得胯骨生疼,包角还沾着炳记菠萝油的酥皮渣——今早买奶茶时顺手捎的,还热乎着。他攥着张皱巴巴的图纸冲到堤边,图纸边缘被汗水浸得发皱,上面用红笔圈出了三处急需加固的堤段:“昨儿街坊大会上,大家都拍了胸脯要修堤!这是陈工程师给画的专业图,说用螺纹钢混着旧礁石砌,能扛住十级台风。”他把温热的奶茶塞进阿坤手里,茶里加了两块方糖,还是阿强当年的老口味,“就是建材商那边出了岔子——昌记的肥仔昌刚打电话,说水泥和钢筋要临时涨三成,还阴阳怪气地说‘油麻地的码头刚收了规费,有的是钱’。”“坤哥!坤哥!”阿杰的喊声撞破海风,他跑得气喘吁吁,帆布包撞得胯骨生疼,包角还沾着炳记菠萝油的酥皮渣——今早买奶茶时顺手捎的,余温还透出来。他攥着张皱巴巴的图纸冲到堤边,纸边被汗水浸得发卷,红笔圈出三处急加固的堤段:“昨儿街坊大会全拍了胸脯,要把堤修得能扛十级台风!这是陈工程师画的专业图,说用螺纹钢混旧礁石砌,稳当!”他把温热奶茶塞进阿坤手里,茶里加了两块方糖,还是阿强的老口味,“就是昌记的肥仔昌搞事,刚打电话说水泥钢筋涨三成,还阴阳怪气:‘油麻地收着规费,还缺这点钱?’”
阿坤刚接过图纸,怀表就在领口硌了下,鎏金表壳磨得发亮,表链上还挂着阿强当年编的红绳结。他摸出来“啪”地打开,“船正心不偏”的刻字被晨光映得刺眼,突然想起三个月前收规费的场景——林伯枯瘦的手捏着一沓皱巴巴的零钱,指节因为用力泛白,往钱箱里塞时说:“这钱是我卖了半个月渔获攒的,坤哥你可得盯紧了,是修堤的救命钱,一分都不能乱花。”他把图纸往怀里一揣,抓起靠在堤边的船桨往肩上一扛,铜片包边撞得肩头“当”响:“走,去会会这个肥仔昌。”路过陈阿婆的鱼蛋摊时,阿婆正往沸腾的铜锅里下鱼蛋,咖喱香飘出半条街,她见阿坤神色不对,立刻从竹篮里摸出两个热乎的菠萝油塞进他口袋:“垫垫肚子,跟那奸商耗!他要是敢欺负你,阿婆带着老街坊们去堵他商行的门,让他做不成生意!”阿坤刚接图纸,怀表就在领口硌了下,鎏金表壳磨得发亮,表链还挂着阿强编的红绳结。他“啪”地打开表盖,“船正心不偏”的刻字被晨光映得刺眼,突然想起三个月前收规费的场景——林伯枯瘦的手捏着一沓零钱,指节泛白往钱箱里塞:“坤哥,这是我卖半个月石斑攒的,修堤的救命钱,一分都不能乱花。”他把图纸往怀里一揣,抓起靠堤的船桨往肩上一扛,铜片撞得肩头“当”响:“走,会会这奸商。”路过陈阿婆的鱼蛋摊,铜锅咖喱“咕嘟”冒泡,阿婆往他口袋塞两个热菠萝油:“垫肚子!那短命仔敢欺负你,阿婆带老街坊堵他门,让他生意做不成!”
昌记建材行藏在湾仔的窄巷里,招牌上“昌记建材”四个红漆字掉了一半,露出底下发黑的木板。门廊下堆着的水泥袋都发了潮,墙角爬着蜘蛛网,空气中飘着铁锈和尘土的混合味。肥仔昌坐在门口的太师椅上,一身花衬衫敞开领口,露出粗粗的金链子,手里盘着两颗油光锃亮的核桃,“咔嗒咔嗒”响。看见阿坤扛着船桨进来,他眼皮都没抬,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坤哥是吧?稀客啊。”他斜眼瞥着阿坤肩上的船桨,嗤笑一声,“洪兴的人现在都靠一根破桨办事了?”见阿坤没搭话,他又跷起二郎腿,“油麻地的码头有钱,涨三成不算多——不然你们就用旧礁石凑活,反正台风来了,淹的是你们的街坊,跟我没关系。”他顿了顿,语气突然阴狠,“对了,我听说你把黑仔送进去了?那是我表外甥,这笔账,咱们得慢慢算。”昌记建材行藏在湾仔窄巷,“昌记建材”的红漆招牌掉了半块,露出发黑的木板。门廊堆的水泥袋发潮结块,墙角爬着蛛网,铁锈混着尘土味呛人。肥仔昌瘫在太师椅上,花衬衫敞着领口,粗金链子晃得眼晕,手里盘着两颗油亮核桃,“咔嗒”响得烦人。见阿坤扛桨进来,他眼皮都没抬,往地上吐口唾沫:“坤哥?油麻地的码头有的是钱,涨三成不算黑。不然你们用旧礁石凑活,台风淹了街坊,跟我没关系。”他突然冷笑,“对了,黑仔是我表外甥,你把他送进去,这笔账得算。”
!脆响,震得地上的碎石子都跳起来珠摔八瓣换来的揾食黑心钱蹲十年蓝布封皮的账本每页都用毛笔写得工工整整,旁边还画着小勾,:、炳记的冻肉钱,连阿婆卖鱼蛋的零钱都记在上面。、油麻地的码头,让全香港的人都台风钱!阿坤把船桨往地上一戳,铜片撞青石板“当”的脆响,震得碎石子乱跳:“肥仔昌,你搞清楚——街坊的钱是汗珠摔八瓣的揾食钱,不是填你腰包的黑心钱!当年白头佬抢规费,我送他蹲十年;今天你坐地起价,想步他后尘?”他掏出蓝布封皮的规费账本,往桌上一拍,纸页上毛笔字工工整整:“这上面记着林伯的渔获钱、张老板的布料钱,连阿婆卖鱼蛋的零钱都标着。你敢涨一分,我就把账本贴遍湾仔街口,让全香港看看你怎么赚台风钱!”
三天后的傍晚,防波堤终于修好了。新砌的礁石齐整笔直,螺纹钢嵌在礁石缝里,水泥抹得光滑平整,浪头拍上去,只溅起细碎的水花,再也冲不动堤脚,连声音都变得沉闷。林伯的渔船鸣着汽笛从堤前开过,船老大举着草帽挥手喊:“坤哥,这堤比当年强哥修的还结实!我这船装着满仓的石斑鱼,过这堤心里踏实多了!”街坊们围在堤上,有人拿来了鞭炮,“噼里啪啦”响起来,惊得海面上的海鸥都扑棱着翅膀飞起来,掠过金灿灿的海面。张老板举着啤酒瓶,瓶底砸得堤边的石头“哐当”响:“敬坤哥!敬强哥!敬我们的防波堤!”肥仔昌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核桃“啪”地掉在地上。他猛地起身,太师椅“嘎吱”惨叫,却被阿坤的气场压得往后缩:“你敢威胁我?”阿坤抓起船桨指商行门口的锈钢筋:“我是给你留面子。二十年前阿强修堤,你爹主动送三车旧礁石,说‘码头稳了,你家生意才稳’——怎么到你这儿就忘本?”怀表从领口滑出来,鎏金刻字闪了下,肥仔昌气焰骤矮——当年和联胜砸他爹商行,是阿强带弟兄挡门,没动船桨就把人赶跑,这情分他没忘。
阿坤站在堤顶,把怀表挂在船桨上,船桨插在堤边的礁石缝里,笔直挺拔,铜片包边在夕阳下闪着光。夕阳把海面染成橙红,防波堤的影子拉得很长,和阿坤的影子叠在一起,像极了当年阿强的模样。“阿强,”他对着海面轻声说,“这堤修好了,街坊的饭碗稳了,你的话我记住了——船正心不偏,堤稳人安宁。”怀表的滴答声、海浪的拍击声、街坊的笑声混在一起,像一首安稳的歌,飘得很远。“这样,”阿坤往前半步,语气缓了却有分量,“水泥钢筋按原价,我们用旧堤礁石抵三成货款——那些是阿强选的花岗岩,泡海二十年都不烂,比你这新石头结实。你应了,油麻地码头维护、街坊盖房,建材全优先找你;不应,我现在就打给元朗建材商,他们早想抢湾仔生意,价还比你便宜两成。”肥仔昌蹲身捡核桃,手指捏得发白,半天点头:“看在强哥面子上,我应——但礁石你们自己运,我不派车。”
夜幕降临时,炳记的桌椅又搬到了码头,拼成长长的一排,比过年还热闹。炳记的烤乳鸽皮香肉嫩,油汁滴在盘子里“滋滋”响;张老板带来的豉油鸡油光锃亮,刚一上桌就被抢着夹;陈阿婆的鱼蛋煮得入味,咖喱汤都被街坊们泡了米饭。阿婆给每个街坊都盛了一碗,笑着说:“这是庆功宴,大家都敞开吃!”阿杰递来杯冰奶茶,拍了拍阿坤的肩:“你现在比强哥还懂街坊——强哥靠拳头和义气护码头,你靠脑子和人心稳码头,这才是真本事。”消息传回油麻地,码头热闹得像过年。王老板赤着膊,古铜色皮肤淌着汗,带修船弟兄把旧礁石往板车上搬,铁链拖得“哗啦啦”响,喊着号子:“一、二、嘿!稳着点!”张老板让工人缝了十几个粗布袋,袋上绣着“张记制衣”,还加了个“稳”字,专门装水泥;林伯带十几个渔民撑小舢板,去捞海里的旧木桩——那是阿强当年埋的,泡十几年硬如铁。阿红举着对讲机在堤上跑,耳麦挂脖子上,记事本攥得紧:“坤哥,东头湾渔民说下午三点送礁石!肥仔昌补的五袋水泥快到了!”
正午的太阳晒得人冒汗,阿坤用船桨当标杆,指挥着弟兄们砌礁石。桨身笔直地插在泥里,铜片包边对着正南方,就像阿强当年教他的:“修堤跟做人一样,得正,得直,不然浪一推就垮。”他突然想起五年前的台风,阿强带着他在堤上扛沙袋,雨下得睁不开眼,阿强就用船桨把他按在礁石后:“你守着这里,我去搬沙袋——记住,堤在人在。”阿坤举起酒杯,对着防波堤的方向喊:“敬阿强!敬街坊!敬我们油麻地的码头和防波堤!”喊声落下,怀表的滴答声清脆,船铃的叮铃声悦耳,街坊的笑声爽朗,海浪的拍击声沉稳,在海面上汇成最安稳的调子。这声音,是阿强留下的江湖,是阿坤接下的责任,更是油麻地永远散不了的人心。而那根插在堤边的船桨,正迎着晚风轻轻晃动,像是在回应,又像是在等待下一次风浪的考验——它知道,只要人心齐,再大的台风也吹不垮油麻地的堤,更吹不散街坊们的情。正午太阳晒得人脱层皮,阿坤用船桨当标杆,笔直插在泥里,铜片对正南方——这是阿强教他的:“修堤跟做人一样,得正得直,缝要填实,不然浪一推就垮。”他抹把汗,突然想起五年前台风夜,阿强把雨衣披给他,自己淋得浑身湿透,却笑:“你守在这儿,我去搬沙袋——堤在人在,人在街坊在。”“坤哥,这块礁石对不对?”王老板喊着递来铁锹,阿坤用桨量了量间距:“往左挪五寸,跟旁边对齐,受力才匀。”
“歇会儿!喝碗绿豆汤!”陈阿婆提着竹篮走来,粗布盖着的碗里,绿豆汤还冒热气,甜香混着海风飘过来。她给阿坤递过粗瓷碗:“这是阿强当年最爱喝的,加了冰糖,解乏。”阿坤喝着汤,甜意从舌尖暖到心里,怀表在胸口焐得温热,仿佛阿强就在旁边拍他的肩。
“坤哥,歇会儿!”陈阿婆提着竹篮走来,里面装着冰镇的绿豆汤,“这是阿强当年最爱喝的,我煮了一大锅。”她给阿坤递过粗瓷碗,“当年强哥修堤,也是这么多街坊帮忙,他说‘码头不是一个人的,是大家的’,现在你跟他一模一样。”阿坤喝着绿豆汤,甜意从舌尖滑到心里,怀表在胸口温热,仿佛阿强就在旁边看着。
傍晚,肥仔昌换了工装裤,带四个工人送水泥来,手里还攥着铁锹:“坤哥,我让弟兄搭把手——以前是我糊涂,忘了我爹的话。”阿杰递他瓶冰水:“早这样多好。好好做生意,别学白头佬玩阴的。”肥仔昌嘿嘿笑,往阿坤手里塞包烟:“以后油麻地的事,你说了算。”
傍晚时分,肥仔昌带着工人送来了水泥和钢筋。他看见堤上忙得热火朝天的街坊,突然挠了挠头:“坤哥,我让工人帮你们卸——当年我爹说,油麻地的街坊都是一家人,这话没说错。”阿杰拍了拍他的肩:“早这样不就完了?以后好好做生意,别学白头佬那套。”肥仔昌嘿嘿一笑,往阿坤手里塞了包烟:“以后码头的事,坤哥你说了算。”
三天后的傍晚,防波堤终于修好了。新砌的礁石整齐划一,钢筋混着水泥嵌在缝里,浪头拍上去,只溅起细碎的水花,再也冲不动堤脚。林伯的渔船鸣着汽笛从堤前开过,船老大探出头喊:“坤哥,这堤比当年强哥修的还结实!”街坊们围在堤上,手里举着啤酒瓶,张老板喊着号子:“敬坤哥!敬强哥!敬我们的防波堤!”
阿坤站在堤顶,把怀表挂在船桨上,船桨插在堤边的礁石缝里,像一根挺拔的标杆。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和阿强当年的影子重叠在一起。“阿强,”他对着海面轻声说,“这堤修好了,街坊的饭碗稳了,你的话我记住了。”怀表的滴答声、海浪的拍击声、街坊的笑声混在一起,像一首安稳的歌。
夜幕降临时,炳记的桌椅又搬到了码头。豉油鸡的浓香、奶茶的甜香、咖喱的辛香混在一起,陈阿婆给每个街坊都盛了碗鱼蛋:“都尝尝,这是庆功宴!”阿杰递来杯奶茶,拍了拍阿坤的肩:“你现在比强哥还懂街坊——强哥靠拳头护码头,你靠脑子和人心,这才是真本事。”
阿坤举起酒杯,对着防波堤的方向喊:“敬阿强!敬街坊!敬我们油麻地的码头和防波堤!”喊声落下,怀表的滴答声、船铃的叮铃声、街坊的笑声,在海面上飘得很远——这声音,是阿强留下的江湖,是阿坤接下的责任,更是油麻地永远散不了的人心。而那根插在堤边的船桨,正迎着晚风,等着下一次风浪的考验。
三天后傍晚,防波堤终于修好。新砌的礁石齐整笔直,螺纹钢嵌在缝里,水泥抹得光滑,浪头拍上去只溅起碎沫,再也冲不动堤脚。林伯的渔船鸣着汽笛开过,船老大举着草帽喊:“坤哥,这堤比强哥修的还结实!”街坊们围在堤上,鞭炮“噼里啪啦”响,张老板举着啤酒瓶喊:“敬坤哥!敬强哥!敬我们的防波堤!”
夜幕降临时,炳记的桌椅拼成长排,烤乳鸽香、豉油鸡香飘满码头。阿婆给每个人盛鱼蛋:“庆功宴,敞开吃!”阿杰递来冰奶茶:“你比强哥更懂街坊——他靠拳头护码头,你靠人心稳码头,这才是真本事。”阿坤举着酒杯喊:“敬阿强!敬街坊!敬油麻地的码头和防波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