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的海鲜排档被洪兴弟兄们挤得铁棚都发烫,铁皮顶的灯泡被海风掀得“哗啦”晃悠,暖黄光晕里,桌上的蟹壳堆成了小山——金黄蒜蓉嵌在壳缝里,像撒了把碎金,与弟兄们腰间刀鞘的冷光撞在一起,倒生出几分江湖暖意。阿杰的石膏刚换过新绷带,缠着洪兴标志性的红布条,那是弟兄们特意从总堂香案前取的,说沾过阿强牌位的红布能镇邪。他盘腿蹲在阿强常坐的矮凳上,左手攥着蟹钳往嘴里送,牙龈被硬壳硌出红印也不管,右手捏着短刀挑蟹肉,刀刃耍得比筷子还溜。领口的铜片滑出来,刚好蹭到盛蟹的白瓷盘,“叮”的轻响混着海风里的咸腥味,像阿强在旁边敲了敲桌子。“林哥,你看这蟹膏!”他把挑得油亮的蟹肉往林默碗里塞,指尖的油星溅在绷带上,洇出小半片透亮的印子,“阿强哥要是在,保准跟我抢最后一只——他总说避风塘的蟹,就得吃这股子焦香狠劲,跟咱们洪兴的人一样,外脆里嫩,骨头硬!”
林默刚夹起蟹肉,眼角余光就扫到暗巷里的黑影。李鹰从碎石路钻出来时,警服领口沾着码头的锈灰,脸色比昨夜红磡的雾还沉,军靴碾过地上的蟹壳,“咔嚓”脆响像踩碎了排档的热闹。他没走正门,绕到林默身后的阴影里,掌心攥着个竹制烟管,烟嘴处歪歪扭扭的“坤”字,是坤沙生前刻的——那老东西当年总用这烟管敲阿强的头,说“后生仔要沉住气”。弟兄们的笑声瞬间淡了,阿泰下意识摸向桌下的钢管,指节攥得发白;阿力把刚拆封的匕首往袖管里藏,动作轻得像抹海风。只有阿杰还在啃蟹钳,直到林默用脚尖轻轻碰了碰他的石膏,才抬头看见那根竹烟管,嘴里的蟹肉一下咽急了,呛得他弯腰咳嗽,铜片在胸口晃得厉害。
“周叔被人盯上了。”李鹰把竹管往桌上一磕,烟管尾端的木塞弹出,一卷油纸“嗒”地落在蟹壳堆旁。展开的油纸上,鲜血写的字潦草得像在发抖,墨点溅在油纸上,像凝固的血珠,“‘鬼手带白货入港,月满潮时,尖沙咀旧码头见’。”阿杰“哐当”一声把蟹壳摔在桌上,铝合金棍从桌下弹起来,被他一把攥住,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鬼手?就是三年前和坤沙勾结,把阿强哥的货劫走,还打断他两根肋骨的那个南洋杂碎?”林默的手指抚过竹管上的“坤”字,指腹能摸到刻痕里的盐渍——那是公海海水留下的痕迹,黑皮沉海后,这烟管怎么会落到鬼手手里?他突然想起黑皮临死前的胡话,血沫子糊在嘴角:“你们赢不了的,上面还有人罩着。”当时只当是困兽犹斗的疯话,此刻看着这血字,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淌,凉得像浸了海水。狐恋雯穴 埂鑫蕞全
“周叔今早发现家门缝里塞着这个。”李鹰灌了口阿泰递来的啤酒,喉结滚动得厉害,酒沫子沾在下巴上也没擦,“他女儿说,凌晨听见窗外有动静,拉开窗帘只看见个穿黑色风衣的背影,手里拎着个木盒,盒上刻着跟这烟管一样的‘坤’字。”阿力突然拍桌站起来,他刚从技术部调出来的监控截图“啪”地拍在桌上,塑料膜还带着打印机的温度——截图里的黑色风衣男人,左手上戴着枚骷髅头戒指,银质的骷髅眼窝里嵌着红钻,和当年劫走阿强货物的劫匪戒指一模一样。“这是鬼手的标记!”阿力的指尖戳着戒指的位置,指甲都泛白了,“我查过,他是坤沙在南洋的靠山,手里攥着三条走私航线,心狠手辣得很——当年有个小弟私吞他半箱货,他直接把人沉去了马尼拉湾,连尸首都没留。”
阿杰已经把短刀别在了腰上,石膏蹭过桌腿,发出“沙沙”的声响,像砂纸磨过老木头:“我去守旧码头!阿强哥的仇还没报完,这次绝不能让鬼手跑了!”林默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绷带传过去,目光扫过满桌弟兄,声音稳得像码头的礁石:“鬼手最擅长用假情报设伏,当年阿强就是被他的人骗到油麻地仓库,才折了三条货船,还赔上了五个弟兄。”他拿起桌角的松香油罐,往短刀上倒了点深褐色的油液,用布条慢慢擦拭——这罐松香油是阿强留下的,瓶身上贴着他歪歪扭扭的字:“刀要常磨,心要常明”,油液倒出来时,淡淡的松木香混着蟹香飘得老远。“阿力,你带技术部的弟兄查旧码头的监控,重点盯集装箱区,鬼手肯定会藏在那里;阿泰,你去联络李警官的人,让他们在码头外围设卡,拉上电网,别让鬼手的货流出去一滴;阿杰跟我去见周叔,他跟鬼手打过交道,知道这老狐狸的底细。”
周叔的家在尖沙咀的老楼里,楼梯间飘着咸鱼和霉味的混合气息,墙角堆着阿杰刚送过来的炒蟹——油纸袋没拆,金黄的油汁渗出来,在水泥地上洇出小圆圈,香气混着霉味,倒生出几分人间烟火。看见林默和阿杰,周叔连忙把他们往屋里让,枯瘦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桌上摆着阿强的旧照片,相框的玻璃裂了道缝,照片里的阿强举着啤酒瓶,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眉眼间的悍劲和阿杰现在一模一样。“鬼手这老东西,当年就是靠出卖自己的拜把子兄弟发家的。”周叔用颤抖的手给他们倒茶,搪瓷杯沿的茶垢积了厚厚一层,茶水晃得厉害,“他最看重的不是钱,是面子——当年坤沙给他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磕出血了,他才肯把南洋的航线让出来。现在坤沙死了,他肯定是想来吞香港的码头,踩着我们洪兴的骨头立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阿杰突然把铜片摘下来,轻轻放在阿强的照片旁边,铜片的温度慢慢凉下来,像阿强没了温度的手。他指尖摩挲着阿强刻的“忠”字,声音发紧:“周叔,你说鬼手会用什么当信号?”周叔指了指墙上的旧日历,农历十五的位置被红笔圈了三个圈,墨迹都渗进纸里了:“月满潮时,他会在旧码头的灯塔上挂一盏红灯笼,红绸子坠着,风一吹就晃,那是他和坤沙交易的暗号,十几年没变过。”他突然抓住阿杰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都掐进了阿杰的肉里:“那老东西手里有把改装过的24狙击枪,射程能到八百米,枪托上刻着骷髅头,跟他的戒指一样。你们一定要小心——当年我亲眼看见他在公海上,一枪打穿了坤沙的货船油箱,油漏得像海面上着了火。”
凌晨三点,尖沙咀旧码头的雾比红磡的更浓,沾在睫毛上凝成小水珠,一眨眼睛就掉下来,凉得人瞬间清醒。林默和阿杰穿着黑色风衣,躲在废弃的集装箱后面,风衣的领口立起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嘴角。阿杰的狙击枪架在集装箱的破口处,枪管上缠着布条,消音效果更好。瞄准镜里,灯塔的轮廓清晰可见——塔身爬满了墨绿色的海草,像披了件腐烂的寿衣,顶端的灯座空着,铁架锈得发红,等月亮升起来,红灯笼一挂,就是决战的信号。“林哥,你说鬼手会亲自来吗?”阿杰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指腹能感觉到扳机的冷硬,呼吸放得极轻,“我想亲手为阿强哥报仇,用他的枪,打穿那杂碎的头。”
林默刚要开口,就看见远处的海面上亮起一点红光——不是灯塔上的,是从一艘小快艇上飘过来的,灯光在雾中忽明忽暗,像坟地里的鬼火。快艇的马达声很轻,显然是改装过的,顺着潮水往旧码头飘来,船身擦过礁石,几乎没发出声响。“是诱饵。”林默的声音压得极低,短刀已经握在手里,刀刃贴着裤腿,凉得像冰,“鬼手肯定在后面的大船上,他想用小快艇引我们出来,趁机把货运走。”话音刚落,快艇上突然响起枪声,“砰”的一声震得雾都发颤,子弹打在集装箱上,火星子溅得老高,阿杰下意识往旁边一滚,石膏撞在集装箱壁上,疼得他抽了口冷气,却死死咬住嘴唇没出声——这是阿强教他的,越是疼,越要沉住气。
“林默,出来受死!”快艇上的人嘶吼着,声音通过扩音器放大,在雾中回荡,像破锣敲在铁皮上,“鬼手先生说了,只要你把洪兴的码头交出来,再磕三个头,就饶你不死!”阿杰的手指猛地收紧,狙击镜里已经锁定了快艇上的人,刚要开枪,就被林默按住枪管:“别冲动,这是调虎离山计。”他指了指远处的海面,浓雾里,一艘巨大的货轮轮廓慢慢显现,船身涂着哑光黑,没有任何标识,只有船尾的螺旋桨在转动,激起的浪花带着白色的泡沫,像巨兽在吐息。“那才是鬼手的船,他把货藏在底舱,想用快艇引我们去追,然后趁乱把货运进香港。”林默的目光扫过货轮的吃水线,“船身沉得厉害,底舱至少装了五百公斤白货。”
就在这时,灯塔上突然亮起一盏红灯笼——不是挂上去的,是被人从下面扔上去的,红灯笼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嗒”地落在灯座上,红绸子被风吹得“哗啦”响,红光透过雾洒下来,像血一样铺在码头上。阿杰的狙击镜瞬间锁定了灯塔顶端的人影,那人穿着黑色风衣,手里举着一把狙击枪,左手上的骷髅头戒指在红光下闪着冷光,和监控截图里的一模一样。“是鬼手!”阿杰的声音带着激动的颤音,手指猛地扣紧扳机,“我看见他的戒指了!”林默却突然喊道:“小心!是替身!”他刚说完,就看见那人的风衣下摆动了动——那是被风吹的,真正的鬼手不会站得这么直,像个靶子。
话音刚落,货轮上突然响起枪声,子弹擦过阿杰的肩膀,打在集装箱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弹孔,铁锈屑溅在阿杰的脸上,又疼又痒。阿杰翻身滚到林默身边,冷汗瞬间浸透了风衣,后背贴在冰凉的集装箱壁上,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阿杰的声音发颤,不是怕的,是气的。林默突然想起周叔家的窗帘——刚才离开时,窗帘的角度比进去时偏了半寸,窗台上还多了半根烟蒂,烟丝是南洋产的,跟鬼手抽的一样。“周叔被监视了。”林默的眼神冷下来,像结了冰的海水,“鬼手早就知道我们会来,他设了个圈套等着我们钻,灯塔上的是诱饵,货轮上的才是他的主力。”
远处突然传来阿泰的喊声,混着钢管的碰撞声和弟兄们的嘶吼——是阿泰带着弟兄们赶来了,他们从码头入口冲进来,手里的钢管、短刀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像在敲催命锣。林默趁机冲出去,身体像离弦的箭,短刀在雾中划出一道冷光,精准划过快艇上那人的喉咙,血喷在雾中,瞬间被风吹散,只留下一股腥气。阿杰的狙击枪也响了,子弹“咻”地穿过浓雾,精准击中货轮的驾驶舱,玻璃碎片飞溅,驾驶舱里的人惨叫着倒在地上,鲜血顺着船板往下淌。“林哥,快上船!”阿杰从集装箱上跳下来,石膏砸在地上发出“咚”的闷响,却跑得比谁都快,短刀在手里挥得虎虎生风,遇上来拦的人,一刀就划开对方的胳膊。
!货轮的底舱里,白色的毒品堆成了小山,用黑色塑料袋装着,散发着刺鼻的化学气味,呛得人喉咙发紧。鬼手正站在毒品堆前,手里握着一把镀银手枪,枪口对准了冲进来的林默,嘴角勾起一抹阴笑,露出两颗发黄的牙。“坤沙太没用,守不住香港的码头。”鬼手的声音带着南洋口音,像蛇吐信一样刺耳,“现在,这里该换我来管了,咯?”林默没说话,突然把阿强的铜片往他脸上扔过去——铜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风声,鬼手下意识伸手去接,就在这一瞬间,林默冲了上去,短刀“噗”地刺穿了他的肩膀,鲜血喷在白色的毒品上,像雪地里开了朵红花。
阿杰也冲了进来,石膏腿带着惯性,狠狠撞在鬼手的膝盖上——“咔”的脆响比枪声还清晰,是膝盖骨碎裂的声音,鬼手惨叫着单膝跪地,手枪“啪”地掉在地上。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颗手雷,引信已经拉开,红色的拉环在手里晃悠,眼睛瞪得像铜铃:“我跟你们同归于尽!”阿杰想都没想就扑上去,用身体死死压住鬼手的手,石膏撞在甲板上,疼得他眼前发黑,却咬着牙没松开。林默的短刀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刺进鬼手的心脏,刀刃没入大半,鲜血顺着刀鞘往下淌。手雷“哐当”掉在地上,阿泰刚好冲进来,一脚把它踢进海里,“砰”的一声巨响,浪花溅得老高,打在弟兄们的脸上,凉丝丝的,却让人心里格外痛快。
天快亮时,雾散了。朝阳从海面升起来,金色的阳光洒在货轮上,把白色的毒品染成了金色,却遮不住它的肮脏。阿杰把铜片捡起来,用衣角擦去上面的血渍,轻轻贴在胸口,铜片被阳光晒得温热,像阿强的手在抚摸他的后背。林默站在甲板上,看着弟兄们把毒品搬上岸,一袋袋的毒品堆在码头,像一座座白色的坟墓。李鹰带着警察赶来了,警笛声在海面上回荡,却不再让人觉得刺耳——这次,是正义的声响。海风吹过,带着清新的咸味,吹散了底舱的刺鼻气味,也吹散了压在弟兄们心头的阴霾。
“林哥,”阿杰走过来,手里举着一只刚从海里捞上来的螃蟹,蟹钳还在“咔嚓”动着,“王叔的排档该开了,我们去吃炒蟹吧,这次我请客——用我攒的那笔奖金。”林默点点头,远处的海面上,弟兄们的笑声飘过来,混着海浪拍岸的声音,格外好听。阿杰把铜片举起来,让阳光照在阿强刻的“忠”字上,光芒刺得人眼睛发亮,却让人心里格外踏实。他看着林默,咧嘴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和照片里的阿强一模一样:“阿强哥的仇报了,洪兴的码头保住了,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海风掀起他的风衣,铜片在胸口晃悠,像阿强的影子,一直陪着他们,守着这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