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将卧底名单贴身藏进唐装内袋时，总堂供桌上的香烛恰燃至尽头，一缕灰白香灰轻飘飘落下，正粘在“忠义千秋”匾额的“义”字捺脚，给这烫金大字蒙了层阴翳。他刚转身出密室，手腕就被人猛地攥住——阿杰满脸冷汗，少年的手还在因后怕发抖，掌心托着半张皱成团的染血纸条：“林哥，尖沙咀的阿辉庙街夜市被人开了膛，死前拼最后一口气，把这个塞给我。”林默展开纸条，指腹抚过那三个潦草到扭曲的字“划名者”，笔迹末尾的凌厉弯钩，与名单上红笔划痕如出一辙，连力道都分毫不差。
“阿辉管着各堂口的流水账，火拼时都躲在账房，怎么会卷进来？”林默攥紧纸条，血渍的温度透过指尖渗进皮肉，烫得心慌。阿杰扫过四周，压着嗓子贴他耳边：“我赶到时，摊主缩在冰柜后发抖，说砍人的是两个黑风衣壮汉，袖口绣着暗金‘蒋’字纹——那是蒋先生贴身护卫的标识。”林默心跳猛地一沉，胸腔像被重锤砸中，仓库那晚蒋天生肩中钢管却“及时”现身的画面突然清晰，那份巧合，此刻全是刻意的诡异。
两人抄近路拐进往医院的窄巷，巷口突然窜出三个黑衣人，开山刀磨得雪亮，刀面映着路灯，带着呼啸风声劈向林默面门。“冲名单来的！躲好！”林默反应快如闪电，一把将阿杰推到垃圾桶后，腰间短刀瞬间出鞘，寒光掠过第一个人的手腕，“噗”的一声血溅墙面，那人惨叫着松刀，开山刀“哐当”砸在积水里。阿杰也不含糊，抄起路边钢管，用尽蛮力砸在第二人膝盖上，“咔嚓”脆响过后，对方像破麻袋瘫在地上，抱着腿哀嚎。
第三个黑衣人见同伙秒倒，魂飞魄散往巷尾逃。林默紧追不舍，皮鞋踩过积水溅起水花，追过两条窄巷，对方突然钻进卷闸门半掩的茶餐厅。林默抬腿要踹门，胳膊被人从侧面死死拽住，力道几乎捏碎骨头。“自己人，别冲动。”熟悉的声音响起，他回头是便衣李鹰，对方晃了晃警员证：“他是我的线人，引你过来的。”卷闸门缓缓升起，黑衣人摘帽，露出蒋天生保镖阿忠的堂弟阿义的脸，他胳膊还淌着血——正是刚才被林默砍中的伤口。
“林副龙头，求你救我！我哥是被蒋天生逼的！”阿义捂着流血的胳膊，冷汗混着血滴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调，“当年我哥冒充‘蛇头’对接雷老虎，全是蒋先生的命令！他让我哥盯你一举一动，还逼他清掉知情人——阿坤、阿泰、瘦猴根本不是内鬼，是撞破蒋天生和雷老虎私通，才被灭口的！我哥留了后手，就怕自己也遭殃。”
林默的短刀“哐当”砸在地上，金属撞击声在寂静茶餐厅里格外刺耳。阿义见状连忙摸出个铁盒，打开是一叠塑封照片：“这是我哥偷拍的交易证据，他说若他出事，务必把东西给你——只有你能为兄弟们报仇。”林默捏起照片，指尖发颤，照片里蒋天生穿黑风衣与雷老虎握手，两人笑容阴狠，背景货轮印着洪兴龙纹标——那是他亲手设计的标识，此刻成了罪恶的烙印。
“有证据为何现在才来？”林默弯腰捡刀，声音沙哑如砂纸磨过。阿义抹了把血泪，哽咽道：“我哥被抓后，蒋天生就派人盯我家，连我老婆孩子都扣着，我敢露面吗？昨天他突然让我杀阿辉，说阿辉查账查到洗钱漏洞——全是他和雷老虎的烂账！他要斩草除根，我实在忍不下去，才冒险引你过来。
林默刚要追问阿忠近况，李鹰的对讲机突然尖锐响起，警员急促的声音刺破空气：“李sir！洪兴总堂出事了！蒋天生说有内鬼造反，把各堂主全扣了，枪都顶头上了！”林默脸色骤白，猛地起身：“他要先下手为强！”他立刻让阿杰联系阿力，令其五分钟内集结所有心腹兄弟围堵总堂。“这仗躲不过，”林默将照片塞怀里，眼神冷硬如铁，“既要救堂主，更要为阿坤他们讨公道——洪兴的天，不能让败类撑着。”
林默带着阿杰、阿义赶到总堂时，里面灯火亮得晃眼。各堂主被蒋天生的护卫用枪指着，跪在冰凉青石板上，脸上满是屈辱与怒火。蒋天生大马金刀坐龙头椅，指尖摩挲着卧底名单上的红痕，见林默推门，嘴角勾起冷笑：“阿默，你可算来了。我正想让兄弟们听听，你勾结雷老虎，害死阿坤他们，是不是早想抢我龙头位？”
“你少血口喷人！”林默怒喝着将照片摔在桌案上，照片散落堂主眼前，“这些你怎么解释？你和雷老虎私贩军火，伪造名单灭口忠良，连查账的阿辉都不放过！你才是洪兴最大的内鬼！”蒋天生脸色由白转青再涨红，却很快压下慌乱，拍桌怒斥：“全是伪造的！你联合外人陷害我！几张假照片就想煽动兄弟反我？”
“是不是伪造的，问阿义！”林默一把将阿义推到前，“他是阿忠的堂弟，你干的龌龊事他全清楚！”阿义盯着蒋天生的阴狠眼神，腿虽软却硬着嗓子嘶吼：“就是你逼我哥当蛇头，逼他杀阿坤他们！我哥良心不安留了证据，你现在还想杀我灭口！”蒋天生的护卫立刻调转枪口对准阿义，林默的兄弟瞬间抄起钢管抵住他们后背，空气瞬间凝固如铁。
！僵持间，油麻地堂主突然挣扎起身，枪顶着头仍梗着脖子：“蒋天生，事到如今还狡辩？”他扯出怀里布包，里面是本厚账本，“我查了半年账，终于抓到证据——你把兄弟们卖命的钱，全拿去跟雷老虎做军火生意！这笔血账怎么算？”各堂主瞬间炸锅，“我早觉账不对”“你才是叛徒”的怒吼此起彼伏，蒋天生的威严碎得彻底。
蒋天生看着众叛亲离的场面，眼布满血丝，突然疯狂大笑。没等众人反应，他从龙头椅下抽出自动步枪，枪口直对林默胸口：“既然不信我，就别怪我清理门户！”他扣动扳机的刹那，阿杰从斜刺里扑出，用后背护住林默。“砰”的枪响震耳，子弹钻进阿杰肩膀，鲜血瞬间染红衣衫，少年闷哼一声软倒在林默怀里。
“阿杰！”林默红了眼，怒火烧得胸腔发疼，他轻放阿杰，像暴怒的豹子扑向蒋天生。步枪掉在地上，两人拳拳到肉扭打，蒋天生年纪大了体力不支，很快被林默按在青石板上，脸颊贴着凉意。林默的短刀抵住他喉咙，刀刃划破皮肤渗出血珠，眼神满是失望与怒火：“你是洪兴龙头，该带兄弟吃香喝辣，却为野心背叛手足，手上沾满自己人的血！你对得起‘忠义’二字吗？”
蒋天生喘着粗气，嘴角淌血却狂笑：“忠义？就是块破牌匾！洪兴是我的筹码！有了军火，我就能统一天下黑道，当香港的霸主！”话音未落，总堂大门被踹开，李鹰带警察冲进来，枪口全对准蒋天生。“蒋天生，涉嫌故意伤害、走私军火，现在逮捕你。”李鹰拍林默肩膀，“剩下的交给我们，快送兄弟去医院。”
警察押走蒋天生一行人，林默立刻抱起阿杰往医院冲，脚步快得踉跄。阿杰靠在他怀里，气息微弱却仍开口：“林哥名单上的人我都查了阿坤他们都是忠臣”林默抱得更紧，眼泪砸在阿杰染血的衣服上。他失去了阿坤、阿泰这些过命兄弟，还好阿杰还在，还有一群信他的兄弟——这是此刻唯一的慰藉。
医院手术室外，红灯亮得刺眼。各堂主守在走廊，气氛沉得喘不过气。见林默走来，油麻地堂主率先开口：“林哥，蒋天生倒了，洪兴不能没主心骨，我们都支持你当龙头！”堂主们纷纷附和，“林哥”喊得恳切。林默摇头，眼神疲惫却坚定：“现在不是选龙头的时候，先清叛徒、补损失、为阿坤他们平反——这才是最该做的。”
三天后，手术室红灯熄灭，医生说手术成功，阿杰休养即可恢复。林默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床上的少年，他睡得沉，脸上还带着稚气。病房门口堆着兄弟们送的鲜花，百合与康乃馨的香气驱散了消毒水味。林默感慨万千，蒋天生倒台只是开始，洪兴的路还长，但只要兄弟同心，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林默转身去接热水时，大哥大突然响起，是李鹰。“有个重要消息，”李鹰声音凝重，“蒋天生招了，雷老虎有个同伙藏在洪兴，代号‘影子’，具体是谁他没说，但这人很关键。”林默脚步顿住，刚放松的神经瞬间绷紧，指节攥得发白。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脸上，他却觉后背发凉——这场忠与叛的战斗，远没结束。“不管‘影子’藏多深，我都要把他揪出来。”林默的声音冷硬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