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
一大早，根据地里就热闹起来了。各村各户都在打扫屋子、贴窗花、准备年货。虽然还在打仗，但年还是要过的，而且要比往年过得更好。
团部院子里，李云龙正指挥着几个战士挂灯笼。大红灯笼是用竹子编的框架，糊上红纸，里面点上蜡烛，晚上一亮，喜庆得很。
“左边高点！对，再高点！”李云龙站在梯子下面，叉着腰指挥，“他娘的，过年就得有个过年的样子！咱们今年打了这么多胜仗，不得好好庆祝庆祝？”
赵刚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叠红纸写的春联，看见这阵势，笑道：“老李，你这灯笼挂得比娶媳妇还上心。”
“那必须的！”李云龙从梯子上跳下来，“政委，你是不知道，我老李以前在鄂豫皖的时候，过年能吃顿饱饭就不错了。哪像现在，肉管够，白面馒头随便吃，还能挂灯笼放鞭炮。这日子，以前想都不敢想。”
正说着，王雷也出来了，手里还拿着几挂鞭炮。
“司令员，你这是……”赵刚看着他手里的鞭炮，有些惊讶。
“过年嘛，热闹热闹。”王雷笑了笑，“兵工厂那边用火药边角料做的，威力不大，就是听个响。一会儿让战士们放了，去去晦气。”
李云龙凑过来看：“司令员，这鞭炮做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对了，年夜饭准备得咋样了？我可是听说了，炊事班宰了三头猪、两只羊，还有十几只鸡。”
“不止。”王雷说，“各村老乡也送了不少东西过来。白菜、萝卜、土豆、粉条，堆了半个仓库。另外，咱们的地下贸易渠道也弄来了一些稀罕货——海带、干虾、白糖，虽然不多，但够大家尝尝鲜。”
赵刚感慨：“这要是在以前，别说肉了，能有顿饱饭就不错了。现在咱们根据地，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这才哪到哪。”王雷望向远处炊烟袅袅的村庄，“等打跑了鬼子，日子会更好。到时候，天天都是过年。”
正说着，一营长张大彪骑着马飞奔过来，在院门口勒住马，跳下来就喊：“司令员！副团长！政委！好消息！”
“啥好消息把你乐成这样？”李云龙问。
“咱们的侦察兵回来了！”张大彪喘着气说，“带回来个大情报！武田那老鬼子，把他的特种部队集结起来了，看样子真要动手！”
王雷神色一正：“具体什么情况？”
“两百人，全副武装，已经在太原城西的训练基地集结完毕。”张大彪说，“另外，武田还从各据点抽调了三百多伪军，组成了一支佯动部队，看样子是要吸引咱们的注意力。”
“佯动部队？”赵刚皱眉，“武田这是想玩声东击西？”
“对。”王雷点头，“用伪军在正面搞动静，吸引咱们的主力，然后他的特种部队从侧面小路偷袭。计划不错，可惜，咱们早就知道了。”
李云龙搓着手：“司令员，那咱们……”
“按原计划进行。”王雷说，“各伏击点加强警戒，但表面上要做出被佯动部队吸引的样子。另外，通知周卫国他们，可以回来了。武田要动手，咱们的‘龙焱’也该亮相了。”
张大彪应了一声，又想起什么：“对了司令员，还有个事。咱们的侦察兵在回来的路上，碰见了一支从国统区逃难过来的老百姓，大概三十多人。说是老家遭了灾，活不下去了，想来咱们根据地。”
“人呢？”王雷问。
“暂时安置在三营驻地了。沈泉给他们弄了吃的，生了火，但怎么安排，得团部定。”
王雷想了想：“这样，你告诉沈泉，让那些老乡先在驻地住下。过年了，给他们也准备一份年货。等过了年，再安排他们落户。咱们根据地，只要是想抗日、想过好日子的，都欢迎。”
“是！”张大彪敬了个礼，转身又骑马走了。
李云龙看着他的背影，咂咂嘴：“司令员，咱们这根据地，人是越来越多了。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几年，就得变成个小城市。”
“那不好吗？”王雷笑道，“人多了，力量就大。等咱们有了十万、二十万人，鬼子还敢来扫荡？”
“那倒也是。”李云龙点头，“不过人一多，吃饭穿衣都是问题。咱们现在的储备，够吗？”
“够。”王雷很肯定，“粮食方面，咱们今年开垦的荒地收成不错，加上从鬼子那里‘借’来的，够吃到明年夏收。棉花、布匹，咱们有自己的被服厂。肉类，各村都在养猪养鸡。只要计划得当，养活这些人没问题。”
赵刚接话：“司令员说得对。咱们现在不光要打仗，还要建设。把根据地建设好了，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来，形成良性循环。”
正说着，远处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一群七八岁的小孩，穿着新棉袄，在雪地里打闹。有个小孩手里还拿着个风车，迎着风转得飞快。
“看那些孩子。”王雷指着那群小孩，“他们现在能笑着玩，不用逃难，不用挨饿，这就是咱们打仗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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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龙看着那群孩子，突然眼睛有点发酸：“司令员，你说得对。咱们这代人苦点累点没啥，只要孩子们能过上好日子，值了。”
腊月三十，除夕。
根据地从早上开始就洋溢着过节的气氛。各营连驻地都贴上了春联，挂上了灯笼。炊事班从早上忙到现在，大锅里的炖肉香味飘出去老远。
团部院子里摆开了十几张桌子，拼成一个大长条。桌上摆满了菜——红烧肉、炖鸡、酸菜粉条、白菜豆腐、土豆烧肉、萝卜丸子……虽然算不上什么山珍海味，但量大管饱，油水十足。
各营连的主官都来了，加上团部机关的人员，足足坐了上百号人。王雷、李云龙、赵刚坐在主桌，旁边是几个营长和直属连长。
“同志们！”王雷站起来，端起一碗米酒——是用根据地自产的高粱酿的，度数不高，但喝着暖和，“今天是除夕，咱们聚在一起，吃顿团圆饭。这一年，咱们打了胜仗，扩大了根据地，建起了兵工厂，让老百姓过了个好年。这些成绩，是大家用血汗换来的。我敬大家一碗！”
“敬司令员！”所有人都站起来，端起碗。
“干了！”王雷一仰脖，把一碗酒全喝了。
“干了！”上百号人齐声应和，声音震得树上的雪簌簌往下掉。
喝完酒，大家重新坐下。李云龙夹了块红烧肉塞嘴里，嚼得满嘴流油：“嗯！香！炊事班老王这手艺见长啊！”
赵刚笑着给他又夹了一块：“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王雷也吃了几口菜，然后对众人说：“过年了，都放松放松。不过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酒可以喝，但不能喝多。尤其是今晚值班的同志，一滴都不能沾。武田那老鬼子，说不定就等着咱们喝醉了来偷袭呢。”
张大彪拍着胸脯：“司令员放心，我们一营今晚负责警戒，保证连只耗子都进不来！”
“我们二营也是！”沈泉接话。
“三营随时待命！”王怀保也说。
王雷点点头：“好，有你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来，大家吃饭！”
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战士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说说笑笑，气氛热烈。有人讲起了家乡过年的习俗，有人说起今年打的胜仗，还有人唱起了家乡的小调。
王雷一边吃，一边听着这些欢声笑语，心里暖暖的。
这才是过年该有的样子。
吃得差不多了，王雷站起来：“同志们，咱们去各营连转转，给战士们拜个年。”
“好！”大家都响应。
一行人先来到一营驻地。一营的战士们也在聚餐，见团首长来了，纷纷站起来敬礼。
“都坐都坐！”王雷摆摆手，“今天是过年，不讲那些虚礼。大家吃好喝好，就是给我王雷最好的新年礼物！”
战士们哄堂大笑。
王雷走到一个年轻战士面前，看他碗里只有菜没有肉，就问：“怎么不吃肉？”
战士不好意思地说：“报告司令员，我想把肉省下来，带回去给我娘尝尝。她一辈子没吃过几回肉。”
王雷心里一酸，对炊事班长说：“给这个同志再盛一碗肉，让他带回去。另外，告诉全营，过年期间，肉管够，不用省！”
“是！”炊事班长应道。
那战士眼睛红了：“谢谢司令员！”
王雷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干，等打跑了鬼子，天天让你娘吃肉。”
又来到二营。二营的战士们正在表演节目——快板书，说的是今年打鬼子的故事。说到精彩处，满堂喝彩。
王雷看了一会儿，对沈泉说：“这个形式好。既娱乐了大家，又宣传了战斗精神。以后可以多搞搞。”
沈泉点头：“是，司令员。咱们营里好几个战士都有这本事，说书、唱戏、快板，样样在行。”
三营那边更热闹，在搞拔河比赛。几十个战士分两队，绳子拉得嘎吱响，围观的人喊得震天响。
王怀保见首长来了，赶紧跑过来：“司令员，您看咱们这过年气氛怎么样？”
“好！”王雷竖起大拇指，“战士们就应该这样，该打仗的时候拼命，该放松的时候尽兴。”
转了一圈，回到团部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
天完全黑了，但根据地里灯火通明。各家各户都点着灯，团部院里的灯笼也亮了起来，红彤彤一片。
“司令员，放鞭炮吗？”李云龙抱着几挂鞭炮过来。
“放！”王雷说，“让大家都出来，一起放！”
很快，团部院子里聚满了人。王雷亲自点燃第一挂鞭炮。
“噼里啪啦——”
鞭炮声炸响，在夜空中回荡。
紧接着，各营连驻地也响起了鞭炮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远处村庄里，老乡们也在放鞭炮。整个根据地，沉浸在节日的喜庆中。
放完鞭炮，王雷对大家说：“同志们，过年了，我给大家准备了个小节目。”
众人都好奇地看着他。
王雷从怀里掏出一个铁皮喇叭——是缴获的日军扩音器改的，放在嘴边，清了清嗓子，然后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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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他唱的是《大刀进行曲》。声音不算好听，但中气十足。
唱了两句，李云龙跟着唱起来。接着是赵刚，然后是张大彪、沈泉、王怀保……最后，整个院子里上百号人，全都跟着唱起来。
“全国武装的弟兄们，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歌声嘹亮，在夜空中回荡，压过了鞭炮声，压过了风声，传出去很远很远。
唱完歌，王雷的眼睛有点湿。
他看着眼前这些战士，这些兄弟，这些为了同一个目标聚在一起的人，心里涌起一股豪情。
有这样的队伍，有这样的兄弟，还有什么困难克服不了？还有什么敌人打不倒？
“司令员，看那边！”赵刚突然指着天空。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夜空中，不知是谁放起了孔明灯。一盏，两盏，三盏……越来越多，飘飘摇摇升上天空，像一个个小星星。
“这是哪个营放的？”李云龙问。
“应该是老乡们放的。”王雷说，“放天灯，祈福平安。愿来年，咱们根据地平平安安，愿抗战早日胜利。”
所有人都仰头看着那些天灯，默默许愿。
夜越来越深，但没有人想睡觉。大家围坐在火盆边，聊着天，说着话，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
王雷坐在主位上，看着这一切，心里想着：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年，一定要让它一直延续下去。
直到永远。
远处，太原城里。
武田毅雄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他能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鞭炮声——不是太原城里的，是从太行山方向传来的。
“八路在过年。”他低声说。
身后，一个参谋小心翼翼地问：“课长，咱们的计划……”
“照常进行。”武田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他们过最后一个好年。等过了年，就该送他们上路了。”
他走到地图前，看着太行山那片区域，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林峰，你好好享受这个除夕吧。”
“因为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窗外，北风呼啸。
但有些温暖，是风吹不散的。
比如团聚。
比如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