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日军华北方面军第一军司令部。
武田毅雄站在会议室巨大的华北地图前，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教鞭。他身后，坐着十几名军官，从少佐到大佐都有，个个面色凝重。
屋外北风呼啸，吹得窗户纸哗哗作响。屋里虽然生了两个炭盆，但还是冷。几个军官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诸君。”武田转过身，教鞭轻轻敲打着手心，“现在是十一月末。太行山的冬季，已经开始了。”
他的声音不高，但很清晰：“往年这个时候，八路军的活动会大幅减少。为什么？因为他们缺衣少食，缺医少药，天寒地冻，他们连生存都成问题，更别说作战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座军官：“但今年，情况不一样了。”
教鞭“啪”一声点在地图上太行山的位置：“根据情报，风暴团——也就是那个林峰指挥的部队——在入冬前进行了大规模物资储备。棉衣、煤炭、粮食、药品，他们储备的数量，足够支撑整个冬天，甚至更久。”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低声议论。
一个戴着眼镜的少佐开口：“武田课长，这些情报准确吗？八路军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物资？”
“准确。”武田点头，“我们派出的侦察队亲眼看到，风暴团的士兵穿着崭新的棉衣在训练。他们的村庄冒着炊烟，不是柴烟，是煤烟。他们甚至还有余力给老百姓分发物资。”
另一个满脸横肉的大佐哼了一声：“那又如何？就算他们有棉衣，有煤炭，难道还能在雪地里跟皇军作战？冬季作战，靠的是训练，是装备，不是几件棉衣就能解决的。”
武田看了他一眼：“铃木联队长说得对。冬季作战，确实靠的是训练和装备。但问题是……”
他走到窗前，推开一道缝。刺骨的寒风立刻灌进来，吹得桌上的文件哗啦啦响。
“我们的训练和装备，真的适应太行山的冬天吗？”
会议室安静了。
武田关上窗，转身看着众人：“我最近去了几个前线据点。士兵们住在简陋的营房里，窗户漏风，取暖只能靠一个小火盆。棉衣是去年的，已经不怎么保暖。伙食标准降低，每天只有两餐，主食是掺了沙子的高粱米，配菜是咸菜和一点鱼干。药品奇缺，冻伤士兵只能用盐水擦洗。”
他的声音越来越冷：“而我们的对手呢？据可靠情报，风暴团的士兵每天能吃三餐，有干粮有热菜，每周还能吃一次肉。他们的营房进行了加固保暖，每个班配发两个热水壶。他们的兵工厂甚至能自产冻伤膏。”
“这不可能！”铃木大佐猛地站起来，“八路军怎么可能有这种条件？一定是假情报！”
“我也希望是假情报。”武田面无表情，“但很遗憾，这是真的。而且，他们的物资来源，我们已经查清楚了。”
他走回地图前，教鞭指向几个点：“阳泉煤矿，上个月被李云龙部‘借’走五十车煤炭。正太铁路运输队，两个月内被袭击七次，损失粮食五百余吨、药品二十余箱。还有这里、这里、这里……”
教鞭在地图上点了七八个位置：“所有通往太行山根据地的运输线，都遭到了他们的骚扰。我们的补给，运不到前线。而他们的补给，却源源不断。”
那个眼镜少佐推了推眼镜：“课长，您的意思是……风暴团在故意切断我们的补给线？”
“不是故意，是计划。”武田放下教鞭，双手撑在桌沿上，“林峰这个人，比我们想象的更可怕。他不仅会打仗，更懂后勤。他知道冬天是我们的弱点，所以他提前布局，囤积物资，同时打击我们的补给线。他要做的，就是让我们在这个冬天，过得比他更难受。”
铃木大佐脸色铁青：“那我们就等着挨冻挨饿？不行！必须主动出击！趁现在雪还不算太厚，组织一次大规模扫荡，一举端掉他们的根据地！”
“扫荡？”武田看向他，“铃木君，你准备用多少部队？”
“一个联队，不，一个旅团！”铃木说，“加上配属的伪军，至少一万五千人。从三个方向同时推进，铁壁合围，我就不信吃不掉他一个团！”
“一万五千人。”武田重复这个数字，“那么，这一万五千人的补给怎么解决？每人每天至少需要两斤粮食，一天就是三万斤。还有弹药、药品、燃料……现在大雪封山，汽车进不去，只能靠骡马和人力运输。你知道从太原到太行山根据地核心区，需要多少运输队吗？”
铃木不说话了。
武田继续说：“就算我们能组织起足够的运输队，路上呢？风暴团的小股部队会像狼一样扑上来，一口一口咬掉我们的补给。等部队到达预定位置，弹药粮食恐怕已经消耗过半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且，铃木君，你似乎忘了，风暴团不是普通的八路军部队。他们有ak-47，有通用机枪，有迫击炮，甚至可能有更厉害的东西。正面强攻，我们要付出多大代价？”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炭盆里的炭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良久，那个眼镜少佐小声问：“课长，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坐视他们越来越强大吧？”
武田直起身，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当然不能。所以，我制定了一个计划。”
他走回地图前，教鞭再次指向太行山：“既然大规模扫荡不现实，我们就用小规模的、精锐的部队。用特种作战，对付特种作战。”
铃木皱眉：“特种作战？课长，您是说……”
“对。”武田点头，“我在城西建立的训练基地，现在已经有了第一批学员。两百人，都是从各部队挑选出来的精英。他们接受了三个月的强化训练——山地作战、雪地潜伏、夜间袭击、爆破、狙击……所有特种作战技能，他们都掌握了。”
他转过身，看着众人：“这两百人，就是一把尖刀。我要用这把尖刀，插进风暴团的心脏。”
眼镜少佐问：“目标是？”
“三个。”武田伸出三根手指，“第一，风暴团团部，刺杀林峰。第二，他们的兵工厂，摧毁生产线。第三，他们的仓库，烧掉储备物资。”
他收回手指：“只要达成任何一个目标，风暴团这个冬天就完了。没有了指挥，或者没有了武器弹药，或者没有了物资储备，他们再怎么训练有素，也只能等死。”
铃木大佐想了想：“课长，这个计划听起来不错。但问题是，怎么把这把尖刀送进去？风暴团外围肯定有严密警戒。”
“这个我已经安排好了。”武田走到桌边，拿起一份文件，“我们收买了一个当地的向导，他知道一条小路，可以绕过风暴团的主要警戒线。另外，我们还安排了几支佯动部队，会同时在几个方向制造动静，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他放下文件：“行动时间，定在十二月十日。那天是月亏之夜，没有月光，适合夜袭。”
“十二月十日……”眼镜少佐翻了下日历，“还有十二天。”
“对，十二天。”武田环视众人，“这十二天，各部队要做的就是稳住防线，同时加大侦察力度。我要风暴团以为我们只是在例行侦察，放松警惕。另外，补给方面……”
他看向一个一直没说话的瘦高军官：“山本少佐，你负责后勤。从现在开始，各前线据点的补给标准……再降低百分之二十。”
“百分之二十？！”山本少佐失声叫道，“课长，现在的标准已经很低了，再降的话，士兵们……”
“我知道。”武田打断他，“但这是必须的。我们要把节省下来的物资，集中供给特种部队。他们需要高热量食物，需要防寒装备，需要最好的武器弹药。他们是我们这个冬天唯一的希望。”
山本张了张嘴，最终低下头：“是。”
武田又看向铃木：“铃木君，你的联队要做出积极备战的姿态。多派侦察队，多搞演习，让风暴团以为我们要大规模进攻。明白吗？”
铃木站起来：“明白！”
“好。”武田坐回主位，“那就这么定了。诸君，这个冬天，将决定太行山乃至整个华北的战局。如果我们输了，风暴团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到时候再想消灭他们，就难了。”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森冷：“所以，这一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为了天皇陛下，为了大东亚共荣，我们必须赢。”
“哈依！”所有军官起立，齐声应道。
散会后，武田独自留在会议室。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雪花又开始飘了，不大，但很密。
“林峰……”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这次，我看你怎么躲。”
与此同时，太行山深处，风暴团团部。
王雷也在看雪。
不过他不是一个人在屋里看，而是带着李云龙、赵刚，还有各营营长，正在实地勘察地形。
一行人骑马走在山路上。雪已经停了，但路很滑，马走得很小心。
“司令员，你带咱们来这儿干啥？”李云龙骑在马上，哈着白气，“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王雷勒住马，指了指前方一个山坳：“看见那个地方了吗？”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典型的葫芦形山坳，入口窄，里面宽，三面环山，只有一条路进出。
“看见了，咋了？”李云龙问。
“如果鬼子要来扫荡，这里是最佳伏击点。”王雷说，“入口窄，可以布置交叉火力。里面宽，可以放进去一部分敌人，然后关门打狗。三面环山，可以布置炮兵阵地。”
张大彪眼睛一亮：“司令员，你是说鬼子真会来？”
“一定会来。”王雷调转马头，往山坳里走，“武田毅雄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我们切断了他们的补给线，让他们这个冬天不好过，他肯定要报复。大规模扫荡他搞不起，但小股精锐突袭，他一定会试。”
众人跟着他进了山坳。
里面果然宽敞，大概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地面相对平坦，积雪覆盖下，能看出有些地方曾经是农田。
王雷下马，蹲下身扒开积雪，抓起一把土看了看：“土质坚实，适合构筑工事。而且这里有水源。”他指了指山脚下一处泉眼，虽然已经结冰，但能看出是活水。
赵刚也下马，环顾四周：“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但司令员，你怎么确定鬼子会走这条路？”
“我不确定。”王雷站起来，拍拍手上的土，“所以不止这里。从咱们根据地外围到核心区，我选了七个这样的地方。每个地方，都要提前布置。”
李云龙数了数手指头：“七个？那得用多少人？”
“不用太多。”王雷说，“每个点放一个加强排，五十人左右。装备两挺通用机枪，三门迫击炮，足够的弹药和干粮。他们的任务不是死守，而是迟滞敌人，消耗敌人，然后撤退。”
他看向几个营长：“你们每个营负责两个点，团部直属连负责一个。从现在开始，每个点都要构筑完备的防御工事——机枪巢、迫击炮位、散兵坑、雷区、铁丝网，全部都要有。另外，要提前勘测好撤退路线，必须保证能全身而退。”
沈泉问：“司令员，如果鬼子不来呢？咱们不是白准备了？”
“白准备也比没准备强。”王雷翻身上马，“而且，我有预感，武田一定会来。他不是那种能忍气吞声的人。”
一行人骑马离开山坳，往下一个点去。
路上，李云龙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司令员，周卫国他们去太原，有消息了吗？”
“昨天收到一次联络。”王雷说，“他们已经混进太原城了。武田那个训练基地，确实在搞特种训练。人数大概两百，教官是从关东军调来的，据说都是山地战专家。”
“两百人？”李云龙嗤笑一声，“武田那老鬼子就这点家底？咱们‘龙焱’才二十个人，就能把他机场端了。他两百人能干啥？”
“别轻敌。”王雷说，“武田既然敢搞，肯定有他的底气。而且这两百人是精选出来的，训练了三个月，不能小看。”
赵刚皱眉：“司令员，如果武田真派这两百人来突袭，咱们该怎么应对？”
王雷笑了：“用‘龙焱’对付他们，太浪费了。”
“那用谁？”
“用普通部队。”王雷说，“我要让武田知道，他花了三个月训练出来的‘精锐’，在咱们眼里，跟普通鬼子没什么区别。”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在此之前，得先让他们吃点苦头。周卫国他们在查那几条补给渠道，等查清楚了，咱们先动手。断了他的补给，看他那两百人吃什么、用什么。”
李云龙乐了：“这个好！釜底抽薪！”
正说着，前面探路的侦察兵骑马飞奔回来：“报告司令员！前面发现情况！”
“什么情况？”
“雪地上有脚印，不是咱们的人，也不像老乡的。”侦察兵说，“脚印很轻，间距规律，应该是经过训练的人。人数大概五到六个，往三号伏击点的方向去了。”
王雷眼神一凝：“终于来了。”
他看向李云龙：“老李，你带人绕过去，堵他们的后路。记住，抓活的。”
“明白！”李云龙一夹马腹，带着十几个战士往侧翼去了。
王雷又对赵刚说：“政委，你带其他人原地警戒。我去看看。”
“司令员，太危险了……”
“没事。”王雷已经策马向前，“几个人而已，翻不起浪。”
他跟着侦察兵来到发现脚印的地方。雪地上，果然有一串清晰的脚印，朝着山坳方向延伸。
王雷下马，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脚印的深浅和间距。
“体重中等，身高一米七左右，步伐稳健，是老兵。”他站起来，望向脚印消失的方向，“而且他们很小心，走的是背风面，脚印很快会被雪盖住。如果不是咱们的侦察兵眼睛尖，根本发现不了。”
赵刚也跟了过来：“司令员，看来武田已经开始行动了。”
“试探而已。”王雷拍拍手上的雪，“派几个侦察兵过来摸摸底，看看咱们的防御布置。老李那边应该能抓住他们。等审问出来，就知道武田的具体计划了。”
远处传来几声枪响，很快又停了。
过了一会儿，李云龙带着人回来了，马后拖着五个被绑成粽子似的日军士兵。一个个鼻青脸肿，显然被抓的时候没少挨揍。
“司令员，逮住了！”李云龙咧着嘴，“五个，一个不少。他娘的，还想反抗，被老子一顿收拾。”
王雷走到那几个日军士兵面前，用日语问：“谁派你们来的？”
五个士兵低着头，不说话。
王雷也不急，对李云龙说：“老李，交给你们了。问清楚他们的任务、编制、行动计划。记住，别弄死了，还有用。”
“放心吧司令员！”李云龙摩拳擦掌，“老子有一百种办法让他们开口。”
王雷点点头，翻身上马。
他望向太原方向，眼神冰冷。
“武田，第一回合，你输了。”
雪又开始下了。
但这个冬天，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