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野旅团指挥部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电台滴滴答答的声响和吉野粗重的呼吸声交错。桌面上摊开的几份最新情报,内容依旧矛盾得令人抓狂。一份来自“内线”的密报信誓旦旦地声称,风暴团主力因前次作战伤亡惨重,士气低落,正计划放弃杨各庄,向西南山区“转进”,那份用金条换来的“布防图”上标注的防御重点区域,守军明显减少,印证了这一说法。而另一份来自前线侦察分队的报告则含糊地提到,杨各庄夜间似乎有部队频繁调动,但无法确定是增援还是撤退。更让吉野心烦意乱的是,几个好不容易安插进去的、尚未暴露的钉子,传递出的消息也是模棱两可。
“八嘎!这群支那猪,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吉野一拳砸在地图上,杨各庄的位置被他的指关节摁得凹陷下去。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被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强攻?敌情不明,风险太大。坐视?皇军的威严何在?风暴团若真溜了,他兴师动众而来,岂不是成了笑话?
就在这时,副官拿着一份刚译出的电文,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快步走了进来:“旅团长阁下,特高课急电!他们动用了最高级别的潜伏人员‘鼹鼠’,确认了之前关于风暴团准备转移的情报!‘鼹鼠’报告,风暴团内部已下达秘密准备命令,大量物资正在打包,主力极有可能在明晚,利用夜色掩护,经黑风峪一带,向西南山区撤退!其目的是跳出我军的包围圈,与太行山匪区主力汇合!”
“黑风峪?”吉野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地图上那个位于杨各庄西南方向约二十里处的山谷地带。那里地形复杂,沟壑纵横,确实是隐蔽行军的理想路线。“消息可靠吗?‘鼹鼠’的身份确认无误?”
“哈依!‘鼹鼠’是特高课经营多年的王牌,地位很高,此前传递的情报从未出错!这次是冒着极大风险才送出这份绝密情报!”副官肯定地回答。
吉野背着手,在指挥部里焦躁地踱起步来。理智告诉他,这有可能是陷阱。但“鼹鼠”的金字招牌,加上之前种种“风暴团意图撤退”的迹象,以及他内心急于求战、渴望一举建功的迫切,像魔鬼的低语一样侵蚀着他的判断。
“他们想跑?没那么容易!”吉野猛地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想从黑风峪溜走?那我就把黑风峪,变成他们的坟墓!命令!”
他快步走到地图前,手指狠狠点向黑风峪:“第一、第二步兵大队,配属战车中队一部,立刻秘密向黑风峪两侧高地运动!务必在明日天黑前,完成隐蔽部署,构筑伏击阵地!炮兵大队,前移阵地,测算黑风峪区域射击诸元!我要让他们进去就出不来!”
“旅团长阁下,”一个作战参谋谨慎地提醒,“是否需要留足兵力,继续监视乃至试探性进攻杨各庄?万一……”
“没有万一!”吉野粗暴地打断他,“杨各庄就算有留守部队,也不过是弃子!只要我们在黑风峪吃掉风暴团主力,杨各庄唾手可得!执行命令!”
“哈依!”
就在吉野旅团紧锣密鼓地调兵遣将,准备在黑风峪张网以待时,杨各庄风暴团指挥部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王雷看着侦察连和“龙焱”小组送回来的最新敌情动态报告,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地图上,代表日军部队的蓝色箭头,正明显地向西南方向的黒风峪区域汇聚。
“鱼儿,上钩了。”王雷轻轻敲了敲地图上的黑风峪。
老马扶了扶眼镜,脸上也带着笑意:“这个‘鼹鼠’,演戏倒是演得挺真。不枉我们故意让他‘偷听’到那么多‘内部消息’,还让他亲眼看到了咱们的‘物资打包’现场。”
原来,这一切都是王雷精心策划的一场“蒋干盗书”。那个被吉野视为王牌的“鼹鼠”,其真实身份早已被赵刚领导的情报部门和安全部门联手挖出并反向控制。之前传递的那些混乱情报,乃至最后这份关于“主力撤退”的绝密信息,都是风暴团通过他,精心喂给吉野的“饵料”。
“司令员,鬼子主力真的被调去黑风峪了!咱们这边压力大减!”一个作战参谋兴奋地报告。
王雷点点头,目光却依旧锐利:“不要掉以轻心。吉野老奸巨猾,未必不会留后手。命令留守部队,提高警惕,严防鬼子小股部队的试探和侦察。同时,按照原定计划,开始行动!”
真正的风暴团主力,根本没有丝毫撤退的打算。就在吉野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到黑风峪时,杨各庄内部及周边,一场更大规模的秘密调动,在夜色的完美掩护下开始了。
白天看似平静的村庄,到了夜晚就变成了忙碌的兵营。一队队全副武装的战士,悄无声息地从各处隐蔽的营房、地道出口中钻出,在各级指挥员低沉的口令声中,以严格的静默纪律,向预定出击阵地开进。他们的目标,并非西南的黑风峪,而是东北方向,吉野旅团看似稳固的侧后翼——那里是日军炮兵阵地和后勤物资囤积区域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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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雷的战术很简单,却也极其大胆:你打你的埋伏,我打我的要害!你不是认为我要跑吗?我偏偏要主动出击,打你一个措手不及!利用假情报调动敌人主力,然后集中精锐,直捣黄龙!
“龙焱”小组和侦察连的精锐,再次充当了尖刀中的尖刀。他们的任务是提前渗透,摸清日军炮兵阵地的具体位置、守卫兵力、换岗规律,并为后续主力部队的突袭扫清障碍。
与此同时,在杨各庄核心区域,那几门立下赫赫战功的“飞雷炮”,以及支队直属炮兵连的迫击炮,也被小心翼翼地转移到了新的发射阵地,炮口直指东北方向。战士们默默检查着弹药,擦拭着炮身,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前特有的压抑和兴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幕深沉,星月无光。
在黑风峪两侧高地上,趴了半夜的日军士兵们,在初秋的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眼睛都瞪酸了,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带队的日军大队长开始感到不安,不断通过电台向旅团指挥部询问情况。
旅团指挥部里,吉野的眉头也越皱越紧。约定的时间早已过去,黑风峪方向却死寂得可怕。
“怎么回事?风暴团为什么还没出现?”吉野焦躁地问道。
“可能是……可能是他们行动迟缓,或者改变了路线?”副官小心翼翼地回答。
“八嘎!再等等!”
然而,他们等来的,不是预想中进入伏击圈的风暴团主力,而是来自东北方向,后勤保障区域传来的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和密集得可怕的枪声!
“轰隆隆——!”
“哒哒哒哒哒——!!!”
剧烈的爆炸火光甚至映红了东北方的天际!紧接着,旅团指挥部的电台里传来了后勤指挥官声嘶力竭、充满惊恐的呼救:“旅团长阁下!我们遭到风暴团主力突袭!炮兵阵地遭到毁灭性打击!物资仓库起火!请求增援!请求立刻增援!”
吉野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猛地僵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主……主力?在……在我们后面?”他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随即猛地反应过来,一股被戏耍的极致羞辱和暴怒冲上头顶,“八嘎呀路!我们中计了!风暴团的主力根本没想跑!他们是调虎离山!快!命令黑风峪的部队,立刻回援!立刻!”
但,已经晚了。
就在吉野气急败坏地命令伏击部队回援时,风暴团对日军后勤区域的突袭已经达到了高潮。
“龙焱”小组如同手术刀般切开了日军松懈的外围警戒,引导着主力突击部队直扑核心。日军炮兵阵地上,那些昂着炮口的野炮、山炮,还没来得及调转方向,就被如同神兵天降的风暴团战士用冲锋枪、手榴弹和炸药包淹没。弹药堆砌处被引爆,连环的爆炸将整个阵地变成了一片火海。囤积的粮秣、被服、药品,在冲天的火光中化为灰烬。
当吉野派出的回援部队气喘吁吁、队形散乱地赶到时,看到的只有一片狼藉的废墟、燃烧的残骸和遍地的日军尸体。风暴团主力早已如同他们出现时一样,幽灵般地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还在零星爆炸的战场和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与血腥气。
吉野站在指挥部外,望着东北方向那冲天的火光,听着电台里不断传来的损失报告(一个炮兵大队几乎全军覆没,大量物资被毁,伤亡惨重),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耻辱而剧烈颤抖着。他,堂堂大日本帝国皇军的旅团长,竟然被一群他眼中的“土八路”用如此拙劣却又如此有效的计谋,耍得团团转,遭受了如此惨重的损失!
“风暴团……林峰……!”吉野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神怨毒得如同淬了毒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