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田大队的炮火,将杨各庄村口那片原本长满荒草的空地犁了一遍又一遍,硝烟与尘土混合成呛人的雾霭,久久不散。然而,预想中八路军在炮火下崩溃四散、工事被摧的场景并未出现。那些依托村沿院落、匆匆加固的掩体,以及村外纵横交错的交通壕,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炮火的间歇顽强地喘息着,沉默地等待着。
吉田举着望远镜,眉头紧锁。对方的沉着,超出了他的预计。但他对自己的兵力和火力拥有绝对自信。“命令,第一中队,突击!碾碎他们!”他放下望远镜,狠狠挥下了军刀。
日军的阵地上,尖锐的哨音响起。约两百名头戴钢盔、挺着刺刀的日军士兵,如同决堤的黄色浊流,以散兵线呐喊着发起了冲锋。轻重机枪在后面提供着掩护,子弹泼水般扫向村沿,打得土墙噗噗作响,瓦片碎裂。
风暴团一线阵地上,新编入四营的许多战士,还是第一次面对如此规模的日军集团冲锋。听着耳边嗖嗖飞过的子弹,看着那一片土黄色浪潮汹涌而来,不少人脸色发白,手心冒汗,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刚发下来没多久的三八大盖——老兵们优先使用缴获的ak和波波沙,这些日械则补充给了新部队。
“都别慌!听我命令!”四营一连连长,原雁翎队队长程老杠,此刻伏在一段矮墙后,声音嘶哑却异常镇定。他经历过太多以弱对强的战斗,但像今天这样,拥有相对坚固阵地和一定火力支援的战斗,还是头一遭。“把狗日的放近了再打!谁都不准提前开枪!机枪,盯死他们的歪把子!”
日军冲锋的队伍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那明晃晃的刺刀和狰狞的面孔。一百米,八十米,五十米……
“打!”程老杠猛地一声暴喝,手中的驳壳枪率先打响!
“哒哒哒——!”
“砰!砰!砰!”
“咚咚咚咚——!”
刹那间,村沿阵地如同苏醒的火山,喷吐出炽热的熔岩!步枪、冲锋枪、机枪的射击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道密集的死亡火网!冲在最前面的日军士兵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瞬间倒下了一片!
风暴团的老兵们枪法精准,专打军官和机枪手。新兵们虽然紧张,但在老兵的带动和严格的战前训练下,也拼命地扣动扳机,将仇恨的子弹射向敌人。特别是那几挺布置在侧翼隐蔽火力点的民24式重机枪,沉闷而持续的咆哮,如同死神的镰刀,每一次长点射都能在日军队列中扫开一道血胡同!
日军的第一次冲锋,在丢下三十多具尸体后,狼狈地退了回去。
吉田的脸色更加难看。他低估了这支八路军的火力和韧性。“炮火准备!延伸射击!第二中队,从侧翼迂回!我就不信,他们处处都这么硬!”
更猛烈的炮火再次覆盖过来,同时,约一个小队的日军试图利用青纱帐的掩护,向村庄的侧翼运动。
一直守在支队指挥部——村中一个加固了顶棚的地窖里的王雷,通过望远镜和不断传来的报告,精准地把握着战场态势。
“告诉程老杠,打得好!稳住阵脚!迫击炮排,瞄准鬼子迂回的部队,给我轰!三发急速射,把他们逼出来!”
“命令五营二连,向侧翼移动,加强警戒,防止鬼子钻空子!”
“飞雷炮阵地,做好准备!听我号令!”
部署在村内预设阵地的两门82迫击炮立刻发出怒吼,炮弹带着尖啸落在试图迂回的日军小队附近,炸得泥土纷飞,青纱帐倒伏一片,迫使日军暴露了位置,与负责侧翼警戒的五营部队交上了火。
战场陷入了短暂的胶着。日军正面进攻受挫,侧翼迂回也被识破拦截。吉田焦躁起来,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大。他决定投入预备队,加强正面压力,一举突破!
“第三中队,压上去!所有火炮,集中轰击村口正面阵地!五分钟!我要看到皇军的旗帜插上八路的阵地!”
日军的炮火前所未有的猛烈,几乎将村口阵地翻了个底朝天。紧接着,近三百名日军,在军官声嘶力竭的督战下,发起了更为凶猛的集团冲锋。黄色的人群如同潮水般涌来,枪声、爆炸声、呐喊声震耳欲聋。一线阵地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伤亡开始出现。
地窖指挥部里,气氛紧张。老马看着王雷:“司令员,是不是让飞雷炮……”
王雷目光紧紧盯着地图,计算着距离和时机。他在等,等日军最密集的时刻。
“再等等……让鬼子再靠近点……告诉一线部队,咬牙顶住!掷弹筒,手榴弹,给我狠狠地砸!”
前沿阵地上,战斗进入了白热化。子弹呼啸,手榴弹在双方阵地上爆炸,腾起团团烟柱。战士们依托着残破的工事,用一切武器向敌人射击。不断有人中弹倒下,但立刻有后备队员补充上来。一个刚补充进来的新兵,看着身边的老兵被子弹击中额头,红白之物溅了他一脸,他愣了一秒,随即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捡起老兵的冲锋枪,对着冲上来的日军疯狂扫射!
日军凭借兵力优势,已经冲到了距离阵地不足三十米的地方,甚至能看清对方枪刺上的寒光。吉田在后方看到此景,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胜利似乎唾手可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王雷猛地抓起电话,对着话筒怒吼:“飞雷炮!目标,村口外一百米,日军冲锋集群!齐射!放!”
隐藏在村内几处精心伪装的院落里的四门飞雷炮,几乎同时发出了那令人心悸的、沉闷如巨兽咆哮般的怒吼!
“轰——!!!”
“轰——!!!”
“轰——!!!”
“轰——!!!”
四个巨大的、捆绑着超过二十斤炸药和碎铁片的特制炸药包,带着毁灭的呼啸,从村庄上空低低地掠过,划出四道死亡的抛物线,精准地砸进了日军最为密集的冲锋队形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紧接着——
“轰隆隆隆——!!!”
地动山摇!真正的天崩地裂!
四个巨大的火球几乎同时在日军人群中爆裂开来!恐怖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向四周疯狂碾压!灼热的气浪裹挟着无数的碎铁片、石子、以及……人体的残肢断臂,呈环形猛烈扩散!
爆炸中心的日军士兵,瞬间就被汽化、撕碎!稍远一点的,被冲击波震得五脏俱裂,七窍流血而死!更外围的,则被密集的预制破片打成筛子!
仅仅这一次齐射,日军最精锐的第三中队冲锋集群,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从地面上抹去了大半!原本汹涌的黄色浪潮,中间赫然出现了四个触目惊心的空白区域,区域内只剩下焦黑的土地、扭曲的残骸和弥漫的血雾!
这远超常规火炮的恐怖威力,这宛如神罚般的打击,彻底摧毁了剩余日军的战斗意志。冲锋的势头戛然而止,幸存的日军士兵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精神瞬间崩溃!
“魔鬼!他们是魔鬼!”
“跑啊!”
不知谁先发了一声喊,残存的日军再也顾不得军官的呵斥和战刀,丢盔弃甲,转身就向后方疯狂逃窜!整个进攻阵型彻底崩溃!
“司号员!吹冲锋号!全体都有!反击!”王雷的声音通过电话传遍各阵地!
“滴滴答答滴滴——!!!”
激昂的冲锋号再次响彻战场!
“杀啊——!!!”
憋了一肚子火的风暴团战士们,如同猛虎出闸,从战壕、从掩体、从残垣断壁后一跃而起,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向着溃逃的日军发起了排山倒海的反冲锋!
枪声、爆炸声、喊杀声、日军的惨叫声响成一片。兵败如山倒,日军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勇气,只顾亡命奔逃。风暴团的战士们一路追杀,直将日军赶出去两三里地方才收兵。
战场上,硝烟缓缓散去,只留下满地狼藉的日军尸体、丢弃的武器装备,以及那四个巨大的、仿佛被陨石撞击过的焦黑弹坑,无声地诉说着“飞雷”之威。
杨各庄保卫战,风暴团以伤亡百余人的代价,击溃日军一个精锐大队,毙伤俘敌近四百人,缴获武器弹药无数。吉田大队长在卫兵拼死保护下,仅以身免,狼狈逃回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