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盛京,破了!
那只饱经风霜的手,在黎明第一缕血色晨曦的映照下显得如此苍老,却又蕴含著足以撼动山河的力量!
静止,只是一刹。
下一刹那,地动山摇!
仿佛沉睡的远古巨灵被这简单的手势所唤醒,两侧丘陵之上骤然爆发出天神之怒般的咆哮。
无数早已蓄势待发的巨石、滚木,被成百上千的白杆兵奋力推下。
它们撕裂晨雾,带著死亡的呼啸,如一场猝不及及的陨石雨,狠狠地砸入正在谷道中全速狂飙的后金骑兵阵列!
「轰隆!」
「咔嚓!」
巨石过处,人马俱碎,骨肉成泥。
那坚固的铁甲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骑士便与他的战马一同被碾成一滩模糊的血肉。
高速奔驰的洪流,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当头猛击,瞬间断裂崩解,陷入了极致的混乱与恐惧之中。
然而,这仅仅是死亡序曲的第一个音符。
「嗤啦」
河谷之内,随著无数机括的闷响,成百上千支早已上弦的重弩,从伪装的草丛与岩石缝隙中同时激发!
巨型弩箭带著洞穿一切的锐利风声,组成了一片低空飞行的死亡之林,横扫而过。
它们的目标并非骑士,而是战马!
「噗噗噗!」
利箭入肉的声音绵密得令人头皮发麻。
无数正在狂奔的战马悲嘶著扑倒在地,将背上的骑士重重地甩了出去。
前锋的骑士们,瞬间便被自己人后续的马蹄踩踏成了肉酱。
这来自高空与平面的双重打击,顷刻间便将皇太极引以为傲的巴牙喇精锐,打成了一锅沸腾的滚粥。
「有埋伏!!」
「稳住!结阵!」
后金骑士凄厉的呼喊声,被淹没在山崩地裂般的轰鸣与袍泽垂死的哀嚎之中。
「开火——!」
随著各处将官凄厉的号令,山岗两侧与预设的阵地之上,骤然亮起了成百上千点猩红的火光。
那是新式火绳枪的火门被点燃!
「砰!砰砰砰!」
远比旧式鸟铳更为密集,更为响亮的枪声汇成了一片撕裂黎明的雷鸣!
经过工部改良,装药量与射程均有提升的火枪,喷射出的铅弹组成了一道道肉眼难见的死亡之网,精准地覆盖了谷道内的建奴。
铅弹呼啸著,轻易地撕开了甲叶的缝隙,钻入血肉之躯。
冲在最前方的巴牙喇护军,如同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壁,成片地从马背上栽倒,激起一团团血雾。
但这依旧不是结束。
在第一轮排枪射击的间隙,另一批明军士卒发出了怒吼。
他们手臂奋力一挥,将一个个黑色拳头大小的陶罐抛了出去。
这些陶罐拖著点燃的引信,在空中划出怪异的弧线,如同死神投下的冰雹,落入了混乱的骑兵阵中。
「那是什么鬼东西!」一名后金牛录额真惊恐地大吼。
下一刻,答案揭晓。
「轰!轰隆!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内部装填了更多铁砂与碎瓷片的「震天雷」在敌阵中央轰然炸开。
灼热的气浪夹杂著致命的破片,向四面八方疯狂溅射。
恐怖的冲击波将骑士掀飞,而横飞的铁砂则轻易地洞穿了战马的眼睛和血肉o
人嘶马鸣,惨叫连连!
整个后金军阵,彻底陷入了前所未有对未知武器的巨大恐惧之中。
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射和冲击,在这种超越时代的打击面前,变成了一个可悲的笑话。
整个河谷在短短的数十息之内,便从一条通往希望的坦途,化作了一座由火焰与血肉构成的巨型绞肉机。
「杀——!」
在河谷侧后方,一面「曹」字大旗猛然扬起。
曹文诏亲率五千宣大铁骑,狠狠地凿入后金军阵的尾部。
他们的任务并非正面搏杀,而是如牧人驱赶羊群一般,用连绵不绝的冲击,驱赶著混乱的后金军,将他们彻底压向正面那片由自杆兵组成的枪林,并彻底断绝了他们回身逃跑的任何可能。
与此同时,两侧丘陵之上,更多的白杆兵呐喊著发起了冲锋。
他们的战吼之中没有恐惧,只有复仇的快意!
他们居高临下,不断压缩著谷内后金军的活动空间,将包围圈越收越紧。
天罗地网,已然铸成!
这石破天惊的剧变让皇太极如遭雷噬,浑身冰寒。
前一刻他还是指点江山即将跳出囚笼的真龙;这一刻,他却已身陷万劫不复的绝地!
从天堂坠入地狱的剧烈反差,让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紧接著便是无边的悔恨与惊怒。
「不可能————不可能————」皇太极失神地喃喃自语,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悔恨的毒蛇噬咬著他的内心。
是一路之上匪夷所思的顺利麻痹了他枭雄的警惕,是为了尽快脱离险境,催促大军狂奔,是那仓促的决断让他一头扎进了这死亡的陷阱!
他甚至没有给探马足够的时间去反复侦查这片最后的河谷!
皇太极环顾四周,那地狱惨状让他瞬间明白,这并非寻常的伏击,而是一场为他精心准备,利用了他求生心切的必杀之局!
明军的火器为何犀利至此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亲手将自己和整个大清最后的精锐带入了绝境!
极致的悔恨迅速被暴怒与强烈的求生本能所取代。
他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咆哮,血红的眼睛扫视著战场,雪亮的佩刀指向包围圈一个相对薄弱的山坡方向,声音嘶哑而疯狂:「不要管两翼!不要回头!全军!
随朕向那面山坡冲!给朕冲开一个口子!冲出去!!」
他亲自催动战马,挥舞著佩刀,奋力砍翻了数名冲到近前的明军士卒。
然而,连日的饥饿与巨大的精神冲击早已耗尽了他大半的体力。
几刀之后,他便已气喘吁吁,被身边的亲卫死死护在了阵中央。
他眼睁睁地看著那些跟随自己纵横天下,曾经让整个大明为之胆寒的巴牙喇勇士,此刻如同秋收的麦子一般,被明军的枪林与马刀一排排地割倒。
那种巨大的无力感与彻底的绝望,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就在他麾下的亲卫悍不畏死地冲击,即将撕开一个小小的缺口时,侧翼的山坡上,一面「满」字帅旗如铁铸般巍然不动。
旗下,满桂立马于此,他并未如年轻时候那般热血上涌亲自冲杀,只是冷冷地注视著皇太极亲卫困兽犹斗般的疯狂。
「砰!砰砰砰!」
数百支新式火枪同时喷出烈焰与浓烟,密集的弹雨以雷霆万钧之势,瞬间笼罩了战场。
奋力冲击的数十名巴牙喇精锐,连人带马被打成了血肉筛子,惨叫声都未及发出,便纷纷坠马,彻底堵死了那唯一的生路。
这一轮精准而冷酷的齐射,如同一柄无情的巨锤彻底敲碎了皇太极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
他惊骇地望向山坡上那面帅旗,看到了旗下那个如同铁塔般的身影。
虽然相隔甚远,但他知道,那就是满桂!
皇太极的心彻底沉入了万丈深渊,他知道,大势已去,天命已绝。
「阿济格!」他对著身边一位同样浑身浴血的亲王嘶吼道,「你带五百人给朕反冲回去!挡住他们!」
言罢,他不再有丝毫犹豫,在十数名最忠心的死士的簇拥下,毅然决然地脱离了混乱的主战场,一把扯下身上那件象征著汗王身份的明黄色甲胃,丢掉那面醒目的日月龙,跳下战马,连滚带爬地向著侧方更深更密的山林之中,狼狈不堪地逃窜而去。
一代雄主此刻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活下去!
河谷之内,随著皇太极的逃离与核心指挥的崩溃,战斗迅速演变为一场对残兵的清剿。
巴牙喇护军,这支曾经让大明闻风丧胆的精锐之师,在白杆兵与宣大铁骑的联合绞杀下最终全军覆没,无一幸免。
秦良玉立马于尸山血海之中,她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的波动。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仇恨,用冰冷的声音下达了命令:「搜!掘地三尺,也要把皇太极给我找出来!」
旭日东升,金色的阳光终于越过地平线,照亮了盛京城那巍峨而死寂的轮廓。
南门佯攻的残兵早已退回,整座城市都弥漫著一股血腥绝望和令人窒息的等待。
城中的留守王公贝勒、八旗家眷们,一夜未眠,都在静静地等待著北方
等待著他们的汗王能够传来胜利的消息。
多尔衮站在自己王府的瞭望楼上,同样望向北方。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焦急,只有与其年龄不符的冷静与审慎。
突然,一阵沉闷的骚动从城墙方向传来,紧接著,一名负责留守北门的亲信连滚带爬地冲入王府,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变形:「王爷!不好了!城————城开了!」
——
「什么?!」即便冷静如多尔衮,此刻也不由得脸色剧变。
「刘————刘兴祚那个汉狗反了!他杀了守将,打开了城门!明军入城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击穿了多尔衮所有的幻想与筹谋。
他预想过皇太极突围失败,预想过城内大乱,却唯独没有预料到,这座坚城会以这样一种方式从内部被攻破!
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片刻的迟疑。
他脑中甚至没有闪过其他任何念头,在这一刻,他做出了最冷静也最冷酷的抉择。
「来人!」他厉声喝道,「传我将令,放弃府中一切辎重,只带福晋、额娘与最轻便的细软!集结所有护卫随我从西墙走!」
他放弃了金银财宝,放弃了大部分家眷,目标清晰无比不是突围,是逃!
多尔衮深知,此刻任何有组织的抵抗都等于送死,唯有化整为零,趁著明军入城尚未完全控制局势的混乱,才有一线生机。
他不走任何城门,而是选择了王府附近一处他早已勘察好的,年久失修的偏僻城墙。
就在多尔衮果断行动之际,整个盛京城,彻底陷入了狂乱。
礼亲王府内,当明军入城的消息传来,老王代善如遭雷击,当场瘫倒在地。
他浑浊的老眼中流出两行热泪,口中只是反复念叨著:「天亡我大清————天亡我大清啊————吾乃爱新觉罗之罪人————」这位历经三朝的老王在巨大的打击面前,彻底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只剩下绝望。
而其他的王公贝勒们则上演了一幕幕丑陋的众生百态。
有的紧急组织家丁,试图冲击城门,结果与其他同样慌乱的家族武装在街头相遇,为了争抢道路而爆发火并,自相残杀;有的则在府内堆起财宝,点燃熊熊大火,准备带著家眷一同自焚,以求保全最后的体面;更多的则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带著哭嚎的家眷在城中四处乱窜,进一步加剧了整座城市的混乱。
失去了所有约束的底层旗人与包衣奴才,则彻底化身为野兽。
他们为了最后一点粮食,为了生存下去的机会,开始疯狂地攻击抢劫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王公府邸。
盛京,这座后金的都城,在明军的兵锋尚未完全触及之前,便已由内而外彻底崩坏,沦为了一座嘶吼哭嚎,烈焰与鲜血交织的人间地狱。
混乱之中,多尔衮带著数十名亲信与核心家眷趁乱爬上了西城的墙头。
他刚将绳索固定好,准备缒城而下,便听到城内外的欢呼声喊杀声如同山呼海啸般传来。
他回头望去,只见大开的城门处,明军的旗帜如林,无数的士兵正源源不断地涌入城中。
多尔衮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知道,从城墙逃跑已经失去了意义,他们已是瓮中之鳖。
「割!」他毫不犹豫地拔刀,割断了刚刚放下一半的绳索。
一行人重重地摔落在地,多尔衮不顾伤痛,拉起家眷向著与明军入城相反方向的城内荒僻角落亡命奔逃。
几乎在同一时刻,盛京北门。
巨大的城门在沉重的嘎吱声中,由内而外,缓缓打开。
门外,是祖大寿与他麾下军容严整黑云压城的关宁大军。
城门洞开,刘兴祚身披建州将领的铁甲,手持一柄尚在滴血的佩刀昂然立于门前。
在他身后,是他那些心向大明的汉军亲信。
祖大寿看到城门打开,眼中精光一闪。
他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剑向前猛地一指,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那声压抑已久的总攻命令:「全军——总攻!」
「万胜!万胜!!」
早已按捺不住的数万明军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
这声音,是对一年多围城苦战的宣泄,如开闸的洪水,如决堤的怒涛,明军的洪流,势不可挡地涌入了这座曾经让他们恨之入骨的罪恶之城。
盛京,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