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起处,李恪身形已消失在原地。
佘冰冰九条雾蟒堪堪扑至叶长风身前,却见一道金光从斜刺里切入,如同利刃切割丝绸般,将最前方的三条雾蟒齐齐斩断!
“什么?”佘冰冰脸色骤变。
那金光并非剑气,也非法术,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纯粹力量——浩然正气凝练到极致,化为实质的金光。这金光所过之处,她苦修数十年的毒龙蚀心掌力竟如冰雪遇阳,迅速消融。
李恪身影在金光中若隐若现,手中长剑并未出鞘,只是以指代剑,凌空虚点。每点一指,便有一道金光射出,精准地击碎一条雾蟒。
九指点完,九条雾蟒尽数溃散!
“这不可能!”佘冰冰失声惊呼。她纵横南海数十载,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功法。那金光之中蕴含的力量,既非道家真元,也非佛门禅力,而是一种堂堂正正、涤荡邪祟的天地正气。
叶长风趁机后退数步,盘膝坐下,运功压制体内剧毒。他望向李恪的眼神中满是震惊——这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修为竟已至如此境界?
李恪缓缓落地,周身金光收敛,却并未完全散去,而是在体表形成一层淡淡的光晕。他睁开眼,目光清澈如泉,直视佘冰冰。
“佘冰冰,本官问你,”李恪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不远万里来到这冰寒天山,前番图谋太白堂,此次又侵夺剑门至宝,你究竟意欲何为?!”
“我欲何为?哈哈哈!……”佘冰冰狂笑数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小娃娃,你狂的很啊!你以为破了本座的毒龙蚀心掌,就能胜过我?”她冷笑一声,“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何为真正的南海绝学!”
话音未落,佘冰冰双手结印,周身紫黑雾气狂涌而出。这一次,雾气不再化形为蟒,而是凝聚成无数细小的毒针,密密麻麻布满整个大殿空间。
“万毒穿心针!”舒恨天在外惊呼,“无病老弟小心!此针蕴含百种剧毒,中者立毙!”
毒针如暴雨般射向李恪,每一针都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所过之处,连空气都泛起诡异的紫黑色涟漪。
李恪面色凝重,却不退反进。他右手缓缓抬起,食指与中指并拢,在身前虚划一圈。
“一气混元,万法归宗。”
八个字轻吐而出,李恪周身金光陡然暴涨!那金光不再是淡淡光晕,而是化为实质的光幕,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毒针射在光幕上,发出“嗤嗤”声响,却无法穿透分毫,反而在金光中迅速消融,化为缕缕黑烟散去。
“这……这究竟是什么功法?”佘冰冰眼中终于露出骇然之色。她的万毒穿心针乃南海药王门镇派绝学之一,便是遇上修为高出她一筹的对手,也能凭借剧毒占得先机。可眼前这年轻人的金光,却仿佛天生克制一切邪毒之术,让她平生所学尽皆无用!
李恪不语,只是缓缓抬起右手。金光随他心意流转,在掌心凝聚成一柄三尺光剑。
剑成刹那,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那光剑并无实体,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剑身金光流转,隐隐有天地道韵环绕其上。舒恨天远远望去,只觉那剑中蕴含的力量,已超脱凡俗武学的范畴,触及了某种天地法则。
“今日便让你领教我师门绝学……”李恪沉声道,“一气混元剑!”
话音落,剑已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炫目华丽的光芒。那一剑,只是平平刺出,却仿佛穿越了空间,无视了距离,剑尖所指,正是佘冰冰眉心。
佘冰冰瞳孔骤缩,生死关头,她终于展现出南海药仙的真正实力。双手急速结印,周身紫黑雾气疯狂涌动,在身前凝结成一面厚重盾牌。盾牌上纹路复杂,隐隐有龙蛇盘绕,正是药王门最强防御术法——“万毒玄武盾”。
与此同时,她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洒在盾牌之上。盾牌顿时血光大盛,防御力再增数倍!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则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光剑刺中盾牌。
没有想象中的剧烈碰撞,也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
金光与血光相遇,仿佛冰与火的交融。金光所过之处,血光节节败退,那面号称可挡天下万毒的玄武盾,在混元剑气面前,竟如纸糊般脆弱。
“噗——”
血盾应声而碎,光剑长驱直入。
佘冰冰闷哼一声,身形倒飞而出,重重撞在大殿石柱上。她胸前一道剑痕深可见骨,鲜血汩汩涌出,伤口处金光流转,不断侵蚀着她的经脉。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佘冰冰艰难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这一剑不仅重创了她的肉身,更伤及了她的本源。那金光在她体内肆虐,所过之处,她苦修数十年的毒功竟在迅速瓦解!
李恪收剑而立,金光渐散,面色略显苍白。方才那一剑,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已耗尽他大半功力。一气混元剑乃是“雨庐翁”当年结合自身对天地正气的感悟所创,非世间寻常道法可比,威力极大,灵力消耗也极为惊人。
“吾名李恪,大乾青衣卫,镇魔司千户!”他平静答道。“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佘冰冰咬牙,眼中闪过怨毒之色。她知道今日已无胜算,再战下去,只怕性命难保。但让她就此认输,却又不甘。
“好……好一个镇魔司千户!”她挣扎站起,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李恪,今日之辱,本座记下了!他日必当百倍奉还!”
说罢,她双手结印,周身血光暴涨。那血光并非来自伤口,而是从她体内每一个毛孔渗出,瞬间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
“血遁大法!”舒恨天惊呼。
血光中,佘冰冰身形开始模糊,仿佛要融入虚空。这是南海药王门的逃命秘术,以燃烧精血为代价,可在瞬间遁出百里之外。只是施展此术后,施术者必元气大伤,没有十年苦修难以恢复。
李恪见状,眉头微皱,却并未追击。他深知穷寇莫追的道理,眼下剑门门主身受重伤,少门主亦情况不明,况且佘冰冰虽重伤遁走,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逼得太急,恐生变故。
血光一闪而逝,佘冰冰已消失在殿中,只留下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和淡淡的血腥气。
大殿内一片寂静。
良久,叶长风长叹一声:“多谢李少侠救命之恩。”他挣扎欲起,却因毒性发作,又跌坐回去,面色已呈青紫。
李恪快步上前,扶住叶长风:“叶门主莫动,您体内剧毒未清,需立即疗伤。”
他转头看向殿外:“书仙老哥,烦请查看剑门伤亡情况。二弟,你去助剑门弟子善后。”
舒恨天和朱无能应声而去。
李恪将叶长风扶正,双手抵其后背,体内所剩不多的混元功精纯元气缓缓渡入。那元气入体,叶长风只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所过之处,原本因剧毒而僵硬的经脉竟开始松动,紫黑色的毒血从伤口处缓缓排出。
“这是……”叶长风震惊不已。他中的是南海药王门的独门剧毒“七绝腐心散”,便是以他天山剑门的内功心法,也需闭关七日方能逼出。可李恪这元气入体,不过盏茶工夫,毒性竟已去了三成!
李恪闭目凝神,全力运功。“雨庐翁”当年传他的混元功乃是道门神功,此功以浩然正气为基,融汇多种功法所成,最是正气凛然,克制一切邪毒。只是叶长风中毒已深,需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
半个时辰后,李恪收功,面色更加苍白,额头渗出细密汗珠。慕容嫣连忙上前,用丝帕为他擦拭。
叶长风吐出一口黑血,面色恢复红润,眼中神光重现。他起身,向着李恪深深一揖:“李少侠再造之恩,叶某没齿难忘!剑门上下,永感大恩!”
李恪连忙还礼:“叶门主言重了。剑门于我亦有恩情,此乃分内之事。”
这时,舒恨天和朱无能返回殿中。舒恨天面色沉重:“剑门弟子伤亡惨重,死十七人,伤三十余人。所幸几位长老只是力竭,并无性命之忧。”
叶长风闻言,眼中闪过悲痛之色,却强自镇定:“有劳诸位了。云儿如何?”
“叶少门主伤势已稳,只是失血过多,需静养月余。”舒恨天道。
叶长风这才松了口气,又向李恪拱手:“李少侠,还请移步偏殿休息。今日若非少侠出手,剑门恐已遭灭门之祸。”
众人来到偏殿,自有弟子奉上茶点。叶长风命人取来天山特产的雪莲茶,亲自为李恪斟上。
饮茶间,叶长风忽然道:“李少侠,叶某有一事相询,不知当讲不当讲。”
“叶门主请讲。”
“少侠方才所使功法,似非中土所有,倒像是……传说中的蜀山神功?”叶长风试探问道。
李恪摇了摇头,微微一笑:“不瞒叶门主,晚辈所修功法,乃是当年机缘巧合之下,一位……一位老先生所传授。但师尊当年曾有严令,令弟子切不可外传师尊名讳,是以……晚辈师承……”
叶长风当即点头:“既然如此,尊师之名讳,李少侠自当守口如瓶,叶某不问便是。”他顿了顿,又道,“少侠今日救我天山剑门于危难,叶某无以为报。此前听闻少侠的三弟秦孤风,正在我天山铸剑阁中。虽说令弟与敝派有十年铸剑之约,然今日既承少侠大恩,少侠便去后山,领你三弟出阁吧!”
李恪心中一动,忙起身歉然道:“我三弟秦孤风当年孟浪,孤身一人竟敢上剑门比剑,乃至比剑失败,为履行诺约,这才与铸剑阁有十年之约。三弟当年对剑门无礼冒犯如此,如今才过一载,晚辈若就此将人带走,岂不是大为折损剑门声誉?”
“李少侠此言差矣!”叶长风摇头道:“你三弟孤风,年虽不及弱冠,然剑法超绝,实属少年不世之材。我儿叶黄虽侥幸胜他半招,但若因此便囚他于铸剑阁十年,此事传出,岂非为天下英雄所笑?故而当年我天山剑门与你三弟十年铸剑之诺,实属笑谈。李少侠今日将你三弟带出铸剑阁,非但丝毫不会损及本门声誉,且亦是我叶长风心中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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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走向殿中悬挂的一幅山水图,在图后暗格中取出一枚古朴令牌。令牌非金非玉,通体雪白,正面刻有“天山”二字,背面是一柄小剑图案。
“此乃天山剑门客卿长老令。”叶长风将令牌递给李恪,“持此令者,在天山剑门地位与长老等同,可自由出入剑门各处,包括铸剑阁。”
李恪愕然:“叶门主,这……”
“少侠莫要推辞。”叶长风正色道,“今日之恩,岂是一枚令牌所能报?只是叶某知少侠志在四方,不会久留天山,这客卿长老之位,算是剑门的一点心意。至于令弟秦孤风……”
李恪闻言,心中感激,却摇头道:“叶门主美意,晚辈心领。只是三弟性子执拗,既立下十年之约,必不肯中途而废。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叶长风却笑道:“少侠不必担心。铸剑阁阁主与叶某乃生死之交,此事叶某自有分寸。”
当日,叶长风安排李恪等人在剑门住下,自己则带着客卿长老令和几名长老,前往铸剑阁。
三日后,叶长风返回,同行的还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铸剑阁阁主叶铁心。
铁心阁主见到李恪,上下打量,啧啧称奇:“叶老儿说有位年轻英雄,以一剑败退南海药仙,老夫本还不信。今日一见,少侠果然气度不凡。”
李恪谦逊道:“前辈过奖。”
铁心摆摆手:“不必客套。秦孤风那小子,在老夫阁中一年,日夜铸剑,心无旁骛,这份执着,便是老夫也佩服。只是……”他叹了口气,“剑道与铸剑之道,本就相通。老夫观他近日,剑心已生滞碍,若再困于铸剑台前,恐难有突破。”
李恪心中一动:“前辈的意思是……”
“让他下山吧。”铁心阁主直截了当,“一年苦修,他所铸之剑已至瓶颈,需以战养剑,以血淬锋。留在铸剑阁,反是束缚。”
叶长风接口道:“铁心老哥已同意提前解除约定,只是……你三弟似乎自己不愿。”
李恪苦笑,这确实是三弟的性子。
翌日清晨,李恪独自来到铸剑阁。
阁内,一座巨大的铸剑炉熊熊燃烧,炉前,一个赤膊青年正挥汗如雨,捶打着一柄通红的剑胚。那青年虽身形瘦削,但每一锤落下,都带着千钧之力,火星四溅。
正是秦孤风。
李恪静静站在门边,没有打扰。直到秦孤风完成一轮捶打,将剑胚浸入寒泉,发出“嗤”的巨响,白雾蒸腾,他才轻声道:“三弟。”
秦孤风身形一顿,缓缓转身,“大哥?你怎地又来?”
李恪道:“三弟,我此次来,是想接你下山。”
秦孤风笑容一僵,沉默片刻,摇头道:“大哥,你知道的,我与铸剑阁有十年之约。如今一年已过,还差三年。剑未成,约不可废。”
“铁心阁主已同意解除约定。”李恪道。
秦孤风却固执地摇头:“约定是我立的,与阁主无关。我说十年,便是十年。”
李恪早知他会如此,也不着急,只是缓缓道:“三弟,你铸剑一年,可曾想过,剑为何物?”
秦孤风一怔:“剑乃兵中君子,百兵之王。”
“那铸剑又是为何?”李恪追问。
“为……为铸一柄传世名剑。”秦孤风答道,眼中却有一丝迷茫。
李恪走到铸剑炉旁,拾起一柄已成型的剑坯,手指轻弹剑身,发出清脆鸣响:“剑者,器也。器之为用,在于持器之人。你闭门铸剑一年,剑术可曾精进?剑心可曾通透?”
秦孤风默然。
李恪继续道:“我在长安时,曾听一位老剑师说过:剑道有三境。一境铸剑,二境御剑,三境人剑合一。你困于第一境一年,可知第二境该如何修炼?”
“需以战养剑,以血淬锋。”秦孤风低声道,这话铁心阁主也对他说过。
“正是。”李恪放下剑坯,正视秦孤风,“三弟,你可知如今天下局势?魔道蠢蠢欲动,邪派四处为祸。长安城中,更是暗流汹涌。我需要你,天下苍生也需要一柄真正的利剑,而非困于炉中的剑坯。”
秦孤风眼中闪过挣扎之色。他何尝不想下山?一年铸剑,剑术确实停滞不前。每当夜深人静,他抚摸着那些冰冷的剑坯,总会想起当年与李恪、朱无能闯荡江湖的快意恩仇。
只是……约定就是约定。
李恪看出他的犹豫,从怀中取出天山剑门客卿长老令:“这是叶门主所赠。持此令者,可自由出入铸剑阁。三弟,你并非背约离去,而是以剑门客卿的身份下山历练。待他日剑道有成,再回铸剑阁完成约定,岂不更好?”
秦孤风盯着那枚令牌,良久,长长吐出一口气:“大哥,你总是有办法说服我。”
李恪笑了:“因为你本就想下山,只是缺一个理由。”
三日后,铸剑阁前。
铁心阁主将一柄用布包裹的长剑交给秦孤风:“此剑名‘断岳’,是你一年来所铸十三柄剑中最好的一柄。虽未完全成型,但已具灵性。带它下山吧,让它饮血开锋,方成真正的名剑。”
秦孤风郑重接过,单膝跪地:“阁主一年教诲,孤风永世不忘。待此剑饮血归来,必回阁中完成约定。”
铁心阁主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记住,铸剑之道不在炉中,而在天下。”
天山剑门山门前,叶长风率众弟子相送。
“李少侠,秦少侠,此去长安,路途遥远,万望保重。”叶长风拱手道,“剑门永远为二位敞开大门。”
李恪还礼:“叶门主留步。剑门遭此大劫,需好生休养。他日若有需要,只需一封书信,李恪必当赶来。”
辞别剑门众人,李恪、慕容嫣、舒恨天、朱无能、秦孤风五人,带着阴沐星的“傀儡尸”踏上了返回长安之路。
山风凛冽,雪峰巍峨。
秦孤风回头望了一眼渐行渐远的天山,摸了摸背后的断岳剑,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一年铸剑,今朝出山。
长安,我来了。